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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街重逢 ...

警官,借个胆爱你 香小陌 3978 2024-08-06 18:46:45

罗战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种情形下,再次遇见程宇。

那个三年多以来他一心一意惦记着、睡在大牢里每天晚上对着小窗口数星星盼月亮、舌尖咂摸着滋味琢磨想念的程宇程警官。

罗战这天从后海荷花池子的几条小胡同里踩盘子回来,开车上了鼓楼西大街,正要往二环路上拐。小胡同里斜着冲出来一辆浅灰色小车,车轮子用极为暴力和刺耳的方式蹭过马路牙子,冲上机动车道。

灰车身后小胡同里蹿出一道蓝色身影,跑得贼快,脚底下生风:“站住!警察,停车,你给我停车!”

灰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以野马脱缰之势切进了内道,叮叮咣咣,希哩哗啦!

北京城二环里的街道,那是个什么阵仗?那就是个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茫茫车海,哪由得了这小灰车就这么蛮横地斜着插进车流之中,随即溅起一大片骂骂咧咧。

“找死呐前边!撞我保险杠了!”

“我操,剐了!剐我车了!这谁啊?下车!”

灰车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司机竟然狂踩油门,一头顶开了侧身挡在他前边的一辆奇瑞小QQ,顶得QQ里边坐的姑娘吓坏了,死抓着方向盘吱嗷尖叫。

灰车在车流之中撞开了一条路,推土机一样向前冲去。

妈的,这一折腾又得堵车,耽误老子的事!罗战点了一根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往窗外抖抖烟灰,皱了皱眉头。

人行道上哗啦啦迅速站满望风围观的人。路边小饭馆吃午饭的食客纷纷涌到门口,手里还端着盘子,稀溜稀溜地挑着炒面吃,吃饭和看热闹两不耽误。

“警察!站住,停车!!!”

穿蓝色制服的身影躲闪着车流大步蹿向灰车,一双黑色皮鞋在柏油路大街上跺得嘎嘎响,声音清脆,皮鞋一脚踩上车门,身子紧贴了上去!

端着炒面盘子的食客看得特激动,嗷嗷得:“呦,警察抓坏人啦!打起来了,厉害了!”

饭馆老板娘王翠翠探出一脑袋,哼道:“嗳?那不是咱管片儿的小程嘛,我帮他打个电话叫人去!”

王翠翠回过身,拨派出所报警电话去了。

灰车挤在两条道中间,歪歪扭扭地挣扎。

蓝制服左手死死扒住下到一半的车窗玻璃,右胳膊伸进去拔钥匙。车里的人攥着方向盘跟蓝制服厮打搏斗,一掌把人推了出去。

灰车猛拐方向盘蹿出去,小警察没扒住玻璃,被甩出来,后背撞上旁边一辆车,就地一打滚,眼瞅着就往罗战这车轮子下边滚过来了!

罗战猛踩刹车,尖利的刹车声像是拿一把刀把他的记忆剖成两半,划出鲜红的血肉。

手里的烟烧到了手指,忽然觉得挺疼的。

小警察的背影实在太他妈眼熟了,但是这一身深蓝色民警制服搭配黑皮鞋的平凡装备又让罗战有点儿恍惚,是他吗……

蓝制服利索地从地上蹿起来,眼里一晃而过的是一股子狠劲。

罗战狂按喇叭,从车窗里伸出脖子吼道:“上车,你上车我帮你追!”

年轻的警官猛然回头,眉目间怒意清晰,眼底微红,半张脸沾了灰,短袖衬衫遮不住胳膊肘上蹭掉皮露出来的一块红肉。

就这一眼,罗战就认出来了。

程宇。

真是你小子啊……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命的架势!

隔着前挡风玻璃,罗战咧开嘴,嘿嘿得想乐,心里突然软下来似的,攥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出汗发抖,心怦怦跳。

一条街上已经被撞得七扭八歪,几道车流排成拧着腰的蜈蚣形,趴着不动。

灰车撞开一条现成的路,插空闯进自行车道,罗战开着车追上去,程宇从车窗里探头大叫:“靠边儿!骑车的人都溜边儿,别撞上了!”

灰车冲到鼓楼路口,不看灯,直接闯了。

罗战踩一脚油门跟着闯了。

丁字路口执勤的交警白手套跳出来吼:“喂,喂!干嘛呢你们,红灯!”

程宇探出头来叫:“磊子!磊子让路靠边儿,截那辆灰车!”

田磊跳得像个兔子似的迅速后撤,罗战的车轱辘几乎轧到他的脚面。

小交警嚎道:“哎呦我操,轧我脚了,程宇你追谁呢你?你追人你的车怎么不打警灯?!”

