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下班儿,接到罗战的短信,从派出所小院儿出来。
程宇知道罗战在隔了两个街区的地方等他,俩人约好的秘密角落,掩人耳目。他没有走鸦儿胡同,而是抄更近的小道儿,钻了一条小窄胡同,一路还小跑着,惦记早点儿看见罗战。
小胡同黑漆漆的,窄得只能容下两个肩膀,再来第三个人侧身儿都挤不过去。胡同两头的两杆路灯只剩下一个有亮儿,前两天被小孩儿往上乱扔球鞋,打碎了一盏灯泡,还没安上新的。
程宇在小巷子里走到一半儿,没注意那墙旮旯下,黑灯瞎火的,靠着个人。
惯性的敏感,程宇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
俩人错肩而过,那人哼了一声儿:“哥们儿,借个火。”
程宇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掏出打火机,凑过去。
淡蓝色的一丛小火焰缓缓移上去,照亮俩人脸上的神情。那人嘴里斜斜地叼着烟,一手掏兜儿,电光火石之间,三棱刀刃闪着寒光向程宇的腹部就刺过来!
程宇的反应却比那人掏兜儿行刺的动作还要迅速!
他的小腹骤然一紧,柔韧的腰部拧出不可思议的角度,纸片人儿一样贴着墙躲开那致命的一刀,几乎是在千钧一发的同时,手里那枚打火机燃着赤蓝色火苗毫不客气地燎上对方的眼球!
事实上,某些职业特性就已经决定了像程宇这种人,平时走路都十分警觉,眼光毒辣,心思敏锐,往前迈出去每一步,都事先想好了退路。
身边儿随便走过一个比较打眼的陌生人,程宇头一眼就是扫描这人的相貌特征,大脑部件儿迅速筛过市局分局最近一年下发的各路通缉要犯大头照,暗自一一比对。第二眼再仔细琢磨这人的装扮举止,身上藏没藏家伙,是不是走街串巷溜门撬锁的小毛贼。
打火机的亮光凑上去时,对方没有看火,而是从眼睫缝隙里偷瞄程宇,眼底闪着寒光。程宇脑筋里那根弦儿一下子就敏感了,他分辨得出对方是好人还是歹人!
那家伙直接被程宇手里的火杵进眼球,嗷得一声痛叫,随后就被程宇迎面一脚狠狠跺上膝盖,干净利索地废掉武力值。
这时候,小胡同两头突然闪出七七八八两坨人,从怀里兜里掏出家伙,两坨人涌进来,把程宇堵在胡同正当间儿!
程宇立刻就明白了。
这绝不是拦路抢劫小打小闹,是有人憋在这条道儿上,想要暗算他!
程宇抽出腰里的甩棍,手腕发力狠抽打头冲上来的恶徒,将人逼出几米远。
程宇厉声道:“你们干什么的?!”
对方恶狠狠地回答:“就是在这儿等你的!”
程宇冷冷地问:“谁让你们来的?”
对方或许是仗着人多势众,这一仗志在必得,狞笑道:“姓程的,我们听说你以前遭遇过一回车祸,右胳膊废了,呵呵……这回,卸你一条左胳膊!!!”
这话让程宇心里一寒,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武器。
那伙人一声号令,从两头齐刷刷地扑上来,程宇左手持伸缩棍,细长凌厉的钢棍刺破黑暗,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血水立刻从歹徒额头上飞溅出来!
身后阴风扑上来,程宇侧身飞踹,右腿拧成一条蛟龙怒啸着直捣对方的面门,一脚踹向脖颈让对手倒地窒息!
程宇那时候脑海里闪过数日之前,前门茶馆儿里,谭五爷阴测测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程宇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儿上撞,眼球漫出嫣红色的蛛网,因为身陷恶战遭人围攻而暴怒!对方以多打少,全然不讲江湖道义,还欺负他少一条胳膊能用,摆明了要下黑手,程宇一腔的怒火从眉眼中喷发,手里的棍子毫不留情,一棍一棍抽上对手的持刀手和脖颈、肋下各处要害。
小巷子里躲闪不开,行动受限,歹徒手里锋利的尖刀划破了他的外套,剐伤了他的脖颈……
阴霾的夜色里,程宇穿着制服长风衣的身影突然跃起,飞身蹿上小胡同一侧的墙壁,飞檐走壁,让那一伙人瞬间木愣!
这条小胡同程宇走了二十多年,自打牙齿能嚼得动爆米花、关东糖,就开始在这条胡同串来串去。寒霜酷暑的摧磨在老旧的砖墙上留下许许多多岁月的痕迹,每一块凸出,每一处凹陷,程宇都非常熟悉。
程宇在黑暗中一脚蹬上墙壁上凸出的几块砖。
修长的身形顺势被昏暗的灯光牵引成一条丈余高的影子!
