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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蓄念八·启蒙(1)

暗恋偏差 山河南渡 2864 2024-08-18 12:17:16

窗外的麻雀早早开始一天的劳作,婉转啼鸣将陆瑞安从无梦的沉眠中唤醒,他感觉自己像是温暖的泉水中浮出,眼耳鼻唇对于外界的感知随着缓缓落入目中的光亮涌来。

这一觉睡得太沉,眼皮之间还存在着莫大的吸引力,叫陆瑞安费了相当大的努力才克制。他怔怔地望着米白的窗纱,迟迟没有感知到身体的存在,他又呆了半分钟,终于确认下来——是他侧着身子在祁扬怀里睡了一宿,右侧肩膀被压麻了。

他慢吞吞地要翻身挪动,终于清明的大脑闪过一个事实,截住了他的动作——等等!他在祁扬怀里?!

陆瑞安放轻动作仔细感受了一会——祁扬的手臂仍旧抱着他的腰,他尝试着一寸寸翻动身体,解脱了自己的右肩。

他自认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翻身的过程也并没有弄出动静,可就在他刚要松出一口气时,突然听到祁扬迷蒙间不悦的哼声——像一只被搅碎清梦的小狗——陆瑞安脑子里不着边际地划过这个念头。

他吓得僵住了身体,腰上的手臂动了动,陆瑞安屏住呼吸,侧脸看着祁扬皱了皱鼻子,又埋脸在他颈侧的枕头里,睡熟了。

昨夜的记忆在他描摹祁扬面庞的目光里一厘一厘回溯。

陆瑞安被回忆烫红了脸,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他感到陌生的羞赧和满足,两种情绪交织成心尖缓缓流淌的甜。

他努力凝神去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半了。如果是往常,陆瑞安这个时候正在从办公室赶往教室去给学生上课。即便是假期,他也不会晚于八点起,自律和生物钟都让陆瑞安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健康的作息表。他不会叫祁扬起床,但会提前做好早饭温在蒸烤箱里,等祁扬什么时候醒了自助取餐,而自己则进入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或学习。

按理来说,他今天也本该如此。两个小人在他耳边争吵着,一个拧着他的耳朵,提醒他:现在妈妈已经出院了,早就到了他之前和祁扬拖延时间说的两周,今天应该尽快和祁扬一起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现在他得到的,已经远超过想象,他不应该贪婪地企图更多。

另一个小人则趴在他的心底,戳戳他腐朽枯萎已久的那一块,重新唤醒他的不甘、他的私欲、他的冲动,撺掇他再做努力争取一次,不要和祁扬离婚。

两个小人吵得厉害,陆瑞安懦弱地缩在祁扬怀里,迟迟拿不定主意,故作不知地任时间流逝,舍不得起身也舍不得叫醒祁扬。

激烈的思想斗争将时间消磨到九点,陆瑞安凝视着祁扬的侧脸正出神,瞧见祁扬的睫毛快速地扇动几下,像将醒的蝴蝶,吓得他想也没想地又赶紧侧回了身体,然后悄悄往外侧挪动了一点,避免再次压住受难一夜的右肩。

陆瑞安紧紧闭着眼,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听觉在此时的敏锐度远远高于双眼,他听见祁扬清醒后幅度略微加重的呼吸声,听见祁扬习惯性地将额头抵在他颈侧用脸轻轻蹭他颈窝的低吟。

祁扬眉头紧锁,微微睁大的眼中暴露无遗地呈现着他回忆重溯、收悉现状后的惊喜。他唇角难以克制地翘起欢快的弧度,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禁不住外露的情绪吧,他放在陆瑞安腰上的手既没有收紧也没有收回。

他微微低了低脸,鼻尖嗅到从被子里传出的暖融融的香气——是昨晚他抱着陆瑞安摸黑去浴室洗漱后留下的沐浴露味道。起初陆瑞安会瑟缩和闪躲,后来或许是累了,陆瑞安格外安静地坐在他怀里,纵容地接纳着他的生疏笨拙。

他对陆瑞安实在太熟悉,因此他的胸膛静静地贴着陆瑞安的后背感受了片刻,听到陆瑞安与熟睡时截然不同的呼吸声、感受到陆瑞安微微绷紧的小腹,他知道陆瑞安已经醒了,但猜不到陆瑞安醒来的时间,只知道比自己早。

太阳已经高高跃上树梢,灿烂的金光烘托着林梢上的欢快气氛,金灰色的麻雀在屋顶上方匆匆飞行,几只蝴蝶在柔软的阴影中随心所欲地展现优美舞姿。

祁扬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有赖床的习惯,可以以此为掩饰和借口,在明明应该恢复理智的白天也能将陆瑞安拥入怀。

陆瑞安一直都很迁就他。从前早上他有起床气抱着陆瑞安磨脾气时,陆瑞安会耐心地等到他重新躺回被窝里了再走,所以今天陆瑞安明明醒了,却没有推开自己,还愿意妥协被自己抱着,也就不算太意外。

不过祁扬猜测陆瑞安一定刚醒没多久,不然怎么会任由他抱着、而不是悄无声息地逃离呢?

