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特别的,就偶然认识,然后在一起,一直到了现在。”
任启东这么描述他与蓝溱相恋相伴的这两年。
风风雨雨,好像够不上,偶尔掀起的小波小浪,次次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热情消褪后,吵架计较都不会动真格的了。
不知不觉间,他把照顾蓝溱视为自己的责任。路边的流浪狗看见了还要喂一喂,家里那么大个残废人,总不能坐视不理。
方菱拉长了尾音,暧昧地“哦”了一声,满是按下不表的打趣。任启东被醉意熏得昏沉沉的,降下车窗透进来些凉风,才好了些。
任启东付了车钱,又叮嘱方菱到家后给他发个信息报平安,无论多晚。他盯了司机两眼,才下车关门,目送汽车尾气飘远。
任启东踩着夜晚的霓虹灯光往小区里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喊的不是名字,而是“大哥”还是“帅哥”,他没听清。任启东转过头,是小区门口那家美发店的山大,头毛又改粉了,炫目夺彩,积极地和他打招呼。
“大哥,好巧啊。”
任启东干巴巴地应了声:“啊,是。”
“你才下班吗?”山大熟稔道,“那跟我们也差不多了啊,都挺辛苦的。”
任启东低头拽起领口嗅了嗅,孜然椒盐味的,盖都盖不住,道:“没有,我刚吃完夜宵回来。”
山大指尖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从鼻孔喷出来:“哦,我躲外头抽根烟,还有个客人在焗油呢。那不耽误你了,哥有空的时候来做个发型啊。”
那烟味勾得任启东心痒痒,跟他之前常抽的是一个牌子。任启东侧过脸避了避,摸摸头发,是有些长了,应承道:“好,下次身上没味的时候吧。”
“顾客就是上帝,我们专业的,又不在意这些个。”山大笑着和他挥别,掐烟回了店里。
任启东快步往家里走去。今天他有事赶不回来,蓝溱不得不自力更生,自己觅食,他既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
进屋后,任启东首先查看了下厨房的垃圾桶,和他早上出门前一样,空的。冰箱里的东西也全封没动,书房灯是灭的,整个家就只有他唤起的客厅灯,一种莫名又熟悉的烦躁感扑面而来。
任启东按着眉心给蓝溱打电话,手机铃声从黑漆漆的卧室传了出来。
任启东走进卧室,按开灯,床上有个鼓起的小山包,蓝溱从来不会这么早睡,所以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被窝里的蓝溱被灯光惊扰,翻了个身,不悦地道:“干吗啊,关了。”
任启东问:“你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蓝溱裹了裹被子:“没吃。”
任启东急得直接掀了他被子,蓝溱蜷缩着躲了一下,紧紧拽住一处被角,拔河一样两相拉锯起来。
任启东又气又无奈:“我不是发消息跟你说了吗,你也回了个‘知道了’,干吗不自己去弄点吃的。”
“不饿。”蓝溱赌气道。
任启东垂下手,把被子给他扔回去,灯也关了。
反正自作自受挨饿的也是蓝溱,又不是他,他气个什么劲。
任启东进浴室脱了T恤,拧开花洒开关,调水温。水帘落在他掌心,四处迸溅开来,任启东甩了甩脑袋,把水关了。
十二点的厨房,灯火通明。任启东赤身系着围裙,咬牙切齿地把面端上桌,又去卧室把人拎了出来,丢到餐厅椅子上。
刚还口口声声高喊着不饿,下一秒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蓝溱火急火燎地捧起面碗大口喝汤。
