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不由得狠狠愣住。
霄霄这是在担心，一百万句话说完后，沈如珩会离开？
她忍不住酸了，这人何德何能，能让崽崽这么担心会和他分开？
她凑近崽崽吸了一口甜甜的奶香，这才平复心情，附在霄霄耳边：“没关系啊，姐姐等下送霄霄一个儿童光脑，再悄悄帮你装个小按钮，你要是觉得说太多了，就让它重新开始计数，好不好？”
“可，可以吗？”小崽惊了。
“当然可以啊！爸爸那么喜欢你，不会和你计较一天两天的说话数的。再说，到了那个时候，霄霄可以直接跟爸爸提出来要重新计数，姐姐觉得，爸爸会答应你的哦～”
这一次，霄霄终于放松了脸色，开心地点头。
下午的时候，小玲带着父子俩参观了研究所的好几个机构，居然有好几个附加项目都是儿童分化期用品的开发，虽然只是在研发阶段，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项目一旦投产，对现有的分化期儿童都大有好处。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一行人也逛到了一所漂亮的庭院旁。
花园里鲜花盛开、绿草如茵，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立在院中，微风拂过，树影轻轻舞动在洁白晶莹的建筑之上，如同童话中仙女的小屋。
“这位小哥！你们今天的直播时长已经到了吧！”
几乎是掐着点的，小玲上前一步，一道力场立刻将沈如珩父子和直播小蜜蜂隔开。
小哥的跟拍经验丰富，一看便知，这所建筑是不能对外直播的。
他赔笑点头：“今天的时间的确是够了，沈先生如果想补昨天的时长，晚上回家再开两个小时就好。”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收了直播小蜜蜂。
小玲欣赏地点点头，招来一个服务AI，带着小哥去了最近的微光传导站。
“好了，这里是博士的私宅连我也不能进去，所以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小玲不舍地向两人挥了挥手，“博士说这里有专门接待的人，哎呀怎么是他，我走了哦～”
看着她见鬼一样一窜几步远，沈如珩和霄霄一齐转头看过去。
一个男人在梧桐树旁现身。
那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似乎刚刚到沈如珩的肩膀，身上却一点肉都没有，长手长脚，活像一根细细的竹竿。
虽然瘦小，但他走过来的时候，空气随之微微扭曲，几乎能看到他周身萦绕的强大能量。
沈如珩突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刚穿过来时那间黑暗的密室。
他随之顿悟，那天密室墙上那颗恐怖的兽头和吓人的咆哮，一看就不符合一个娃综该有的氛围，或许是专门针对他的？
思忖间那人已来到了两人面前，正欲张口，沈如珩抢先道：“不要吓到霄霄！”
来人挑了挑眉。
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沈如珩眼中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带着宠溺的微笑，摸了摸霄霄的小卷毛。
原来这才是他在霄霄眼中的形象。
见识过老管家让人发狂的控制能力，今日再次见到能影响他人感官的精神力，沈如珩不由得感叹，或许当初新旧人类的离心，并非毫无道理。
一晃眼，沈如珩面前的男人又变了回来，阴恻恻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这才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拨了拨自己的领口。
作战服的领口下，是一道墨色的印记，似乎用字母和数字标注着什么。
“这道处分是因为你，”他的语调充满愤恨，“但我不会看错，你……”
男人突然停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沈如珩的眼睛，随即挑了挑眉：“这是你的新伪装？哼，你等着，我迟早……”
“铁刺！”严厉的喊声自后方响起，有人快步走出小屋。
那个叫铁刺的男人一顿，瞬时收起了周身的能量，不甘地退后一步。
“我不会放弃的！”他抢在来人之前丢下这句话，随即直接消失在空气中。
“啊，伯伯好厉害！”霄霄开心地拍着手，也不知道方才的幻象里，铁刺对霄霄是怎么表现的。
不过……孩子没吓到就好。
“抱歉，”来人在沈如珩三步以外站定，朝他们点点头，“有点事情耽搁了，没想到让他抢先过来，你们没事吧。”
沈如珩摇摇头，随即好奇道：“那天的密室，就是他做了手脚？”
他说着话，自然向前走了一步，来人却立刻后退，在他三步以外停下：“是的，军部已经给了他处分，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那他怎么……”沈如珩说着又走近几步，却再次看到对方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沈如珩：？
“倒也不至于就要处分……”他说着，故意往男人身边靠过去，“如果是对我有所误会的话，说开了就好。”
男人脸色严肃地后退：“不，作为一个军人，违规对平民使用精神力，意图伤害，只是处分都还是轻的。”
沈如珩眼睁睁看着他再次距离自己三步远，一时竟有些心痒，要是一直这么你逃我追，到底能玩多久？
还没等他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霄霄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奶音里带着委屈：“爸爸和霄霄一起，爸爸不要小哲爸爸。”
沈如珩立刻站定了。
原来这就是原身爱而不得的那个夏漫！
之前因为好奇，他也看了一眼原身在节目上追夏漫的剪辑，因为实在辣眼睛，他根本没看上两眼就赶紧关掉了。
此刻细细打量过去，眼前的男人身材匀称修长，虽说英俊，却也算不上多惊艳，至少……
沈如珩脑海中浮现出他那“老公”的面孔，有点纳闷，他嫁的人，哪点不比夏漫强？而他居然连对方换成了AI都不知道……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屋门前。
“好了，”夏漫轻咳一声，“等会儿你看到的将是军部最高机密，请不要外传。”
各自心思重重的父子二人终于拉回了注意力。
小屋的门缓缓打开，内里的景象却和外间截然不同。
巨大的仪器不停地闪着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在桌前忙碌，大屏幕上，各种曲线翻转延伸，看起来倒像是大型星舰的舰桥。
“哇——”霄霄不由自主地感叹出声，搂着沈如珩的脖子悄悄问：“这里是威龙号吗？”
“不是威龙号，但是也有些关系。”夏漫柔声回应霄霄，带着两人穿过忙碌的实验人员，走向内间的卧室。
一进入卧室的范围，外间的嘈杂立刻被隔离出去。
两扇巨大的落地窗透入屋外的阳光与春色，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温馨。