两人揣着明白当糊涂地消磨心照不宣的时光,两个人都没敢奢望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刻能持续多久,但十分钟后,祁扬懊恼地想,至少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

他光顾着装睡能和陆瑞安多一些时间的触碰,全然忘了自己被清晨唤醒、察觉到心上人在怀的身体会比他的脑子更直白地表露情绪。更“糟糕”的是——姑且称作是糟糕——祁扬昨晚为了逼问陆瑞安衣柜里那件衣服的来源、洗漱故意没穿睡衣,后来被浪翻滚,两人赤诚以对直到现在,他习惯性地像抱上学时的玩偶那样抱着陆瑞安,两个人紧密无隙,祁扬的任何变化陆瑞安都能立马感受到,现在也是。

暗昧的气氛搅入一丝尴尬。

祁扬骑虎难下地不敢动,陆瑞安更是脸上烫得能冒烟,他闭了闭眼,心跳快要破开胸膛跃出。

现在要怎么办?

祁扬在脑中不断地自我警告,企图压制某些只应该留存于黑暗的念头,寄希望于生物反应的自然消退。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格外漫长,既幸福又煎熬。

陆瑞安似乎是装不下去了——祁扬敏锐地感知到他要起身的动势,失落下坠的心脏还未落到底便被陆瑞安接下来的动作惊得四散——陆瑞安动了动腰,竟然是一点点往上挪了挪,于是彼此相贴。

他是主动的!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轰然扫去祁扬胸口所有空茫低落,他感到自己手心激动得出了薄汗。

祁扬忽然低低叫了一声“瑞安哥哥?”

这是陆瑞安被祁湛介绍给高二的祁扬补课后,祁扬自己改变的称呼,他那时候已经过了和陆瑞安处处作对的阶段,一门心思想夺取陆瑞安放在祁湛身上的注意力,掺杂着阴阳怪气的撒娇成了常态。

陆瑞安听到他这个称呼,身体下意识一抖,似乎也被祁扬拉回了当初:他是祁扬的家教老师,而祁扬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学弟。

祁扬松开环在陆瑞安腰间的一只手,又用气声在陆瑞安耳后问:“可以吗?”

陆瑞安嗓子发干,他别扭地清嗓,咳嗽声轻得像粗重的呼吸,几不可见的颔首弧度被祁扬敏锐捕获。

祁扬探手摸过昨晚已经放在枕边、但因为陆瑞安轻飘飘的制止而没用的东西。

陆瑞安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似乎仍在安睡,被子被放在外的手臂压在胸口处,一只手枕在脸侧,另一只手难掩紧张地抓住被角,默不作声地装睡。

窗外嫩叶上的蜗牛慢吞吞地向前爬行,留下一尾涎痕,触角缓慢而又谨慎地小心向前试探。

陆瑞安的睫毛抖得不像话,覆在腰窝的手掌温度烫得他止不住战栗。

阳光如水从窗纱边沿淌入,像一叶轻舟将他们轻轻托起。

陆瑞安的呼吸支离破碎,他刚尝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道,下一秒便被强势地制止。陆瑞安迷茫地睁开被水浸润的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咬的是祁扬的手指,正想道歉就听到祁扬克制的呼吸洒在他耳垂:“要咬就咬我。”

陆瑞安不吭声了,热意从脖颈烧到耳垂。

这下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醒着,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在大清早和祁扬做这种事——他自动揽过罪责,认为这场怎么评价都应该是错误的意外是自己的诱引。

然而祁扬没问,也压根没想过要问。有了一晚的经验,他突飞猛进且无师自通地通过陆瑞安的细微反应找寻到了能够让陆瑞安不说但明显会更喜欢的相处方式。

连陆瑞安自己都回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枕在了祁扬的手臂上,祁扬握着他的一只手腕,时刻准备着制止他因为难以承受而“自残”的行径,而祁扬的另一只手则在被子里从他的腰窝向下滑。

陆瑞安一个激灵,闷哼一声,紧接着听到祁扬格外好商量的请求随着似有若无的轻吻落在他颈侧:“一起,可以吗?”

祁扬又亲了一下他的颈侧,那里还有祁扬昨晚咬下的牙印,细微的刺痛让陆瑞安身体又是微微一缩,他说不出话,呼吸急促地点了点头。

……

陆瑞安感到自己是融化在祁扬怀里,像裹在一团暖呼呼的绵云中。他的睫毛湿漉漉地翕动着,迷茫地撩开眼帘,望着阳光灿烂的窗外,简直要以为现在也是他的梦境。

他疲乏地闭上眼,等待时间温柔地安抚下两人紊乱的呼吸,做好这只是他的一宵黄粱梦的准备。

陆瑞安有点不舍地想——如果这个梦永远不会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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