田磊骑上他的交警摩托,直追罗战的切诺基。

今天进城上街的人都算是开眼了,繁华的地安门大街上演了一场追车大战。

最终还是交警的小摩托在人车密布的街道上行动力最为矫健敏捷,飞身把灰车别上绿化带。大切诺基随即狠狠地贴上去,堵住它倒车逃跑的路线。

后边很快呼噜呼噜又追上来几辆热心帮助警察追坏蛋的出租车,以及一大批被撞掉了保险杠和擦花了车屁股的冤家债主。

灰车司机被铐在方向盘上,程宇一手撑着车门,问对方。

“我说您内,大热天得你跑什么?后边撞成什么样了您自己回头看看,还能看吗!

“驾照和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你口音不是本地的,暂住证办了吗?”

程宇审问那个司机,田磊在旁边处理那一大群被撞了车追上来讨债的车主:“嗳,嗳,一个个来,排队,排队登记哈!”

罗战插不上嘴,程宇也没功夫搭理他,他就只能杵在一边耐心地等着,这时候早顾不上自己要去办什么事了。

能重新见到程宇,就是这半年来顶天大的一件大事!

这大中午的,太阳地底下晒着,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罗战就连去路边买个煎饼都舍不得去,怕还没说上话,一错眼这人就跑了,没处找去。

他不眨眼地盯着程宇看,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眼珠子把程宇的身形前前后后那几道弯几条线都瞄了个明晃晃。

程宇是他抱过的人。

罗战直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手掌心里那一团让他撒不开手的温热触觉,汗水淋漓,血泪横流,刻骨铭心得。

几年了,程宇还是那样儿,就没怎么变。俊朗,帅气,脸膛是常年外勤被太阳炙烤出的浅浅的麦黄色,蓝灰色制服裹着挺拔的身材,一双黑皮鞋透着整齐利落。

就是制服款式不一样了,换单位了。

罗战微眯着眼看人,脑海里回想的仍然是当年的程宇程警官,帽檐遮面,穿防弹夹克,迷彩裤,高帮皮靴,一双薄薄的眼皮,冰渣样的视线,拿微型冲锋枪冷冷地抵着他的腰。

罗战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坐在押解车上,每次一歪头就看得到程宇那张侧脸,鼻梁和嘴唇勾出温润诱人的弧度。

“你说你是来北京走亲戚的?亲戚在哪儿住,姓名,地址,干什么的?

“你把你大舅子打伤了,害怕,所以你才跑?你打个大舅子顶多到派出所做个笔录,治安拘留十五天,你至于吓得撞了满条街的车么?好几辆奔驰呢!说实话吧,你躲我干什么,害怕成这样?”

程宇那一双眼黑黝黝得,瞳仁里闪着精光,半眯着,往车厢里地毯式的扫视,扫得嫌疑人直抖,戴手铐的手在方向盘上抖出咔咔咔的动静。

做警察的眼睛都特毒,更何况程宇是学刑侦的。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灰车的车牌挂得不对劲,牌子是真的,车也是真的,但是他就能看出来这车牌不是这辆车的牌照。

他走上去查证件,司机跟他目光一对就完了。这不像是户籍片儿警的眼神,眼里流出来的那种盯猎物的狠辣劲儿这他妈的是个正经的条子公安!司机吓得踩油门就想跑。

这倒霉蛋严重低估了二环内堵车的惨烈程度,开车还没警察两条腿跑得快,怎么可能逃得掉。

程宇打开灰车的后备箱,一看行李包里那些乱七八糟跑长途的东西,对赶过来的俩同事说:“这小子没说实话,八成是有案底的流窜来的,带回去慢慢审吧。”

罗战终于等到程宇转过身,这才敢贱兮兮地凑过来,伸手拍了拍程宇的胳膊:“程警官。”

程宇一抬头,淡淡地点头:“哦,刚才谢了啊,车没事儿吧?车要是剐了去登个记。”

罗战摘下茶色眼镜,下意识地捋了捋极短的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程警官,您可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认识我了?”

程宇微微一愣:“你谁啊?”

“我罗战啊!”

程宇不由地猛抬头盯住人,看了两秒钟,绷紧极薄的嘴唇终于缓缓地揉开了弧度,像是某种笑容:“罗战,是你啊……”

他刚才确实没认出来,就顾着抓嫌犯了,没功夫仔细端详这位助警为乐的好市民长啥模样。更何况罗战这些年也变了样貌,头发削成很短的板寸,唇上和下巴蓄了一层整整齐齐的胡茬,戴一副变色墨镜;没有以前那个前呼后拥的江湖老大排场了,但是骨子里洇出来的气质改不了,很酷,酷得扎眼。

程宇的手跟罗战握在一起,仍然是淡淡的表情,笑意若隐若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

罗战近乎贪婪地盯着程宇嘴边浮现的笑纹,这人忒吝啬笑了,面部肌肉多活动活动你丫会死吗!