但这是一间病房。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消毒水的味道，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而房间的尽头，冰冷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父亲……”霄霄小小地叫了一声，有些不安地蹬了蹬腿。
夏漫招来站在屋角的护士：“你带孩子去花园玩一会儿。”
知道爸爸在这里是有要紧的事，霄霄听话地点点头，跟着护士去了花园。
沈如珩缓缓走到床边。
原来，这才是老公本人。
大概是因为昏迷得久了，男人看起来比AI略为瘦削，却丝毫未影响他原本的英俊。
虽然闭着眼睛，沈如珩却似乎能想象，那双眼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锐利与自信。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男人挺拔的鼻梁与薄唇，又看向他露在被子外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略略突出，温暖而有力。
刹那间，沈如珩似乎看见自己正死死地抓着某人的衣角，有人在他头顶上轻笑：“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哥哥，我不想你离开……”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我……我也要去，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那等你再大一点？哥哥保证会带着你，你还要照顾妈妈呢对不对？”
浓雾蔓延，远方似乎有哨声在吹响，男人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俯身抱了他一下，转身离开。
世界变得混沌起来，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他，却力有未逮。
而病房的外面，就在沈如珩进入病房的那一刻，突然起了变化。
仪器的闪光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几乎变成了一盏明灯。
大屏幕上，无数线条疯狂跳动，研究员们一边惊呼，一边飞快地记录所有数据。
“这是反应最大的一次！快，增加力场强度，争取能够让他一次入梦！”
“力场准备完毕，请确认目标，目标是……这怎么可能？纯人类？没有精神力怎么入梦？”
大厅蓦地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主管一咬牙：“管他那么多，先把力场集中过去！”
病房之中，夏漫有点尴尬。
沈如珩一走向病床就拉起了云黎的手，神情却渐渐变得悲哀，那样的气氛，让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多余。
他本想静悄悄地退出去，耳机里却一片嘈杂。
“入梦？怎么可能？他……”
他快步走向沈如珩，却见青年颊边一颗泪珠缓缓落下，眼睛眨了眨，向他看过来。
“怎么了？”沈如珩的眼圈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角。
“你……刚才恍惚了一会儿，像是做梦了一样，”夏漫突然产生了一丝侥幸，“看到云黎了吗？”
“云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便宜老公的名字，“为什么你认为我看到了云黎？”
夏漫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新旧人类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精神力。我不知道云黎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他的精神力十分强大，就算是在昏迷之中，他的精神力依然在活跃，甚至可以影响很多人。”
“我们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监测，希望能通过精神力的联结，把云黎的意识找回来。但试过几次，都没有成功。今天也是想让你试试，你……”
沈如珩抱歉地摇摇头，“应该不是，刚才恍惚那一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
“嗯，以前也经常梦见，送哥哥去远行，他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母亲……”
两人的对话通过耳机传到外间，研究员们不死心地去查找沈如珩的家庭关系，有人读出了返回的结果：“沈如珩的确有个哥哥，星际考察队队员，十年前去了蓝星考察未归，母亲林若梦，生下沈如珩后身体一直不好，五年前……逝世。”
“没希望了……”一个研究员丧气地取下监视耳机，“我真蠢，竟然以为一个纯人类能连接上战神的精神系统，真是蠢透了！”
“他的确能被战神的精神力影响，但也仅仅是被影响，无法保证结果。”
“算了吧，不如再找找云家的亲属，概率要大得多。”
在一片萧索之中，沈如珩跟着夏漫走出了小屋。
“抱歉，没帮上忙。”
“没事，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夏漫反过来安慰他，“云黎很坚强，他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照顾霄霄，专业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好，”沈如珩轻轻拍了拍夏漫的肩，“你们辛苦了。”
一直目送父子俩上了车，夏漫才惊觉，方才从小屋出来之后，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和沈如珩之间的三步之距，而那个青年，似乎再也不会来烦自己了。
“爸爸！”回家的飞车里，霄霄紧紧挨着沈如珩，举起手里的一个微笑熊的玩偶，“小熊，送给爸爸！”
沈如珩抱起孩子，亲亲他的小脸蛋：“谢谢霄霄，爸爸没事，对了，霄霄想好明天要送给其他小朋友什么礼物了吗？”
“花花！”霄霄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举起自己的小胳膊，按了一下新得的儿童光脑，几张盆栽的照片显示在半空中。
“奶奶说，霄霄选，霄霄选了这个，这个，这个！”
沈如珩搂过孩子：“好棒啊，霄霄选了绣球花、暖阳花，还有一支‘公爵夫人’！这一支是给珊珊姐姐的吗？”
“嗯！”霄霄开心点头，“珊珊姐姐，喜欢亮亮！”
沈如珩不由得失笑，珊珊的确是喜欢鲜艳闪亮的花朵，不过这一次，小朋友怕是又选中了博士收藏中，最贵的那盆盆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