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了很久。
快到木塬时,谢初时揉了下眼睛,朝后背伸个懒腰。
睡了一觉后,他精神好了不少,头上的一撮毛舒服地耷拉下来。
“喝水。”秦穆早早备好温水,等着对方醒来。
窗外变了副模样,高楼大厦褪去,座座独具特色的小房子汇聚一块,涂鸦当做点缀,树林和松子包裹四周。
远离城市的喧嚣,带着青草气味的古朴扑面而来。
“感觉不错耶,像是另一个世界。”谢初时感慨一声,对着外面咔咔拍照。
“这是一个半度假景区。”秦穆说。
“什么意思?”谢初时看向旁边。
“就是在保留当地特色的同时,修建一些娱乐设施,招待来这的游客。”
谢初时发现对方手里的旅行指南快要揉烂了,不禁一乐,“看不出来啊秦小穆,准备工作做这么好。”
秦穆没应他这句。
心上人就躺在自己怀里,要再不找点事做,他可能会真忍不住亲上去。
两人从车上下来。
这虽不是旅游巴士,但里面一大半人都是来木塬旅行的,大人小孩络绎不绝。
“咱们先去找住的地方吧,把东西放下后在出来玩。”谢初时问。
“好。”秦穆对他的话从来没有意见。
“不过……”谢初时看向不远处,注意到什么后,忽地拉起身边人的手腕,朝那边跑去。
秦穆只怔了一瞬,就顺着这股力道跑,还要时刻保证手里的行李箱没有歪到一边。
“就在这!”谢初时指着这面涂鸦墙。
背后一只白熊熊,一只棕熊熊,嘴巴撅起来,翘着屁股,手牵手放风筝。
自拍杆高高举起。
谢初时一把揽过身边人肩膀,朝镜头伸出两指,“笑!”
秦穆看向他,嘴角微动。
谢初时按下快门,把手机捏手里去看,顿时瘪下嘴,“秦小穆,你怎么都不看镜头呀。”
只有一个大侧脸。
因为你更好看。
秦穆摁下心中所想,问他,“那要再拍一张么?”
谢初时还没开口,就有小孩过来,眼巴巴瞅他们,都想跟熊熊合照。
“算了,就这样吧。”谢初时收起手机。
反正这几天都在这里,要拍总能拍得到。
顺着导航往里走,弯曲的老街,古巷配上自然风景,隔一段路就能看到有卖纪念品和各色小吃。
很快一栋四层小楼,“小塬客栈”的木牌做成狗爪状,挂在门口。
谢初时之前在网上看过评论,说是这家旅店性价比最高,
进去后,他把身份证递过去,“您好,麻烦一个标间。”
“好的,您稍等。”对方是个头戴丝巾的女青年,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后,瞬间露出歉意:
“抱歉两位,我们目前只剩一间大床房了。”
“啊……”谢初时一怔,身子靠前点往里看,“不然您在帮忙查查。”
也怪他自己。
决定的匆忙,想着木塬是新建起来的,肯定不愁住,就没把订旅馆当回事。
“您看看。”对方把电脑转过来,“因为是节假日,客房本来就比平常紧张。”
谢初时有些犹豫,在想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这里吧,现在是高峰期,可能别的地方都住满了。”秦穆突然道。
谢初时想想也是,现在是高峰期,能有张床睡已经是运气不错。
便和小姐姐马上办理入住。
好在里面环境不错,干净整洁,地上铺满鹅卵石,水龙头成竹筒状,摁下开关,淳淳清泉就往外流。
两人都饿的紧,也顾不上仔细参观,放下行李就出去觅食。
正是中午饭点。
和其他景区一样,木塬的餐馆是不少,但也实在架不住人多。
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个能挤进去的,点了几个地道菜。
等菜的时候,谢初时划开手机,给姥姥报平安。
又随意挑出几张照片,连同刚才那张合影一起放上去,发朋友圈。
这张其实也挺不错。
两人五官底子好,一个英挺,一个柔和,中间刚好赶上一道光束,沐浴在阳光下,像是树种破土而出。
二十分钟后菜全部上桌。
“据说这里的鱼都是从水库里现捞的,味道肯定新鲜。”谢初时边说边夹了一筷子。
果然。
