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的紧张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比赛前。
他一整夜没睡好,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家老古董起得更早, 已经在书房看起来了。
维克多一直记得泰伦说过他不喜欢数学计算这种东西，因此没有做法师，对待法术也基本采取背诵的基本策略。
这回他看见泰伦在看公式, 顿时吓了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泰伦抖了抖纸，说道：“只有一个问题。”
维克多：“？？？”
泰伦：“比赛的时候我可以带上你吗？”
维克多：“……”
老古董很诚恳地说：“这算起来太繁琐了，如果对手每吟唱一个小节，我就同时计算一下法术效果……不用打一分钟，我自动死了。”
维克多心疼道：“但、但是我也帮不上忙啊？要不然, 你中间休息一会儿, 不要每个法术都算？”
“我还是很想把你揣在兜里……”老古董低声嘟囔了一句, 又抖了抖纸，叹了口气。
唉, 当年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 每次面对势均力敌的法师都是九死一生, 真正西幻世界的法师的厉害简直没有上限, 虽然这种法师也极端稀少。
那个时候，如果他怀里能揣个维克多，每次战斗都戳一下维克多让他帮忙计算，不知道多省时省力……
对付法师之前，能有一个通用的法术公式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有一定的机会知道法术效果。
没有公式的时候，只能凭借经验和知识去揣摩和猜测。
听出来吟唱里有火元素，或者看出来手势当中有二十面体——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法术知识了，接下来就只能猜这是个喷火术还是火云术还是火球术……
一半看经验，一半看运气。
在真正的魔法世界中，所有法师都是敝帚自珍的，没有人会公开自己的法术构成，甚至连一本教导基础元素的法术书也有价无市。因为对法师们来说，知识一旦公开，必然会被针对，价值也就随之大大降低。
没有稳定的社会结构，就根本不可能建立一个法术研究体系。没有这样的体系，法术就永远是珍稀知识，而且将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稀缺。
等到了奥丁前世的那个地位，他千年来对付法师的经验都足够写一本法术对抗百科全书——这种知识就更是价值连城，如果他倾囊而授，想必几年内也将教导出另一位名震大陆的刺客后辈。
到了星际社会，泰伦从头到尾最喜欢这里的一点，就是知识的普及。
这里的一切竟然截然相反，珍贵无比的知识可以公开传授，甚至有人专门撰写艰涩内容的科普书籍。法术不但随处可见，多到足以整理成公式，而且人人都公开讨论自己的东西，以分享经验为荣——而且人人习以为常。
泰伦就在翻绯红自己写的法术书。
这是一年前的版本，绯红偶尔会分享一下自己的心得，法师们将他尊为“法神”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一名法师的法术书里，可以很明显看出他的倾向。
绯红是一名计算异常精确的选手，他的法术书只要有数据，就至少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而且还自带误差系数。有传言说，绯红在赛场上也是这个风格，他即兴创造新法术的时候，心算起来也自带小数点……
这种计算能力绝对是天赋异禀，就算放在全联盟中也不会超过两位数。
因为有了这种恐怖的心算能力，所以绯红用起法术重构的技巧来简直丧心病狂——他创造了法术重构的世界纪录。
如果条件允许，绯红在巅峰状态下，可以对一个法术重构整整四次！四次！
举个例子：
你知道他想放个瞬发的点火术，绯红知道你知道了，于是他忽然吟唱了一小节，法术变成了火焰之手；你有点法术知识，认出了火焰之手，他又知道你知道了，于是他忽然多吟唱了一个新的小节，法术又变成了火蛇术；你艰难地准备躲，他一看，马上又重构成了自带追踪的飞行火蛇；你终于崩溃了，开技能准备硬抗，然后绯红发现有机会打死你，又用0.5秒重构成了威力加强版自动追踪型飞行火龙术……
啊，朋友，躺倒任艹吧。
除了这点之外，绯红另一个特色就是环环相扣，设局起来滴水不漏。
他基本上不玩概率性的东西，他不是个赌徒，只要他出手了，那就至少有80%的把握事情会按照他设计好的进行——
因为他会事先把剩下的路全都给你堵死。
