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 愚人节,何危和程泽生正在经历这个不怎么愉快的节日。
“小夏,你现在在哪里?”何危拿着手机, 在打电话。
“在局里啊,怎么了何支队?”
“今天工作任务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你半个小时之前刚布置的。”对面传来翻笔记的沙沙声, “排查幸福小区,仔细检查冰柜、水箱、地下车库,还有后面那条河。”
何危表情一僵:“……我半个小时之前布置的任务?”
“对啊,你、崇哥还有二胡哥不是出发去安阳抓嫌疑人了吗?”夏凉糊涂了, “何支队你怎么了?”
“……没什么,愚人节开个小玩笑。工作仔细点。”
何危挂了电话, 看向程泽生:“两个问题。1,今天的确是4月1号;2,这个时间段的‘我’在外地追捕嫌疑人。”
程泽生很快品出话外之音:“存在另一个‘你’, 正在外地办公?”
何危捏着眉心:“我觉得那个‘我’才是应该正常存在的, 在我的记忆里, 那天的确是去的外地, 大概4月3号抓到嫌疑人,才押回升州。”
如此说来时间重置,但是他却没有跟着时间一起重置,而是以将来的个体回到过去, 相当于是这个时空里“多”出来的何危。不过问题又来了, 他都算是多出来,那另一个世界的程泽生呢?岂不更是多余。
何危打开微博搜索, 果真,钢琴家程泽生是存在的, 今天夜里还发了一条微博,祝大家愚人节快乐。照片的拍摄地点也是在他家别墅,背后那幅配色古怪的油画何危欣赏不来,因此印象深刻。
而程泽生也在研究自己的手机,所有的信息记录都在4月1日之前,他试着拨几位同事的号码,显示是空号;再拨何危的,却能奇迹般接通。只不过何危手机里的来电显示是“无法识别”,和电信诈骗号码有的一拼。
而何危拨程泽生的号码,也能打通,来电显示同样是“无法识别”。
“那你和他现在共用一个号码?”程泽生提问,“这样的话会岂不是会产生你的同事想打给原来的何危,结果不小心打给你的现象?”
何危摇头,他也不清楚,真发生的话再说吧。记忆里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异常事件,直到发现程泽生的尸体为止,之前的日子都是千篇一律,并无特别之处。
“现在我们两个,在这里都算是多出来的,发生这种离奇现象,要尽量避免和对方相遇。”何危摸着下巴,打量着空旷的公寓,“暂时先住这里吧,反正还有十几天‘我’才会住进来。”
程泽生忍不住好奇:“我们和以前的你接触的话会怎么样?”
“不知道,但我们如果出现在‘曾经的我’面前,肯定会让‘我’三观重组,后续会发生什么就无法预测了。”何危摇头,“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我高中同学说过,宇宙秩序不允许出现这种‘矛盾’。他就是搞这块研究的,听他的不会有错。”
就算理解不够透彻,从看过的相关类型的科幻片也能得到警示。《蝴蝶效应》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主角回到童年,一个微小的举动就有可能彻底改变他和身边人的未来。程泽生点头,那还是静观其变,别和他们接触比较好。
何危的手在口袋里摸索,钱包和卡都在,公寓钥匙不见了。程泽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就是黄局给他的那把,何危奇怪:“为什么你的还在?”
“不知道。”程泽生想了想,“可能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观光客没必要搜刮干净吧。”
不管怎么样,有一把钥匙就好。何危和程泽生一起下楼,别的不重要,先把牙膏牙刷这些生活用品买回来。两人到现在还是蓬头垢面,虽然不说出来别人也不会发现,但自己心里就膈应得不行。
两人路过站台,等车的女孩子不经意抬头,看见程泽生之后忍不住悄悄多瞧几眼。何危才想起程泽生在这里身份不一般,大明星钢琴家,公众人物,这样毫无防备走在路上肯定会被认出。路人当然分不清真假,只知道这是程泽生就对了。
“你低调一点。”何危示意,“低着头走路,前面有药店,我去买一袋口罩回来。”
口罩买回来之后,程泽生戴上,拿出一个递给何危:“你不需要?”
“我要什么?我现在在外地,你忘了?”何危的视线在周围扫过,“而且这里我原来没来过,没熟人,就算被看到了,说是何陆就行。”
程泽生心生羡慕,他不习惯戴口罩,主要是每次一戴上就感觉像是要出现场去了。明明现在和何危在一起,轧马路“约会”,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名场面冒出来,多煞风景。
商场里,何危还给程泽生买了一顶黑帽子,让他的伪装更加成功。付钱时,程泽生把卡拿出来,意料之中刷不起来,每一张都是读卡错误,扫二维码付款更绝,要么黑屏要么就是卡在付款界面不动。
这下可以得出结论,程泽生的所有资产在这个世界也是无法通用的。他除了人来了,吃穿用度都得靠何危,距离“小白脸软饭男”的通俗印象又近一步。何危感慨,幸好他除了工资卡之外还有另外一张不常用的卡,里面有一定存款,平时没有短信提示也懒得查账,刚好适合这种情况下使用,隐蔽性好不易被发现。
两人出去一趟很快回家,晚上就靠速食食品凑合。家里的锅碗筷子都是现买的,由于没有桌椅板凳,两人盘腿坐在地上吃一顿。睡觉又犯了难,两个大男人躺在地板上度过一个艰难的夜晚,第二天早晨醒来,彼此还在,愚人节过去,时间走到4月2日。
“今天去装饰城看看,再睡在地上我的脖子要断。”何危揉着肩抱怨。
“顺便再买几件换洗衣服,”程泽生扯了扯T恤,“看样子这日子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
两人洗漱之后出门,打车去附近最大的装饰城。何危工作忙,从来没有自己归置过家具,除了上次查赵深的案子之外,几乎没有来过这里。程泽生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悄悄勾住他的手,低声问:“哎,这感觉像不像新婚夫妻出来买东西?”
