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晚上还是穿我的衣服吗?”
房间里, 柳尘微微抬眸看着景瑞渊。
景瑞渊问:“上次我寄给你的衣服,没打开过?”
“我、我让小渔送洗之后,一直放着。”柳尘抿了抿唇。
他不太想打开, 也没打算穿,因为每次看到那堆衣服, 他就想到之前景瑞渊来剧组留宿那晚,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和当时因为内裤发生的尴尬事。
所以小渔把送洗的衣服拿回来后,他就一直收在行李箱里,看一眼都害臊。
景瑞渊失笑:“里面有我尺码的衣服。”
柳尘愣了愣, 嗓音拔高:“你!难道你是特地准备的?”
“算,也不算。”景瑞渊的确是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因为上次离开的早晨, 柳尘与他通话时, 答应了要带他去吃鸡蛋灌饼, 所以鬼使神差多准备了一套。
他承认自己内心是有期待的,只是没把握有空过来,今天如果不是发生了点事, 他也不会路过越城。
“……我拿给你。”柳尘不打算跟他争辩衣服的问题,走到行李箱边,把那套景瑞渊尺寸的衣物翻了出来。
黑色的平角内裤,还有一套深蓝色短袖睡衣。
因为送洗的时候, 洗衣人员把衣服叠整齐了的,内裤按类放在了一起。
柳尘摊开黑色内裤时,发现里面还包着一件白色的。
两条内裤一大一小, 尤其前面那快差的挺明显。
他登时觉得这内裤烫手, 红着脸塞到了景瑞渊手里,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去洗澡。”
“好。”景瑞渊笑着应下, 很快进了浴室。
伴随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柳尘站着发了会儿呆,转身从柜子里搬出了备用的被褥。
他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沙发,想到上回的情形,最终还是将被子规规矩矩铺在了床上。
景瑞渊出来时,就瞧见两条被子中间泾渭分明的“三八线”,而铺被子的那位正坐在电脑面前查看邮件。
“要不我还是打地铺吧。”景瑞渊主动提议。
柳尘猛然回头,眼里尽是不满,大有“你再说下去连地铺都不让你打,直接把你扫地出门”的架势。
景瑞渊不再多说,问他:“这么晚还有工作?”
“不是。”柳尘敛眸,“是楚楚姐那个男团出道选拔的安排,三天后的下午录第一期,我要去做嘉宾,提前看看准备一下。”
景瑞渊“嗯”道:“陶安说,你准备表演个节目。”
“八字还没一撇呢,感觉来不及准备了。”提到这个事,柳尘皱起眉,颇有些苦恼。
陶安得知他会弹钢琴后,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他和某几个选手安排一个合作舞台,但考虑到公平性,最终和林楚楚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作为特殊嘉宾单独表演弹唱曲目。
不过准备曲目需要时间,这个别墅度假村有一台钢琴,但年代久远,就算调了音还是有点问题,再加上柳尘每天戏排的满满的,唯二不满的两天光顾着陪朱津童和党睿思了,几乎没碰过琴。
“要不要去练练?”景瑞渊问。
柳尘惊讶道:“现在?”
“嗯,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弹钢琴。”景瑞渊说,“想去的话,我带你过去。”
“这么晚也可以么?”
“可以。”景瑞渊站起身,“去不去?去的话我现在就换衣服。”
“那……好啊。”柳尘想着机会难得,反正也还没有困意,不如跟着去看看。更何况稍微练习一下,他心里也有个底,到时候避免在镜头前出洋相。
半个小时后,景瑞渊开着计书租的那辆车,将柳尘带到了目的地——一个两层的loft公寓。
这个双层公寓一楼有个小阳台,阳台上种的花不像这个季节该有的模样,有些蔫了,绿叶边缘泛着些微枯黄,显然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景瑞渊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大门。
“啪嗒”,客厅的灯被按亮,柳尘终于看清屋子内的布局。
虽然该有的家用电器一样不少,但都没插电,显然很久没人用过了,沙发和桌子上有着明显的浮尘。
视线扫到墙上挂着的油画,柳尘想起这是哪里了。
是挂在景瑞渊母亲名下的房子,也是景瑞渊出国前,短暂住过几年的地方。
“以前住的地方,本来打算等事情都处理好就把这里卖了的。”景瑞渊顺口解释。
“嗯。”
“没人打扫,住的时间也短,不太干净,不过钢琴是好的。”景瑞渊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领路。
钢琴在二楼,说是二楼其实像被隔断出来的一层,层高有点低,景瑞渊走在二楼,头都快碰到天花板了,柳尘比他矮,但也觉得二楼这个高度有点压抑。
推开第二间房的门,景瑞渊走进其中,掀开了盖在钢琴上的布。
他又用湿纸巾将椅子擦干净,才侧身看柳尘:“试试看?”