一个所有法术都略懂一点的法师，如果同时还是精通塑能系的高手，那么几乎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从刺客大师的角度上来说，所有对付这种法师的经验总结起来就是两个方针：第一是“攻其不备，伏杀致死”。
很不幸，在电竞赛场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偷袭存在，所有人都可以说蓄势以待全神戒备着，这就是为什么隐身流的刺客职业在这里并不强势的原因了。
剩下的第二个方针，那就是“伺机而动，雷霆反击”。
——找到一个破绽，然后在顷刻之间，不惜代价地将他带走，决不能给他喘息然后卷土重来的机会。
思考战术没有花费泰伦太多时间，他甚至没忘记中午多跑了两圈锻炼。
大概是昨天维克多太紧张了，花了一下午炖出来的汤异常好喝，泰伦沉默着多啃了很多很多冬虫夏草，今天跑起步来有一种精力无穷的感觉。
有家属的感觉就是这么棒！
自带家属的老古董意气风发，带着维克多坐回了选手席位。
他和绯红的比赛安排在下午，整个下午就只有这么一场比赛而已，而上午的时间则安排了其他人的排位。
看看别人的比赛，对老古董来说就算是调剂身心了，有时候看到年轻选手们（对他来说都是“年轻”的）在赛场上拼搏，让他有一种回到过去在训练场看见小崽子们挥汗如雨地训练的感觉。
上午到了十点左右，绯红也出现在席位上了。
两个马上就将争夺冠军的人坐得并不算太远，当事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导播和观众先如临大敌起来了。甚至侧边屏幕上还很快分别给了两个镜头。
绯红看了镜头，才意识到奥丁也在，回头打了个招呼，算是提前认识过了。
中间隔着好几个席位，没法对话，泰伦也没太当回事儿，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
——对他们来说就是两秒钟的插曲。
结果很快道边的媒体和观众评论竟然爆炸了！
“冠军之争提前开始？‘法神’绯红和‘大魔王’奥丁齐齐现身国赛现场！是纯属路过观战，还是有意对对手施加心理压力，有请专家为我们分析……”
“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了电竞圈两大‘性冷淡’男神面对面打招呼……”
“暗潮汹涌，这背后一定有蹊跷！绯红刚才那个动作像不像施法手势？奥丁那个点头肯定也大有深意！”
……天知道，其实他们俩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而已。
维克多注意到了观众们的过度解读，哭笑不得地拉了拉泰伦的袖子。
泰伦：“闲出来的，随他们去。”
维克多小声道：“不是，我就想知道……他们叫你‘性冷淡’男神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泰伦定睛一看，那条评论早就刷到了十万八千里远，根本看不见了。
“冷淡不冷淡，你最清楚了。”老古董微微凑过去，云淡风轻地说，“他们还说冰山，我冰吗？前天你还在抱怨烫。”
“……”维克多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污了，竟然好像听出了歧义。
泰伦呼了口气在维克多耳根下，然后满意地看到一点鸡皮疙瘩：“等打完比赛，再去租个温泉吧。”
维克多忍不住问：“租几天？”
“30天。”
维克多吭哧吭哧，脸红了，小声道：“好，我去找个带温泉的飞船……”
泰伦意味深长道：“要一热一冷的配对泉，带足踏防滑的。”
维克多砰的一下被烤熟了，头顶冒着袅袅炊烟，说：“不、不要这么玩了吧……”到底是谁！谁让我的老古董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啊！！竟然连这么冷门的玩法都知道了，还我冰清玉洁的老古董来啊！！！
……
几秒种后，公屏不讨论绯红和奥丁了，开始疑惑：“为什么代理君脸这么红？”
“大魔王到底扭头说了什么啊，超想知道的！！！”
“四爷是不是准备省赛求婚，国赛宣布婚礼啊？”
以及永远缺不了的粉丝日常：“战神的侧颜美到我窒息，舔舔舔！！”
过了不久，上午压轴的比赛打完了——梵多被排在了准第四的位置上。等下一轮，他基本上一定会匹配到九州，就看这一次国赛他能不能赢过九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意外的是，梵多打完比赛直接走下来找奥丁了。
这个时候没有比赛正在进行，镜头果断地给了这两个备受瞩目的刺客。
梵多刻意躲了一下摄像机，走过来把一枚虚拟钥匙放到了泰伦眼前，垂头丧气地说：“……有人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