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三只手。
火光十分清晰,沈宴看着赵阔长出来的第三只拿着匕首的手,一时间嘴巴都合不拢。
这是个不能以常理来解释的世界,沈宴心里多少有些发苦,他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是其他人显得就十分兴奋了。
多了一项能力,对他们这些佣兵来说,又多了一分自保的力量。
赵阔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吊坠,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宴,只见沈宴的表情比他们还惊讶还意外。
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赵阔看了看天色:“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得赶路。”
用沙子将火堆掩埋。
佣兵队一共有两辆破旧的卡车,十分的破,比沈宴见过的废弃车场待消毁的车都不如。
赵阔看了一眼还坐在那出神的沈宴,说道:“上车。”
沈宴这才回过神,赶紧向卡车上走去。
卡车内,十分凌乱,除了装的物资外,还有一张折叠的床,以及几件小心翼翼装在盒子里面的古董,也就是赵阔他们口中的圣器。
这些都是赵阔的宝物,有些是从遗迹里面挖出来的,有些是在别人手上购买的,有些是抢到的。
沈宴仔细瞟了一眼,表情微妙了起来,都是些工艺品,他还以为真遇到什么私人收藏家了。
而佣兵头子赵阔正爱不释手地一件一件擦拭他的“宝贝”,这可是财富的象征,他花费了不少精力才收集到这些,特别的认真和小心翼翼,甚至有一股子神圣感。
沈宴:“……”
没见过将一堆工艺品喜欢得爱不释手的。
沈宴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在他不熟悉的环境中,也许地摊上五块钱一件的工艺品也价值不菲?
沈宴观察着,卡车中拉的物资,是布匹。
在茫茫的沙漠中,历经幸苦,就为了拉两车布匹回去?
这说明什么?说明布匹这种物资……十分稀缺,这才会让人为了搞到这样的物资,不惜代价穿越沙漠。
在古代,也有类似的情况,丝绸之路,也正因为丝绸的昂贵和稀有,才能发展出这样惊人的商路。
再加上,刚才篝火时,沈宴见到这些人吃的是一种麦饼,似乎为了能长期保存,烤得又干又硬,得用力敲击才能敲碎。
这些佣兵吃得津津有味,小心翼翼,但沈宴看着都难以下咽。
从他观察的这些点来看,佣兵队的物资十分的匮乏。
所以,到现在,沈宴都没有分到一点食物和一点水,就十分好理解了。
赵阔正擦着他收集的“圣器”,这才想起他好像多了一个负责打杂传话送信暖被窝的小男仆,恩,对方还没有答应。
佣兵队的物资贫乏,没人会好心的捡一个陌生人,他们见过太多的流浪者,乞丐,将要饿死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动于衷。
心不够狠,在这世道活不下去。
既然捡回来,自然得有用处。
赵阔想了想,问道:“想要食物和水?”
沈宴正要说声谢谢,就看到赵阔对着他张开了双腿。
沈宴头顶的警铃立马就响了起来。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饿,就是有点渴。
以当男仆为条件,肯定不行,虽然在赵阔他们看来,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沈宴心里嘀咕了一句,想要搞到食物和水,看来没那么容易。
赵阔嘴角扯起一个嘲笑的弧度,这人死到临头还挺固执,若不是他正需要一个小男仆,他敢肯定,路过的任何一个佣兵队,都不可能救起倒在深坑里面的沈宴。
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一个普通人又能坚持多久?很多东西,都经不起挑战。
赵阔自顾自的躺在折叠床上,欣赏起他的那些“圣器。”
沈宴也找了一个角落,靠在那里。
未知,迷茫,太多的不解。
就目前而言,没水没食物,但这卡车里的这个角落,还算安全。
沈宴通过车窗,有些愣神地看着外面的天地,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吧,除了月光,一片死寂,就像是在一个连生命迹象都没有的沙漠之中。
才想着,沈宴突然一愣,因为在卡车周围,突然长出了一地的奇怪的花。
速度很快,从沙里面钻出来,然后盛开,从盛开的花朵正中,伸出两米来长的黑色线条。
就像是铁线虫?数量惊人,上面还滴着粘液。
铁线虫的头部,如同吸盘,直接附着在了卡车上。
整个卡车在拉扯下,有规律的摇晃了起来。
沈宴心里一惊,这是什么鬼玩意?
