从医院回来后,过了一天就是周末。
萧沉原本打算带两个人出去转转,不想梁潜的病加重,白清凌也推脱着不想去。
系统:【宿主,目标说他生病不能出门,正适合执行计划二,是否需要规划行程。】
萧沉说:【不急。】
他看得出白清凌对梁潜的忌惮。
梁潜最近两天的情绪也略有异常,这个时候没必要步步紧逼,免得弄巧成拙。
既然梁潜病了,他请了医生上门照看,周末没去公司。
到周一上午,卧病两天的梁潜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来到餐桌前。
萧沉看着他落座,也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系统说:【宿主,看起来目标真的病了。】
萧沉说:【嗯。】
梁潜的病医生始终找不出原因,他其实有过疑心,但看对方现在的模样,确实被头疼折磨得不轻。
“哥,早。”
萧沉说:“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已经好多了。”
梁潜坐在他对面,轻轻搅着碗里的热粥,“哥答应过我,今天会安排我去公司。”
萧沉说:“不要任性。等你养好病,再想这些不迟。”
梁潜说:“可我现在想做点感兴趣的事,哥,我躺了两天,家里太闷了。”
萧沉看他一眼。
梁潜说:“哥不了解我吗?如果我做不到,就不会勉强。”
萧沉顺势答应:“把早餐吃完,今天你跟我一起上班。”
事到如今,梁潜想去公司,不可能只是为了帮他,更深层的原因,在于挖出公司的底细,用来当做筹码。
但这个公司创立之初,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他并不在意梁潜在这件事上用心。
相反,梁潜越用心,任务进度完成得会更快。
得到肯定的答复,梁潜也沉默下来。
之后结束早餐,两人一起去了公司,萧沉按他的想法,在公司给他安排了他想要的职位。
全程有荀津为他保驾护航,只用了一个小时,连打扫卫生间的保洁都知道,公司空降了一个太子爷。
萧沉没有遮掩对梁潜的特殊。
梁潜进公司一个月,只要经手的项目,基本畅通无阻。这还是在他全职上学,兼职上班的前提下。
好在梁潜能力突出,整整一个月,完全零失误,做出的成果大家有目共睹,荀津又大肆宣扬了一番当初他邀请张平伦的功绩,再加上他是单总的弟弟,一时公司里对他心悦诚服的、远远高过看不惯他的人。
这些萧沉看在眼里,乐见其成。
这段时间,梁潜为了深入公司做了十分努力,不惜容忍他每隔两天单独和白清凌见面,非常隐忍。
狼崽学会了蛰伏。
看得出来,生病的那两天,梁潜想了很多,也没有放弃拿公司牵制他的主意。
“噔噔——”
萧沉转脸,看到梁潜正敲门进来。
“哥,”
梁潜手里拿着续过水的保温杯,“快下班了,喝点水休息一下。”
萧沉说:“嗯。”
这是梁潜这个月的新花样。
每天必备的养生茶,里面是梁潜自己研究的材料,功效是清心养神,缓解疲劳。
“哥还在忙吗。”
梁潜说着走到桌前,把保温杯放下时,看到和文件放在一起的一张请柬,“这是什么?”
萧沉只说:“看看吧。”
梁潜打开这张请柬,看到内容,眉头皱了皱:“哥要去吗?”
萧沉说:“嗯。”
白清宇的生日宴,提前三天就给他发了这张请柬,时间定在明晚七点。
他看向梁潜:“白清宇请的是单家,但你应该清楚,他最想请的人是谁。”
梁潜放下请柬:“哥想让我去?”
“让你?”