任启东坐在对面,深深的无奈蔓延开来。蓝溱摸准了他的弱点,哪怕自损八百,也要气一气他。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任启东说。
蓝溱放下碗,握着筷子将面条卷成一绺,放到勺子上,问道:“吃烧烤了啊。”
任启东渐渐垂下肩头:“嗯,你早说我还能给你打包点回来。”
“员工团建有自个儿往家拿的吗?”蓝溱如同长辈一般教育他。
任启东的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蓝溱皱了皱鼻子,平平地注视着任启东,沉着地陈述道:“还抽烟喝酒了。”
“没有。”任启东急忙否认,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又按捺住坐下了,“喝了一点,吃烧烤哪有不喝酒的。没抽烟,别人在我旁边抽的,沾上味道了。”
蓝溱半信半疑地审视着他。任启东起身弯腰凑过去,近距离地吐了一口气,以便自证清白,“真没有,我向你保证过不再犯了。”
“你的保证就是空头支票。”蓝溱得寸进尺道,“这么晚才回来,不看看几点了都。”
任启东气得简直想笑,往日他不堪其扰时说过什么吗,“你摸着良心,这个点算晚吗?你还能再玩两小时游戏才闭眼,咋咋呼呼。”
蓝溱强词夺理:“我的良心都被饿没了,没地方摸去。”
的确,就在任启东进门前十秒钟,蓝溱还躺在床上玩游戏,单机的解密类逃脱游戏。
他正卡在某一关,到处碰壁没有头绪,但又不是那种会找攻略作弊的人,就随处瞎点,试图触发什么机关。
突然,他听见指纹锁响起的声音,立马拉过被子蒙住头,躲在黑乎乎的被窝里,把游戏存档锁屏,伪装出一副睡了的假象。
蓝溱饿过了头,一碗面下肚,仍不觉得饱,胃在抗议之前遭受的不公待遇,翻倍索赔。碗底一尘不染得都不用洗了,蓝溱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厨子。
“还饿?”任启东瞪眼道。
蓝溱点了个头。
任启东拖着疲惫的步伐起身,打开冰箱翻找:“那你还想吃什么?饺子还有,汤圆也……”
蓝溱:“我想吃烧烤,你身上好香啊。”
“……”任启东被这个烦人精烦透了。“这我做不了。”任启东解下围裙,掸掸手扔在桌面,无力应对。
蓝溱说得轻而易举:“那你点个外卖,你吃的哪一家,看看能不能送到这儿。”
“那么远怎么送?”任启东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搜。好家伙,还真能点单,服务真够好的,但配送费也贵得离谱。
“送过来都凉了,附近随便点一家吧。”任启东点着加号,羊肉鱿鱼茄子面筋,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蓝溱哦了一声去沙发上等,继续玩游戏。
也许是吃饱了大脑活络了,也或许是隔了一段时间发现盲区了,也可能就是纯粹的运气好,他顺顺利利地通完了后头所有关卡。
游戏小人背后的欧式建筑轰然崩塌了,逃出生天的庆幸还未充分感受,画面中央紧接着就跳出个框,问他要不要购买DLC游戏扩展内容,挖掘更深层次的真相。正义感爆棚的蓝溱毫不犹豫点击了确定,叮咚一声扣帐。
任启东在洗澡,抹了两遍洗发水,确保洗去味道。门铃声一直响,烦不胜烦的任启东关了吹风机,扯开嗓子喊:“蓝溱,去拿一下!”
久久没有听到回音,门铃反倒越响越急促。
任启东愤然把吹风机放回支架上,本来几乎要摔,但因为很贵,及时收住了力道。
他来不及换衣服,下半身围着条浴巾就去了,外卖员极不耐烦地抱怨怎么那么久不开门。任启东连连道歉,接过外卖回身,大步流星,把外卖盒摔在蓝溱跟前:“下回再这样,你什么都别想吃了!”