罗战点头笑道:“哥们儿出来都小半年了,咱不提当年了,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他递给程宇一根烟,凑上火,眼睛从侧面不停地偷看程宇眼睑上忽闪的两扇睫毛:“程警官,您今儿个是出警,巡逻?还在市局刑警队做么?”

“不在那儿干了。”

“哦?那您现在是?”

程宇低头凑近罗战,点了烟,眼皮子没抬:“后海的派出所,就那旁边的胡同里。”

“哦……”罗战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很有眼力价儿,没再追问。

程宇眼神微微晃动:“你现在怎么样?”

罗战咧嘴笑道:“我就还那样,混呗!准备跟几个兄弟一起合伙弄个营生,正规划着呢。”

程宇点头抽烟:“好好混啊,别再给我混歪了。”

罗战满脸堆笑,头凑得更近:“那是,那肯定得老实着!我说程警官,您这大中午的,没吃饭呢吧?咱哥们儿难得碰上,要不咱……咱到后海边上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坐坐?”

罗战觉得自己表现得不明显,这样不算太上赶着吧?

以他和程宇的关系,见面一起吃顿饭的交情还是有的,这绝对有啊!

一起打过“仗”,流过血,遇过险,付过命的铁交情!

程宇狠抽了两口烟,伸手拍拍罗战的后背,垂头笑道:“忙,还要扫街呢,最近严打。”

片儿警管治安巡逻叫作“扫街”。

罗战不甘心:“那,那晚上一起吃顿饭,我等着你,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

这回轮到程宇不太好意思,摆手推脱:“别介,别等了,我真的忙,我晚上值夜班。你也赶紧忙你的吧……这车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借朋友的车开。”

“那你不早说?别让你把朋友的车撞坏了。”

程宇赶忙又绕圈儿把罗战的车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的车要是刚才剐了,蹭了,到派出所去登个记。你这种属于见义勇为,车子受了损失我们所里有补偿性质的奖励。”

罗战发觉程宇对他有些冷淡,或者其实程宇这人本来性格就是淡淡的,跟谁都那样,不爱说话,也不随便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地热乎。

程宇也是真忙。

后来的那个下午,罗战就远远地跟着程宇,看程宇扫街,像做贼望风盯梢似的,还不敢跟得太紧,怕对方觉察出来。

他看见程宇在小饭馆买了个盒饭,匆匆吃了两口,没吃完,拎在手里,继续扫街。老板娘亲自招呼程宇,把人送出门,笑得跟一朵六月盛开的月季花似的,还狂巴结似的拽了一把帅帅的小程警官的胳膊,要不是程宇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走,老板娘还死摽着舍不得撒手呢。

他估计自己和程宇说话时脸上的肉麻表情,跟那老板娘也差不多的谄媚。

程宇那天扫了四条大街,八个胡同,盘查了二十几个违规停车的,顺手还抓了一个撬自动售套机偷钱偷避孕套的,没收了两个卖淫秽光盘的,赶跑了三个在胡同口刷办证小广告的。

程警官傍晚踩着后海一池的荷塘月色回了派出所的小院,手里还拎着那半盒冷掉的盒饭,准备拿微波炉热热,当晚饭继续吃。

三三两两的小情侣搭着肩,搂着腰。荷花池畔欢声点点,酒吧外的小桌上烛光与人影闪动。

罗战从车窗里探出头,远远地看着程宇在月光下略显柔和清冷的背影,默默地抽烟,手里攥着程宇给他写的电话号码。

哼,老子现在终于找着你小子的庙了,有庙就跑不了你个小和尚!

他找程宇找好久了。

从牢里出来就打听程宇,听人说程警官不在市局刑警大队里干了,调走了,调哪儿去了不知道。

他三年多前最后一次见着程宇,这人躺在医院里,失了很多血,整个人安静得像雕塑,完美的面孔如同胎薄易碎的瓷器。

后来在牢里,他也托探监的兄弟打听过。兄弟打听回来跟他说:“战哥,程警官估计不能再当警察了。他那条胳膊伤多重啊你是亲眼看见的,那胳膊肯定残废了啊!他那半边不能打了,枪都开不了了,这人就算是废了!”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事。

三年也可以让一个人因为某个念想,越来越惦记另一个人,就像一头狼惦记鲜美肥嫩带着浓郁膻香的羊头肉一样的惦记,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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