“……”何危用力捏一下他的小指,“注意影响,我们国家民风还没那么开放。”
程泽生不满,拿出一个口罩也给何危戴上。这下行了吧?没人能认出来了吧?还不快把手伸出来给我牵着。
“你看,那边的沙发茶几是不是和家里的一样?”程泽生拽着何危往店里走。
何危走进去,果真那家店里成套的沙发茶几不论颜色、款式,都和家里的一模一样。店员热情迎上来,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套了,那边还有同系列的一套桌椅,一起买的话可以打折。
“好像也和家里的桌子一样。”程泽生低声说。
“二位刚搬的新家吧?昨天还有一对小夫妻来咱们店里,就是定的这一套。这个配色简单款式大气,还可以变成小床!”店员拉着沙发底部往外一抽,顿时沙发座椅降下去拼成一个小床,“招待客人多方便,平时也能躺着看电视,多好!”
何危和程泽生目瞪口呆,住在家里两个多月,竟然没发现有这个功能?!
“不想回房间了就睡沙发,小两口培养感情,甜甜蜜蜜多好!”
程泽生听得心花怒放,攥紧何危的手:“嗯,买。”
“……”何危无奈,能怎么办?还不就只能掏钱刷卡。
买过沙发之后又去买衣服,两人下午三点到家,五点不到,沙发、茶几和桌椅就送来了。程泽生拿着毛巾把茶几桌椅擦干净,何危端着盆去厨房换水,这时忽然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程泽生眼疾手快戴上口罩和帽子,打个手势让何危先别出来。
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穿着深蓝色制服,身后还有几个工人,正将宽大的木头箱子往里挪。
“哎,你是谁?”
何危全身一僵,是郑局!
程泽生已经从他肩头的银橄榄和花判断出这是市局领导,立刻装得诚惶诚恐:“我是送沙发的。”
“谁让你来送的?”郑福睿皱眉,看着茶几,“我也没来得及定啊。”
何危蹲在厨房里,悄悄摸一瓶酱油,拿筷子沾一点,戳在眼角下。对着光亮的柜面看一眼,嗯,差不多。右手在盆里潮上水,把刘海耙到脑后,站起来气定神闲走出厨房。
“是我订的。”
郑福睿偏头,看见熟悉的人影走出来:“何危?你不是在——哦不对,你是何陆?”
“何陆”腼腆一笑:“郑局长,好久不见。后面是什么?帮我哥买的?”
郑福睿立刻点头,对对对,你哥成天忙工作,当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他难得休息还要帮这小子去挑家具,今天刚把床买好。
“他就是这样,平时家里也什么事都不管,甩手掌柜当惯了。”“何陆”拍了拍沙发,“您看看,款式还行吧?料子也不错,搭的茶几桌椅,我就一起买回来了。”
郑福睿走过去和他讨论起沙发,“何陆”对程泽生使眼色,让他混在那几个搬家具的工人里面上楼,别在郑福睿眼前晃。
“何危有你这样的弟弟真不错,那行,既然你帮他买了,剩下没用完的钱我再给他。”
“您直接给我吧,别告诉他我帮他买的,就当是您一手包办的。”“何陆”轻咳一声,“这次其实是我爸……您懂的,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郑福睿拍着“何陆”的肩,明白明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何危和他爸关系紧张也不是一两天了。他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现金,递过去:“那就你收下了,帮他把这儿都弄好,差不多了我就通知他搬家。”
“嗯好,麻烦您了郑局。”
家具店的工人下来,床和柜子已经安装结束。郑福睿点点头,装好就行,他还有事,要赶回去。“何陆”送他去门口,郑福睿忽然回头:“对了,你没钥匙怎么进来的?”
“……”
没等他回答,郑福睿又说:“是楼下物业给的吧?那你就先拿着,物业那里我打个招呼,你来也不用登记了。”
“嗯好,谢谢郑局。”
送走郑福睿之后,何危长出一口气,手心已经汗湿。
程泽生站在楼梯口探头:“走了?”
“走了,幸好我机智。”
程泽生跑下来,捧着他的脸打量,片刻后说:“真的很像。”
“双胞胎兄弟嘛。”何危笑了笑,把支愣的刘海抹平了,再抽张纸把那一点酱油给擦掉,“我和郑局交接过了,他应该不会再过来,都交给我弄了。”
楼上的床铺还是空的,但是有沙发可以睡,拉下来放成床后,两人躺在一起聊天。
他们都不明白时间重置的目的是什么,让他们回到过去,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是说这只是不小心碰上的意外,比如那颗超新星爆炸,影响到地球的磁场,才会偶然造成时空的扭曲。
整点报时的钢琴音响起,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石英钟,面面相觑。
不对,12点的钢琴音应该是另一段曲子,而不是和平时一样的钢琴曲。
“好像从昨晚开始声音就不对了?”
“我们都没注意,但12点的钢琴音的确不是这样。”
何危爬起来,踩着凳子去检查石英钟,过了会儿说:“应该是人为改动的。”
“有人在我们住进来之前,改掉了报时的钢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