“好。”
柳尘走过去,调音后短暂试了一段小星星,听在耳朵里效果很好。
“有想过表演什么吗?”景瑞渊问。
“适合弹唱的曲目,感觉若林的歌都行。”若林是当下很热门的歌手,他的歌曲编曲中,融入了很多钢琴元素,粉丝经常扒谱子用钢琴演奏出来,再加上演唱难度都不高,所以传唱度也很广。
柳尘说完,自顾自弹起了前奏。
景瑞渊在他开口唱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就听出来了,是这阵子大街小巷经常放的曲子。
柳尘说话时,声音偏温润,但唱起歌意外的清冷透彻,有一种让人平静下来的神奇魔力,而且就听感来讲,景瑞渊觉得他还挺有唱歌的天赋。
虽然比不上演戏那么神,但音准很好,声压也足。
“难不难听啊?”柳尘唱完后,忐忑地问。
“很好听。”景瑞渊毫不吝啬地夸奖。
“真的吗?”柳尘不太确定景瑞渊是不是说的真话,这人喜欢他,万一带了滤镜评价就不准了。
“真的。”景瑞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有滤镜。”
“如果带滤镜的话,我一定会说‘天籁’。”
柳尘耳根微热:“那我再练半小时,咱们就回去。”
“好。”景瑞渊答应下来,安静站在旁边当一个忠实听众。
十一点多,两个人从公寓走出。
景瑞渊关门时,阳台上摆着的一盆花因为盆底不稳,掉落在地上,泥土散了一地,当中枯黄的花瓣落开,就像泛黄的俗烂回忆。
他手上锁门的动作微顿,片刻后,他锁好门走过去,将碎裂的花盆一片片捡起来,打算带出去扔了。
柳尘“哎”了一声,看到角落的扫帚,走过去拿起来:“你别用手捡了,万一划伤了,到时候八卦头条就是‘华国首富景瑞渊深夜去医院’。”
景瑞渊短促地笑了声,给他让了位置。
柳尘把泥土和碎花盆片统统扫了倒进公寓外的垃圾桶里,两人又回屋洗了个手才回到车上。
“以前,如果不是外公住在这里,我也不会愿意来这边住。”景瑞渊没急着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
“嗯?”柳尘心中微微有些惊讶,难道景瑞渊要跟他讲过去的事情吗?
“那个女人是在景恒出差时和他认识的,景恒被她的外貌吸引,对她开展了疯狂的追求,她起初什么都不知道,以为景恒是真的爱她。”
“是后来怀孕时,从电视上看到景恒的采访,知道他前段时间刚刚订了婚,而订婚的对象不是她。”
“最开始,她不相信景恒会背叛她,始终认为景恒的订婚对象是那个介入他们之间感情的小三。中间她也有联系过景恒很多回,景恒起初还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她,后来就不理她了。”
“然后在她怀孕刚满两个月的那天,几个保镖破门而入,闯进了她在海城的小家,强制要带她去堕胎。她反抗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楼下漠不关心的景恒,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景恒授意和默许的。”
“景恒的情人很多,多到那女人躲到越城之后,到处搜集情人们的照片和信息,贴满了卧室一整面的墙。”
景瑞渊至今都不会忘记,饶是刚出生几乎不怎么记事的婴儿年岁,他都对那满面墙的照片印象深刻,就像噩梦残留在脑海里,始终无法抹去。
“她挺着大肚子东躲西藏,辗转去过很多城市。就在我出生的第二天,景恒的妻子怀上了景越。”
然后,女人就疯了,每天躲在房间里,根本不管刚刚出生的景瑞渊,没日没夜的求神拜佛,不断地诅咒景恒的妻子。
柳尘不敢想,最初的那几年,如果不是景瑞渊的外公在照顾景瑞渊,可能景瑞渊早就没命了。
紧跟着,在景瑞渊两岁时,景恒的妻子生下景越之后生了重病,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景瑞渊记得,就在那年,女人魔怔般带着他千里迢迢跑到圣亿白色庄园,以为有他就能进景家的门,可他当时连路都走不稳。
那个庄园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鄙夷和嫌弃,与他血脉相连的景恒更是冷漠,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
整个庄园在那天兵荒马乱,因为女人和他的出现,景家老爷气到直接脑溢血撒手人寰。女人和他被赶出了庄园,景恒甚至断了他们在海城的所有生路,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女人狼狈地在各个城市尝试落脚。
景瑞渊的整个童年黑暗、颠沛流离,唯一的一点温暖是外公给予的。
只是,外公走得早,离开人世后没给女人留一分钱,全都给了他,包括这套小公寓。
“我刚满十八的时候,她自杀了,在红灯时冲上了斑马线,我当时就站在马路边。”
“她是当着我面死的,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是也死了就好了'。”
柳尘心一下子陷下去,像被人重重砸了一拳,疼的他喘不上气。
他下意识握住景瑞渊的手。
景瑞渊反手牵住他,说:“我也想过要不然干脆死了算了,但是我死了又对得起谁呢?只会便宜了那些害我的人,你知道的,我不做赔本买卖。”
“以后别想这些了。”柳尘严肃道,“你以后只要想,你活着,背着的可不是一条命,是两条命。”
“景瑞渊,我的命也是你给的。”
“没我的允许,你敢死一个看看。”
他模样看着凶的不行,眼神犀利。
景瑞渊微怔,心就像被轻柔地托起来。
良久,他才道:“不会的,更何况,我还没追到你。要是哪天追到了,我这条命就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