萧沉淡声说,“梁潜,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
梁潜垂眸。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心底,传来的闷痛酸麻,他竟然已经习惯。
他知道单玉成指的是哪一句。
他曾说过,不会干涉他的自由。
可放在从前,单玉成对他的态度不会这么冷淡。
一个月了。
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单玉成曾让他记住的另一句话,千真万确。
‘技术顾问是随时可以花钱买来的人’。
他来到公司,几乎每天都有机会和单玉成相处,却发觉和单玉成的距离日渐遥远,难以挽回。
可想而知,在单玉成心里,一个随时可以买来的顾问,的确毫无价值。
随着时间推移,在他和单玉成之间撕扯的裂痕越来越大,他有心填补,也已经无计可施。
单玉成的心,永远在白清凌那里。
为了克制,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个月,他竭力想忘记这个事实。
从医院回来的那三天,他夜里没有一秒睡着,用这三天,他做出这个决定。
家里只剩他和单玉成,忘了白清凌,不去想单玉成每隔两天会去哪里——
其实看到单玉成在公司的言行举止,只要他继续忘记单玉成最初对他的样子,他就是单玉成最偏爱的“弟弟”。
但这张请柬,轻易打碎了这个幻想。
原来关于白家的事,已经不需要再来问过他,就可以决定接触与否了吗。
梁潜按着闭合的请柬。
哥,在你心里,我究竟还算什么?
“如果你不想去——”
“我去。”
梁潜突然说,“明天,我和哥一起过去。”
萧沉抬眼。
梁潜的选择让他意外,他没有掩饰这一点:“原因。”
梁潜说:“我不想让哥为难。”
一个月没再见过白清凌,他自觉缓解很多。
对于单玉成,好像也没有一个月前那么执着。
再见一次,如果当初的意气减退,说不定这一切可以慢慢结束。
梁潜看向萧沉。
从此陌路,他现在也许做不到。将来,却不一定。
—
宴会前夜,原本是萧沉固定去见白清凌的日期。
这次他取消了约会,陪梁潜挑一套明天出门的行头。
一个月前为梁潜上班定制的几套衣服,正好今晚送来成品。
荀津陪工作人员送东西上楼,也作为观众欣赏了一下过程。
当梁潜穿着一套双排扣黑色西装从卧室里出来时,他的眼睛瞬间一亮。
梁潜长得很帅,这一点毋庸置疑。
冷漠的性格其实不仅没有破坏他的英俊,还让他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神秘感。只是他的眼神有时过于尖锐锋利,让人不敢靠近。
但即便如此,一个学生的日常穿着,实在没什么亮点,梁潜也不是喜欢打扮的性格,每天只是几套休闲简单的衣服来回换。
今天,还是荀津第一次看到梁潜穿得这么正式。
量身定做的西装,几次试衣修改了尺寸,版型当然极度修饰腰线,显露着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妥帖的西裤也越衬得他双腿笔直修长。
荀津第一次发现,梁潜不仅长着一张好脸,原来身形也挺拔颀长,虽然没有老板那么高,最起码要比他高上半个头。
本来美中不足的,是那条行动不便的左腿,现在穿戴着灵巧轻型的外骨骼,反而有种科技金属的机械质感,更让人眼热。
这么强的硬件,走在哪都是一道瞩目的风景。
荀津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好一阵羡慕。
更别提梁潜的身份。
老板这里不必说,白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巨鳄豪门。豪门二少,多么响当当的名号!
妈的。
人比人气死人呢!
“不错。”
萧沉也多看了梁潜一眼,“试试下一套。”
荀津立刻献谄:“是啊梁少,您这个身材,另外几套穿上身一定也特别好看!”
梁潜却说:“不用了,哥,明天我就穿这套吧。”
荀津腹诽。
败家啊!那么贵的定制西装,你试也不试!
结果余光看到一旁的老板,他恍然大悟。
是了。
单总自这次回国,衣柜里单调得很,款式不一,颜色却大多是黑色的。明天选定去参加白家宴会的,也是一套黑色西装。
梁潜这小子,八成想跟老板穿同款吧?
荀津想着,听到老板发话。
“随你。”
梁潜于是回房把衣服换了下来,再走出门,荀津左右看看他,暗暗摇头。
浪费果然可耻!
