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忙碌的工作日,周六难得清闲,贺驰没去公司,在家里把邮件回复完,顺手打开手机,微信消息提示99+,有三分之二是熟人,全是朋友圈炸出来的。
里面反应最激烈的是自己亲爸。
他在微信里的语气很冲,没见回复,这几天连续打来十几个电话,贺驰揉了揉眉心,愣是一个没接,点开微信,一套说辞反复回:
[还在忙,结婚是我考虑清楚之后做的决定,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您不用操心。]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半天没打出来字,看来是气得不轻,几分钟后才彻底消停,贺驰把手机甩到旁边。
上午囫囵过去,贺驰给自家布偶猫开了个罐头,自己拌了沙拉当午餐,正嚼菜叶子,手机弹出来视频通话邀请。
贺驰迟疑几秒,还是点开了。
画面里只有满脸艳丽妆容的女人,看上去兴致勃勃,直截了当:“小堂弟,你新鲜出炉的对象呢?”
贺驰听到称呼皱了皱眉:“没住一起。”
女人打量着他,不可思议:“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分居,不会对方嫌你无聊,没过24小时就把你踹了吧?”
贺驰觉得无聊,反问:“他叫你来视察的?”
女人微噎:“和你爸没关系。”
她眯了下眼睛:“你也别怪你爸多想,这么大的事先斩后奏,而且结婚了还不住在一起,是打算拿结婚证镇宅吗?”
贺驰眸色古井无波:“还有其他事吗?”
对面的人:“……”
“我挂了。”贺驰按灭了屏幕。
话音也跟着消失了,又过了几秒,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张圆桌,围坐着不少人,有老有少,坐在主座的正是他的父亲,身侧有个年轻人,似乎正被叔伯介绍给贺父。
[你爸对你结婚的事意见很大,别让他天天盯着你抓把柄。]
贺驰看了几秒,脸色冷了下来。
盘子里的沙拉吃完,他破天荒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贺驰退出微信,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方辞的联系方式。
*
方辞接到贺驰电话的时候正躺在床上看游戏直播,大下午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此,他卷了好几个月实在卷不动了,贺驰的名字从屏幕里跳出来,方辞意识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难道要加班”。
点开之后才发现不是这回事。
贺驰平时习惯开门见山,方辞难得见他犹豫,颇有点意外,摘掉耳机等着。
“晚上一起吃个饭?”贺驰这么说。
方辞一百个想法沿着脑回路转悠了一遭,在加班和约会两个选项上左右徘徊,最后猜到应该是私事,于是火速答应。
贺驰说晚上要来接他,方辞受宠若惊,说:“不用,我离您住的地方比较远,可以自己过去。”
贺驰顿了一下,问:“打车吗?”
方辞说:“坐地铁就可以吧?”他也不知道地点在哪里,现在时间还早,慢悠悠的坐地铁也挺好。
怎料贺驰否定了他的选项,直接说:“我来接你。”语气不容拒绝。
方辞一怔,随即瞬间乖巧,听从安排不挣扎。
挂了电话,他蹿到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折腾头发,吹来吹去勉强有些形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笑了笑,真是,他去吃个饭又不是谈恋爱,这么正经做什么。
其实两个人从签协议到现在,没有正经相处过,在公司比私下里接触多太多,方辞一直在调整心态,把贺驰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但总也放不对,比如在周六休闲时光去吃顿饭,他心跳都不大对劲,普普通通正常人面对结婚对象的邀约,难免想多点。
既然没有主题,就当成约会吧。
等收拾差不多,他又回到卧室开了两把游戏,中间捡装备的时候他有意无意扫过桌面上的表,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他打开群聊连上麦,听着耳机突突的声音,像倒计时一样。
对面和自己组队的是从小玩到大的铁磁儿好友沈柳,两人各自忙项目好久没见,约好了下午上线玩几盘,同队的还有他们大学舍友。
沈柳管他叫瓷片,他管沈柳叫树苗,ID也没变,四个人冲得急,一阵扫射过后,沈柳开麦,在集装箱后面叫他跟上:“靠,人机那么勇?你捡完三级甲,咱们找车冲出去,我今天要舔包。”
方辞没说话,群里就属沈柳最闹腾,嗷嗷叫着“瓷片上车,快”,三两手拽起身边俩小兵和他擦肩而过。
车里几个人分工明确,边打人边喷麦,吱哇乱叫,唯独方辞始终没出声,沈柳闯进毒圈苟了一阵,似乎觉察出奇怪来,单独问他:“瓷片你怎么了,平时就你打得狠,今天怎么跟蔫茄子似的?被上司虐的?”
方辞回答得模棱两可,又看了眼时间,沈柳一个人叭叭,怀疑他精神被虐出毛病了:“要是项目上有问题,你甩给别人,有什么过不去的?”
“单身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快乐,改天哥请你喝酒!”
“树苗。”
沈柳刚对着楼梯扔了个手榴弹,就听方辞突然叫了声,两人靠在墙边,耳机里四处轰鸣。
“你说,什么事?八倍镜干掉这波,这盘咱们稳赢!”