立马看向赵阔,结果赵阔头都没有抬,还在那摆弄那几件工艺品。
沈宴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这么大的响动,以赵阔这样的佣兵对危险的警觉性不可能没有发现,既然表现得无动于衷,只能说明,不过是无需在意的情况。
沈宴也镇定了下来。
他从万里高空摔下来都能活着,本就相当于第二次生命,赚了。
死亡甚至都不那么可怕了,加上作为考古学中佼佼者,对一些未知现象,有一种近乎魔怔的探索欲。
所以在一开始的心慌后,沈宴反而有趣地看向窗外,用眼睛来了解这个未知的世界。
不知道何时,外面多了一群萤火虫,沙漠中的萤火虫,多少有些绚丽,它们如同飞过的带着火焰的子弹,破空声不断,有几只甚至撞击在了卡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晕头转向的重新起飞。
荒漠的夜晚,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热闹。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
在废弃的沙漠中,一只如同山岳的蘑菇在行走着。
说是蘑菇也不对,它仅有一只巨大的蘑菇头,伞状的头部下面是数不清的触须。
克苏鲁巨兽?
若是变异的铁线虫和萤火虫沈宴还能理解的话,这庞大的克苏鲁巨兽又是什么?
沈宴终是没忍住,对依旧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的赵阔问道:“这是什么?”
赵阔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地看向沈宴:“你在这片区域游荡,连半神维克多都不认识?”
“它诞生于百年前,是神和人类的后代。”
“它的母亲是一位普通女性,未婚怀孕,被视作怪物赶出了生活之地。”
“有一位流浪的妇人收留了她,等她诞生下半神维克多之后悉心照顾,维克多因为是被人类母亲养大,所以具有神性的同时又具有人性,只要不去招惹它,它就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沈宴:“……”
神和人类的后代,半神?
反而让沈宴充满了更多的疑惑。
这就是一个神话故事,但窗外的半神维克多还在废墟之中行走,显得那么真实。
夜很深,沈宴怎么也睡不着。
半响,起身,将手伸向车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玉珏,属于赵阔的圣器之一。
在沈宴伸手的同时,折叠床上的赵阔眼皮子微不可察眯了起来。
沈宴只是将盒子抱在怀里,然后继续靠在角落试图睡觉,就没有了其他动作。
在赵阔的好几件工艺品中,唯有最不起眼的这一件是个古董,南宋璞玉。
摸着熟悉的东西,沈宴的心才能安定下来,就像是到了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唯一认识和熟悉的东西一样,那种无法形容的心安,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精神上的放松,这才让沈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宴陷入了梦境,做了一个奇怪的有关这半块玉珏的梦。
宣和七年,金军大举南侵攻宋,有一市井男儿名柳溪,字长意,岁不过二十有余,少小善射,能挽弓百十宋斤,开腰弩六石。
在金军侵犯之时,毅然持弓投军,保家卫国。
离开前,他的老母含泪为他佩戴上了一方璞玉。
古来男儿多壮志,但能功成名就的又能有几何。
柳溪不过是那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立身城墙,死战不退。
最终力竭,从城墙跌落,化作骷骨,和那被摔碎的玉珏一起永埋泥土。
应该没有人会记得,在这历史长河中,有一个名叫柳溪的弓兵,为了保家卫国,身死城墙吧,这就是柳溪和这块玉珏的故事。
柳溪死后,他的一生,他的梦由这半块玉珏承载着,属于它们的梦在梦渊中孕育成长。
沈宴对宋金之战了熟于心,但也从来没有像这个梦中一般,这么清晰地见到一个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士兵的一生。
梦境中,沈宴不由得看向那埋进城墙脚下泥土中的枯骨:“无名的英雄,弓兵柳溪柳长意?”
梦,一般都是一段模糊的画面,能梦到自己在梦中说话,着实也挺奇怪。
让人诧异的是,那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骨,像是听到了沈宴的声音,猛地睁开了眼睛,掀开泥土爬了起来,望向不可知之地。
沈宴在做梦,自然不会醒。
倒是旁边的赵阔,疑惑地睁开眼看向沈宴。
只有点滴光线的车厢内,沈宴的影子如同水波一样荡开。
赵阔看着沈宴的影子,又看看沈宴怀里抱着的盒子:“将声音传进了梦渊?”
小男仆半夜不睡觉,搞什么临渊仪式。
赵阔就那么看着熟睡的沈宴,眼睛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临渊仪式需要佩戴圣器数年或者数十年才能开启。
但他记得不错的话,沈宴是第一次接触到他的这件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