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生买了一份板栗鸭翅带回去, 鸡鸭鱼肉之类的普通家禽何危总不能再过敏了吧?这都吃不起来那也太惨无人道了,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他回到家里,抬头便发现客厅的电视机旁边多了一个支架式白板, 和他们在办公室开会用的那种差不多。下面还有配套的白板擦和白板笔以及磁吸贴,看来冰箱门终于可以回归它的本职, 不用再兼职做写字板了。
程泽生把栗子板鸭放在桌上, 站在白板前面,犹豫着不敢伸手去碰。根据他们总结的换物规律,各自带回来的东西,对方触碰的话都会被带到自己的世界来。所以何危买的白板, 他碰了估计何危还是看不到,还没冰箱门好使。
何危从楼上下来, 一眼瞧见桌上又有外卖,香气被笼在袋子里,但还是掩藏不了诱人的味道, 还是他能吃的味道。
程泽生听见塑料袋窸窸窣窣被拆开的声音, 便走过去传小纸条:【这个能吃吧?】
收到纸条的时候, 何危已经挑了一块软糯香甜的栗子放进嘴里。他不方便写字, 用筷头在桌上先划三下,停顿,再划一下、敲一下、划一下。
“……”程泽生无语,吃饭就吃法还搞什么摩斯密码。
对照摩斯密码表, 何危发出的信号组合起来是“OK”两个字母。得知终于不过敏, 程泽生放心了,去厨房把冰箱里剩余的小龙虾热热端出来, 坐在何危对面,一个吃板栗鸭翅一个啃十三香龙虾。
何危慢吞吞啃着鸭翅, 他知道程泽生在对面,因为十三香小龙虾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他腾出一只手,用筷子在桌上敲摩斯密码,程泽生听懂之后再次无语。
何危说,太香,换地方。
让谁换地方,那肯定只有他换了。程泽生本想赖着不走,就坐在这儿何危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不过一想到他闻着这股香味儿却无法饱口腹之欲,又感觉有些可怜,出于厚道的端着小龙虾去沙发那边。
小龙虾的味道飘远,盒子出现在茶几上,何危唇角微微扬起,还挺听话。
半个小时之后,何危把手擦干净,心满意足。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板栗鸭翅,板栗甜香,鸭翅入味,不知道他们这边有没有这家店,等会儿有空问问程泽生。
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何危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做家务,把家里收拾收拾。
这也是程泽生能够容忍,和一个看不见的邻居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原因之一。何危爱干净,只要有空回家都会做家务,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跟售楼处的样板房一样。并且他也从不会要求程泽生动手,只不过定了一些规矩,比方说不允许将湿拖鞋穿到客厅、厨房里不许有剩碗等等。
程泽生一直怀疑他是不是处女座,看过资料之后,生日在1月份,是摩羯座,顿时感觉还是挺有道理。这么一个有洁癖的摩羯座,幸好两人不见面,否则肯定会因为这种小问题而吵起来。
何危收拾屋子的路线很简单,从上到下,从客厅到厨房。当他将楼上房间打扫干净,连同程泽生的房间一起弄好之后,拿着抹布下来时,发现小龙虾还没吃完,茶几上的虾壳胡乱堆着,顿时不爽。
他走过去看一眼,发现盒子里已经没剩几个,果断伸手拿起来,龙虾壳扫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索。
程泽生只不过低头看手机,想换个视频节目,再一抬头盒子连龙虾一起不见了。
……好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没收也不心疼。程泽生擦擦手,总是让何田螺一人做家务总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好心好意写纸条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何危很爽快:【你拖地吧。】
打扫工作到收尾阶段,就剩地还没拖,刚好有人愿意帮忙,何乐而不为。
何危上楼去了,用手指在木制的楼梯扶手敲出摩斯密码,告诉程泽生浴室他要先用,马上准备洗澡。
在何危洗澡的时间,程泽生将家里全部拖一遍,看着光滑如新泛着亮光的瓷砖地面,心里升起一股相当大的成就感。他从小到大也没做过几回家务,主动要求更是少之又少,偶尔动手的话内心特别容易得到满足。
“哗啦”浴室的玻璃门拉开,何危一只脚刚迈出去,脚下一滑,眼疾手快抓住拉门稳住身体。人受到惊吓之后心跳会下意识加快,何危正是如此,刚刚那一下心口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整个客厅的瓷砖地面亮到反光,何危嘴角抽了抽,怀疑是不是刚刚没收程泽生的小龙虾,他就故意把瓷砖拖得湿答答,想害自己摔倒。