他侧身腾空,居高临下,一脚勾踢踹拧了一个人的脖子,身体在下落的瞬间甩棍如一条泛出金属光泽的暴龙飞砸向另一名歹徒耳侧!殷红腥辣的血水四处泼溅,斑斑点点染上灰墙,让一群恶徒胆战心惊!
罗战其实距离程宇也就几百米,坐在车里,手肘支在车窗棱子上,往窗外掸了掸烟灰,口里还哼着情歌小曲儿。
“每过一天每一天这醉者——
“便爱你多些再多些至满泻——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Oh Oh,哪惧明天风高路斜……Hum Hum……”
程宇好半天都不过来,罗战还在瞎琢磨,这媳妇是不是忒么的临时又接警去了,把自己这土老冒儿晾在这儿,不理了?
手机嘟嘟嘟响起来,罗战一看是程宇的号码,赶忙接起来:“喂?宝贝儿,还不出来啊,哥等你呢,你在哪儿呐?”
罗战叫了几声,手机里竟然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刺刺啦啦稀里哗啦的刀棍搏斗声,一个丧心病狂的声音分分明明地叫嚣着,“妈的弄死这个条子”!
罗战惊恐得后脊梁浮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他从后座顺手拎起一条粗链子锁,撞开车门,车钥匙都来不及拔,冲向事发地!
罗战冲到小巷口,看到的一幕令他怒火中烧血脉贲张,全身的战斗神经撒着野地在胸口和指尖跳突,快要爆炸了!
程宇那张脸因为深陷重围而白皙如纸,漆黑的眉眼在路灯下射出凌厉狠辣的光芒。他的右肩被刀刃割破了,血水顺着肩膀流淌到手背上。
这伙人企图凭借小巷子的地形之利,让程宇很难有机会逃脱。
但是也恰恰因为这胡同实在忒窄了,打斗起来容不下第二个人,人多的一方反而摆不开阵势,无法合围,只能一前一后两人同时扑程宇。以程宇的身手,以一敌二,虽然一时脱不得身,却一点儿也没显出劣势。
罗战像炸了毛儿的公狮子去保护被一群鬣狗围攻的同伴,怒吼着就扑了上去!
这一群王八蛋仗着人多,竟敢欺负他家宝贝小程警官,更何况程宇还只是半拉全乎人,只有一条左臂能用,一柄伸缩棍力战数条钢刀,罗战恼火得肺都炸了,冲上去照着一个家伙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足有二指粗的链子锁,噼里啪啦一顿狠砸,罗战猛得像一台推土机似的,手脚并用一路狂嗨,迅速把眼前几个人摞倒,砸出一条血路!
“程宇!程宇!!!”罗战声音嘶哑地喊着。
程宇扭头看见罗战,暗红色的眼浮出一层异样的暖光,像是突然安心了,又像是早就知道罗战会来的。
方才程宇在搏斗中,右手伸到后屁股兜儿掏手机,匆忙中下意识拨出去的不是派出所的报警号码,却是给罗战的回拨电话。
他受过伤的右手抖得很厉害,捏不住东西,手机掉到地上。
罗战的现身,让双方攻守态势在几秒钟内迅速大逆转。
程宇和罗战俩人冲出小巷,一个持棍,一个挥舞锁链,像两头咆哮的雄狮,一路追打那一伙歹徒,追得那伙人屁滚尿流。领头的两个家伙被踹翻在地,被程宇拿手铐铐在一起。
罗战拎起一个家伙,拿链子锁往脖颈上一绕,把那人的喉骨卡得咯咯响,快要窒息了。
程宇喝止他:“别太狠了……”
要不是程宇拦着,罗战真恨不得把这人弄死。他特不解气地又狠踹了那厮几脚,粗着嗓子逼问:“丫挺的你干什么的?谁让你们来暗算程警官的?哪个狗娘养的王八孙子派你们来的?!”
那倒霉蛋还没来得及吭声儿交待,兜里的手机偏巧也响了。
罗战接起那家伙的电话,一个声音问道:“办好了没有?”
程宇正要示意罗战,罗战不假思索,压着怒火说道:“事儿办利索了,您在哪儿呐?给我们的另一半儿钱呢?”
他对道上这种事儿简直太熟了。
以前就干过这行当,收过这个路数的黑钱,现在爷们儿金盆洗手,弃暗投明了,不挣那份儿不地道的钱了。也正因为沾过黑,见识过那种血流成河的惨烈场面,才受不了这种事儿落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像刀割火烧似的心疼和愤怒!
对方竟然回道:“嘿嘿,给你付双份儿钱,把那条子弄过来,爷惦记着好好操他一回呢……”
罗战一字一句地哼道:“成,您等着。”
罗战牙龈都搓出血来,你妈的想操谁?老子先操你亲妈二姨三姑奶奶四舅姥姥的!老子操死你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