换成他是梁潜,不说每天花枝招展,也得把优点宣之于众。
想到这,他记起什么,笑着说:“小白总的生日一向美女如云,梁少明天出场,肯定是宴会的焦点,可能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呢。”
梁潜没有在意,径自走到萧沉身边坐下,继续翻开文件。
荀津准备的马屁没了机会拍,对着这两位工作狂,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没多久,见老板没吩咐,他忙不迭跑了。
第二天他再见到梁潜,是下午五点半。
司机把下课回来的梁潜直接送到了公司。
他来时穿戴平常,六点十五分从萧沉的办公室出来,身上换了准备好的西装。
荀津注意到,一路下楼,公司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眼睛,果然一个劲的往梁潜身上瞟。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单总,梁少,”
荀津堆着笑往前引路,“这边走。”
上了车,萧沉闭目养神,一路没有开口。
梁潜手里摩挲着换到左腕的表盘,倚在靠背,转脸看着沿途街景,也没有说话。
挑起话题,他不是没有试过。
但单玉成不是多话的人,抑或单玉成渐渐厌烦了和他交流,话题更多只一两句就不了了之。
四十分钟后,汽车在酒店前铺开的红毯停下。
荀津下车时,看到已经有宾客入场。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他谨小慎微地跟在老板身后,大气都不敢乱喘。
可他没走两步,发现大堂里传来一阵骚动。
“白总?”
“还有小白总——等等,他们一家人都下来了!”
“外头是谁来了,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让白家人全体来接?”
荀津下意识回头看向梁潜。
梁潜正和老板一起往前,这些话传到耳边,脸上别说表情,连一根汗毛都没动过。
白家人很快来到三人面前。
“玉成!”
白父当先一步,和萧沉打过招呼,又转向梁潜,“小潜,你们总算到了。”
听到他对萧沉的称呼,梁潜手指微颤。
白清凌站在白清宇身后,看到萧沉,原本想打招呼,再看到梁潜,把没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白清宇和白母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梁潜至今不肯和他们亲近,所以把满腔热情用在了萧沉身上。
“玉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
萧沉颔首。
一行人看似热闹地上了楼。
今天好不容易梁潜在场,白母看起来有点激动,走到宴会厅里的小包厢,不住地介绍每一个人给萧沉认识。
萧沉知道她真正的意图在梁潜,也没拒绝。
直到没多久,一个年轻女孩挽着父亲的臂弯走进小包厢。
见到他们,白母举着举杯掩在唇边,笑着对萧沉说:“玉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把一颗心扑在事业上,可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为成家做打算。我听清凌说你每天辛苦工作,估计也没时间自己去找吧?”
她话音落下,萧沉还没开口,一旁梁潜倏地转脸看过来。
白母接着说:“看,那是我外甥女,也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学的是工商管理,今年自己开了家有点赚头的小公司,跟你应该有共同话题的。”
梁潜顺着她酒杯轻点的方向看过去。
来参加宴会,女人化着淡妆,黑亮的长发也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显得松散慵懒。
她的长相并不算美艳,气质却很干练大方,谈吐得体,笑容得宜,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但莫名的,她站在那,梁潜只觉得刺眼无比。
白清宇也在一旁,表情有些无奈:“玉成,我可替你劝过了,可我妈牵红线的瘾犯了,我实在没办法。”
他知道白母是因为梁潜的事无处下手,最近处处想跟单玉成打好关系,可这种事毕竟涉及隐私,单玉成的性格又让人难以捉摸,擅自这么做,他怕费力不讨好。
“什么瘾犯了?”
白母把酒杯放下,拍了他一掌,“玉成不像你,有我和你爸照顾,况且家里还有小潜,没个女人持家,要乱成什么样子?”
“可彤彤也有公司要管,她怎么好抽空持家?”
“哎呀这些你不懂!”
“……”
梁潜听到一声嗡鸣从右耳传到左耳,周围的对话渐渐被赶出脑海,只剩一团沉闷、隐隐作痛的鼓胀。
——单玉成会成家。
梁潜按住腿边的支架,借冰冷锐利的棱角刺进掌心,维持岌岌可危的冷静。
是什么时候。
单玉成会同意吗。
忽地。
那道平淡的嗓音穿透迷雾,传进他的心底。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梁潜轻颤的手松了力道,发白的骨节终于填回血色。
他看向萧沉。
萧沉身边,白母笑了笑:“没关系,问你们哪个都是暂时不打算,反正人已经到了,你们先认识一下试试看嘛,你们都开公司,就当交个朋友——”
“够了!”
白母一愣。
她看向忽然出言打断她的梁潜,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心头一跳。
梁潜冷冷看着她,语气掺着阴沉:“你没听到我哥的话吗,他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白母脸上的表情僵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遽然的死寂,牢牢锁住这一小片范围。
白清宇和白父对视一眼,都万万没想到梁潜会为这件事发难。
白清凌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萧沉。
萧沉看向梁潜:“今天不高兴?”