方辞说:“我结婚了。”
“嘭”地一声爆响,沈柳被冒出来的小分队爆了头,他骂声余音绕梁:“艹,你是对家派来弄我的吧?!”
方辞:“……”前方狂轰滥炸,他不敢恋战,紧跟着跳上车往小圈奔,在沈柳的骂声里残血吃鸡。
沈柳的ID消失在列表里,语音电话响了,方辞深吸一口气。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不带你这样哈,咱俩又不是竞争关系。”沈柳疯狂吐槽。
方辞停顿片刻,答:“还真不是。”
沈柳:“……我不信。”
方辞打开视频,给他看了自己的结婚证,沈柳神情从“呵呵哒”“什么鬼”变成了“卧艹”。
“你个二缺玩真的?”沈柳瞪圆了眼睛,呼噜两把头发,“我记得上个月咱俩还喝酒庆祝单身万岁呢,现在你这一手是大变活人?”
方辞说:“差不多吧,闪婚。”
沈柳:“你爸妈知道你这么野吗?”
方辞:“……”
沈柳:“这样,你给我也变一个。”
方辞乐了:“你想屁吃!”
沈柳用了半小时消化这个消息,最后终于被说服了,但他还有些不可思议,兄弟赶在自己面前脱单确实不好受,说好一起单身到老,却临阵脱逃背叛组织,于是他代表组织审了审:
“男的女的,多大年龄,干什么的,家在哪里,有钱吗?”
方辞答得很顺畅,贺驰的背景在婚恋市场绝对顶级,没得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把结婚的事告诉沈柳,大概想有个人分享一下心情,无论开心喜悦还是乱七八糟。
沈柳听完憋了老半天憋出一句:“那……恭喜你?”
方辞说:“……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阵,沈柳说:“那个男的条件那么好,听你说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精英啊,这种人我接触的不多,不过能干到这个位置,心眼子估计有八百个,你小心别被他吃定就行。”
方辞把贺辞是自己上司的事情隐去了,撇去职场关系,他们俩简直没有关系,哦不对,那天晚上倒是吃得干干净净。
“八字没一撇呢。”方辞随口说。
这时,贺驰消息蹦出来,方辞连忙切换了屏幕说:“好了我先挂了,改天请你喝酒。”
沈柳“切”了一声:“行吧行吧,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要去约会,挂吧。”
方辞挑了挑眉,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带了笑意,他僵着脸硬把嘴角往下按了按。
贺驰:【我在你家楼下。】
临出门,方辞又照了照镜子,还喷了点香水。
*
贺驰依然打扮得一丝不苟,和工作日差不多,黑色的衬衫紧绷着肌肉,勾勒出漂亮线条,外面套了同色长款呢子大衣,精英范十足,方辞忍不住想起沈柳的话。
被吃定……
肯定不会,自家领导可是禁欲系典范。
贺驰选的餐厅离方辞很近,是家法餐。法餐吃得就是一个氛围,两人点了套餐,因为开车的缘故没点酒。
“这家味道还不错,可以尝一尝。”贺驰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用湿毛巾擦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得优雅绝伦,方辞全当赏景了。
“你平时喜欢吃法餐吗?”贺驰问。
方辞说:“都行。”虽然他更喜欢吃火锅麻小,但偶尔吃西餐也不错,而且他看出贺驰比起中餐更喜欢吃西餐,他们上次吃意大利菜,今天吃法餐,每次都有蔬菜沙拉,少油少盐,饮食确实相当健康。
贺驰点了点头。
等菜全上完还得有一阵,方辞就问:“您今天怎么想着出来吃?”
贺驰沉吟片刻,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方辞洗耳恭听:“您说。”
贺驰斟酌措辞:“家里人发现我们分居,对我结婚这件事表示怀疑。”
方辞愣了下,说:“结婚证是真的。”
贺驰:“嗯。”
他没把话点破,方辞稍微琢磨了一下,明白过来,他们这个流程不正常,把家里人弄蒙了。
别人结婚至少双方父母是知道的,从订婚到结婚摆酒席一条龙,每个环节都伴随着亲戚好友见证,他们这种毫无铺垫的闪婚,家里人确实会跳脚。
被怀疑也很正常。
方辞想了个主意:“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见到真人会不会好点?”
贺驰:“我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见不到,我父亲这个人比较强势,不会轻易相信。”
方辞不太懂他们家的关系:“不相信你结婚……有什么后果吗?”
贺驰挑了下眉,说:“会不断介绍他熟悉的合作伙伴的孩子给我。”
方辞心里警钟长鸣,画了个大叉,这可不行,本来领证就是为了耳根清净,别说贺驰了,他对相亲这件事也有阴影。
“那怎么办?”他想不到其它方法了。
贺驰就说:“我有个想法。”
方辞点头,听贺驰继续:“你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方辞懵了:“……啊?”
贺驰:“我认为结婚之后,还是住在一起比较方便,毕竟结婚证有法律效应,并不是一张镇宅符,”
“你觉得这件事可以接受吗?”
方辞似乎被镇住了,张了张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