蓝溱摘下一只耳机坐起来,瞄了着装清凉的任启东一眼,小声嘟囔:“不守男德。”
“你他妈别逼我揍你!”任启东忍无可忍。
蓝溱审时度势,把“别说脏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单手解开外卖包装,另一只手拿遥控开了电视,找节目看。
任启东回浴室继续吹头发,弄得干爽利落的出来,蓝溱又使唤他去冰箱里拿两罐啤酒。任启东也骂不动了,心如止水地照做,顺便还把拉环给他扯开了。
蓝溱仰头吨吨吨喝了一大口,舒适地哈气,看着任启东说:“你点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任启东扫了一眼,那分量对一个吃过饭的人来说,确实过于充裕了。他闻见味,馋虫也被勾了出来。之前那顿,他也没吃过瘾,老板买单他不好意思多加,就也坐下,吃起第二轮了。
他和蓝溱不碰杯,各吃各的,偶尔就电视内容说上一两句。
蓝溱把鱿鱼须咬走,乐在其中地嚼啊嚼,余下的身体部分就放回去了。任启东默默地拿起来,感觉自己在吃剩饭,嗟来之食。可明明是他付的钱。
啤酒越喝越多,空罐倒了一桌,蓝溱小孩子心性上来,叠起杯塔。最底下是四个,接着三个,两个,他催任启东快喝,还差最顶尖的一个。
任启东打了个酒嗝,脸上红扑扑的,昂首一饮而尽,用力把捏扁的空罐砸过去。
易拉罐前仆后继滚到地上,蓝溱辛苦努力的成果打水漂了。
气恼的蓝溱理智尽失,以卵击石,扑到任启东身上与他扭打起来,轻易被任启东反制,压在沙发上。俩人都浸染了些醉意,朦胧暧昧的气息在深夜催化。
那句话怎么说的,酒足饭饱思什么。
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蓝溱拍打着任启东的背:“唔,去洗澡,都是烧烤味。”
任启东:“我洗过了。”
蓝溱没好气:“刚你没吃啊,你自己闻不见吗。”
任启东有些窘地爬起来:“哦,我以为是你嘴里的味呢。”
为了节约时间,俩人一起站在淋浴头下刷牙。任启东倒想就地解决,蓝溱不肯,他嫌站着累。迁就这个体力不佳还硬要当一的,任启东再次感叹时运不济。
滚到了床上,任启东难耐地四处抚摸,柔声道:“溱溱,溱溱,就让我抱一次吧。”
“哪个鬼是你的真真啊。”蓝溱不愿意地挡着。
“你知道我在叫谁。”任启东越亲越往下。
“啊——”蓝溱挣扎着挺身,奈何任启东双手擒着不松,他试了几次都像咸鱼打挺,落回水底。
蓝溱气得簌簌地发抖,抬起膝盖猛顶一脚,逼得任启东从他身上退开。
任启东胸口遭受突如其来的一击,一时失控也还手了,捏着蓝溱两个手腕摔回床单上:“蓝溱!你别太过分了!”
蓝溱毫无惧色地回吼:“你过分我过分啊任启东,你当初说过的话都是放屁吗?!”
哪有这样的,这么多年那么多次,一次例外都没有过,好说歹说,好求歹求。蓝溱还在嚷着什么,任启东酒劲上来,什么都管不了,只狠狠啃咬那张口出伤人的嘴。
蓝溱抖得越来越厉害,俩人真刀真枪地你来我往,一个来势汹汹地进攻,另一个拼命想逃脱。
“任启东!”蓝溱以微弱的力气拳打脚踢,逮着任启东的肩膀狠咬一口,尝到血腥味,又一下子松了嘴。
任启东停下动作,侧过脸低头去看自己的肩,揉着牙印,啧了一声。他又去看蓝溱,盛怒的双眼中泛着委屈的泪光,实在我见犹怜。
任启东只能缴械投降,醉意也散了个七七八八,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溱……我喝多了,我去醒醒酒。”
他逃出卧室,冲进浴室浇了一脖子凉水,冷静下来。再回去,卧室门已经关上了,反锁着。
任启东自认罪有应得,趴沙发睡了。
蓝溱独自生着闷气,在备忘录里记下任启东的所作所为,时间地点经过,紧挨着上一条“夜不归宿出去鬼混”。
长年累月,左上角的字数统计显示已经破万了,一条一条都是任启东惹他不开心的事。
要是哪一天吵架时,任启东说出我什么时候这样那样对待过你了,蓝溱很容易就能翻出那条记录,作为佐证。
但迄今为止,都没派上用场。
蓝溱滑到最上方,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他们第一次约会,任启东就绊了他一脚,导致他差点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摔个大屁墩,又趁机扶他的腰吃他豆腐。
蓝溱一条条看下去,一幕幕的记忆随之唤醒。
这人,可真够坏的!
左等右等,任启东还是没有回来,更遑论敲门认错。蓝溱假装去上厕所,路过客厅看见任启东呼呼大睡,头顶的灯亮得宛如白昼。
“酒品真差。”
任启东几乎是什么都没穿,蓝溱从卧室里拖出条被子,重重扔到任启东身上。任启东睡得死沉,哼了一声,无意识地把被子抱紧了。
“猪啊你。”
蓝溱凑合着给他摊开盖好,趿着拖鞋往回走。走到卧室门口顿了顿,啪地关掉客厅灯,背后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浪费电。”
任启东的罪名录上又添了三条。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绊的,光顾着偷看漂亮男朋友了,嚼都没嚼咽了半杯珍珠,噎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