梁潜抿唇。
萧沉说:“跟我来。”
话落,他转身走向包厢外的隔间。
梁潜坠在他身后,进门随手关了门。
“她只是好意,你何必给她难堪。”
梁潜背对着萧沉,手还握在门把手,只说:“就算是好意,也不该违背哥的意愿。”
萧沉看着他的背影。
梁潜不喜欢白家任何人。
但仅仅不喜欢,不会让他失态。
在乎的人和不喜欢的人交好,才是他失态的诱因。
“哥,”
梁潜问,“你在怪我吗?”
萧沉说:“今天是白清宇的生日,你不该这么做。”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梁潜紧握的手狠狠用力,霍然转身:“为了白清凌,哥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先是白清凌。
现在就连白清凌在意的人,他也要忍让。
萧沉说:“这和清凌无关。”
“无关?”
梁潜笑了一声,“如果和白清凌无关,哥为什么来参加这场生日宴?”
萧沉说:“他是你——”
“哥不要拿我当借口!”
梁潜冷声打断了他,“如果是为了我,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
系统提醒:【宿主,目标疑似情绪异常。】
梁潜的异常很明显。
更异常的是,过去这么久,这份异常的情绪还没有平复。
萧沉眸光渐深。
这场失控始于成家的提议。
和白家人日渐走近,乃至结婚,对梁潜无疑是种背叛。
这个提议,他原本并不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算是计划外的可行支线,可以加重梁潜和白家之间的嫌隙。
系统听完,难以置信:【宿主,计划可行,但要在小世界内结婚,你是否确定?】
萧沉说:【不用结婚。】
甚至不必来往。
让梁潜看到他的态度,已经足够了。
“好了。”
他转而说,“我们出来够久了。”
话落,他走过梁潜,正要开门,臂弯猛地被一把拉住。
萧沉垂眸扫过梁潜的手,眉间微有痕迹。
梁潜紧紧盯着他:“哥,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究竟还算什么?”
萧沉抬眼看他:“你是我的弟弟。只要你愿意,这一点不会更改。”
闻言,梁潜缓缓松手。
门开了。
他看着萧沉的背影离开,良久,才跨出这间空无一人的包厢。
可当他回到隔壁,看到萧沉身边已经不再空荡。
这一次不是白清凌。
是那个化着淡妆的女人。
两人远离人群,正在交谈。
不知听到什么,女人看向萧沉,忽地莞尔,明朗的笑容隐约熟悉,越让他心底暴怒丛生,堪比眼中钉。
“你……还好吗?”
梁潜低沉的嗓音满是森冷:“滚开。”
焦灼不宁的怒火正在席卷,骚动的狂浪如潮涌至,他面无表情地压制着,埋着戾气的双眼却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目光一错未错。
白清凌也看过去一眼,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下心里对梁潜的畏惧,低声安慰:“梁潜,我知道你很依赖哥,他也对你很好,可正因为这样,你更应该为他考虑一下……现在放手,总好过以后更痛苦,对你,对哥都好。”
一个月没见,梁潜的占有欲有增无减。
这种眼神,几乎有点病态,他是出于真心,不想梁潜继续深陷。
梁潜下颚冷硬。
“哥早晚要组建家庭的,就算不是彤姐,也是其他人——”
梁潜呼吸粗重:“够了。”
白清凌打定主意劝他想开,壮起胆子接着说:“你冷静地想一想,到时候哥结了婚,他们每天在一起——”
梁潜猛地握拳,转眼看他:“够了!”
白清凌被他的眼神逼退半步,却没有动摇:“我说真的,梁潜,就算你和哥的感情再好,也不可能比得过哥的爱人。”
闻言,梁潜紧握的五指陡然一松。
以为他有松动,白清凌忙说:“你想,朝夕相处,同床共梦,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亲密的关系呢?”
陌生的异样浮上心间。
梁潜重又看向萧沉。
朝夕相处。
同床共梦。
他眼底有变本加厉的欲望变换滚涌,正蠢蠢欲动。
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