无奈之下,何危只能再去拿一把干拖把,把那些布着明显水渍、亮闪闪的地方重新返工。
程泽生坐在沙发上,喜滋滋等着接受何危的表扬。刚刚浴室的门都响了,何危出来已经一刻钟,怎么还没动静。
仅仅过去三秒,程泽生想要的小纸条出现了。
【以后别拖地,你不适合。】
———
各自忙完好,将近十点多,案情分析的时间到了。
何危拿着一叠资料,先将一张张照片和复印材料用磁吸贴贴在白板上,手中拿着白板笔,把材料引起的衍生思路和推测写得清清楚楚,就像是专案组里做案情分析一样。
这块白板是他下午让崇臻买的,一起送到家里摆好,算是崇臻带进来的东西。他会想到这个主意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受限于换物规则,但别人买的东西却是排除在外,两人都能触碰,还不会消失。
崇臻惊讶,弄不懂他要在家弄快白板干嘛。想加班回局里就是了,白板有的是,写满了还有黑板。
何危让他别废话,有用处的。崇臻缠着他问什么用处,何危冷冷一笑:“和程泽生聊天。”
“……”崇臻浑身汗毛孔竖起,二话不说立刻掏钱,“我买,我买。”
程泽生从楼上下来,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还戴上一副无框的平光眼镜,像是听课来了。白板密密麻麻,程泽生推了推眼镜,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白板、资料可以碰,照片不行,是原件。】
这是摆在开头最上面的几个字,下面就是正儿八经的“死者程泽生案件分析”。
“……”一个晚上,程泽生已经三次无语。他也没有描述成“死者何危”吧,自己的名字和这两个字摆在一起还真是感觉怪异。
何危则不然,他这边死掉的本来就是程泽生,只不过是钢琴家程泽生。不这么写还能怎么写,难道要写“一号程泽生死亡分析”?
让程泽生感到更加怪异的是一张张尸体彩照,和自己长相相同的男人脸色苍白,胸口还开了一个洞,尸体各个角度清晰、完善,将死去的美男子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尸体照片下面是现堪照片。枪杀案的公馆果真和他去勘察的现场一模一样,玻璃窗碎掉的形状都是相同的。而那个“程泽生”的尸体也在客厅,乍看之下和他们这边现场鞋印的位置很靠近,再看看尸检报告,程泽生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他让何危把昨天带回来的现场照片复印件拿出来,贴在尸体照片旁边。何危照做了,将那个“何危”的尸体照片和两片鞋印的照片贴在下面。程泽生摸着下巴,根据双方的现堪报告测算距离,渐渐睁大双眼。
难道……他连忙去看死亡时间,发现两者的死亡时间推测在同一个区间内,都是凌晨3点~3点半之间。不由得心口猛烈一跳,手中的笔掉在地板上。
“啪!”这声脆响在寂静的公寓里分外明显,何危也听见了,但他无暇去管,因为此刻他也在拧着眉,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猜到了吧?】
【嗯。】
他们盯着鞋印和尸体的位置,双双沉默,似乎终于明白那个总是查不到的神秘第三者可能是谁。
根据双方现堪的资料显示,“程泽生”的尸体,和程泽生那边现场在客厅发现的断掉的足迹距离很近,相距大约一米不到;“何危”的尸体,和何危这边现场在门口发现的那片万人坑鞋印位置靠近,相距连半米都不到。
数分钟过去,程泽生终于把笔捡起来,在白板上缓缓写:【第一片断掉的足迹里,有一个未知鞋印,有可能会是我自己的。】
他写出这句话时嗓子干涩,总觉得太过突兀离奇,可细品之下又发现有迹可循,在情理之中。
何危唇角弯了弯,难得露出苦笑,看着万人坑鞋印和自己平行个体的尸体,也忍不住感叹太过匪夷所思。
当时在那片鞋印里提取到程泽生和另一个不知名的足迹,他一直认为程泽生身边存在一个第三者,将现场进行过清扫,包括尸体身边都是干干净净,但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对血迹进行处理。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或许不全是第三者的功劳,还有那栋公馆的特殊性参与这个现场。
现在双方的案发详情清晰摆在眼前,两人心里都生出一种,彼此现场的痕迹出现错乱交叠的感觉。
一瞬间,何危产生一丝迷茫,这到底是推理之神的考验还是宇宙时空的魔法?
【没有第三者,第三者就是我们自己。】
何危放下笔,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久久不语。
在那个夜晚,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故事,那栋公馆里应该分离的两个时空,折叠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