肉质爽滑,外焦里嫩,吃到嘴里居然还留有淡淡的回甘。
“这里的特色就是煎烧鱼,用青橄榄淹过才会有甜味。”秦穆说。
“你还真研究过?”谢初时惊讶。
谢初时爱吃鱼,秦穆怎么可能不研究,但被这样问起,又不想显得太刻意,“做饭很有意思。”
“真厉害,像我,就只会煮饺子下面条。”谢初时感叹一声,“难怪咱姥姥更喜欢你。”
秦穆把桌上的面巾纸递给身边人,顿了顿道:“你不需要会这些。”
如果能用厨艺留住对方,他愿意把毕生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饱餐一顿,两人决定去老街转转,明天再去玩其他项目。
这条老街,像是一辆飞驰而过的时空列车。
磨刀行、缝纫店、邮币卡市场,都不只是一个招牌,进去后是真的能享受里面的服务。
在一家上了年代的零食铺。
谢初时眼睛都亮了,一下买了不少,买到以后用红塑料袋包着,放在背包里。
秦穆直接就接过去,背在自己身上。
“全是童年啊,看来我年纪真的大了。”谢初时捏了两个星球杯在手里,怀里抱着细长的弹珠汽。
“秦小穆,你以前吃过这个么?”他问。
“没有。”秦穆摇头。
他应该是见过的,但没有太多印象,童年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与阴沟无异。
谢初时看着他,想了一会,忽然道:“这样呀,那你运气还挺好的。”
“运气挺好?”秦穆奇怪。
“对呀,我小时候,每次偷吃这些,都被家里人打的半死。”谢初时把其中一个小圆球递给他。
“而你,现在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吃它了,这种东西,第一次吃,其实是最美味的!”
说着已经撕开星球杯的盖子,挑里面的巧克力豆。
好吃的一声叹息。
谢初时眼里闪着治愈的光。
明亮到秦穆只想吻他。
这个人似乎有无数层,每次剥下一层,就会让他发现更多的好。
怎么叫人肯轻易放手。
两人在这条街逛了一下午。
晚饭就一人一个肉夹馍、大碗芝麻糊糊给打发了。
回去路上,谢初时不止一次去看自己的钱包,暗暗叹了好多口气。
景区东西本就不便宜,随便花花就已经没剩多少。
“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担心钱。”秦穆在他身边道。
秦小穆同学装霸总装得很像。
谢初时忍不住逗他,“养我啊?”
谁想到身边人扭过头,眼里全是认真,“嗯,养你。”
没想到谢初时脸一红,忍不住一拍他,“谁让你养了,你哥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还是要面子的好嘛。
秦穆很给面子地“恩”一声。
木塬灯展是出了名的好。
假日的风早早吹进来,房檐五颜六色,会飞的兔子灯、金鱼灯,引得众多游客侧目。
街上人逐渐多起来,秦穆全程把谢初时护在臂弯里,不让其他人碰到。
他们一起看了灯展,借着灯光又拍了很多照片。
秦穆见身边人一直左右滑动手机,半天都没定格,忍不住问了句“拍的不好么?”
“没有没有。”谢初时收起手机,咬了一口秦穆手里的云朵棉花糖。
这些照片有自己拍的,也有找其他人帮忙,但他总觉得,好像都没来这的第一张看着顺眼。
也许这就是首因效应?
临近夜里十点。
游客们逐步散去。
玩了大半天,回到旅店后。
谢初时一下躺上床,双手撑开往后仰,“舒服!”地喊出一声。
没有什么比走了一天后,整个躺平还要爽。
他翻了个身,才想起这是个大床房,忙坐起来。
房间的另一个主人,此时正蹲在地上,把两人的衣服挂进衣柜,又去看桌上矿泉水的保质期。
谢初时瞅他这样,忽然有种对方才是哥哥的感觉。
“那个,你真的不介意么?”他问秦穆。
之前答应住大床房,但现在看着,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谢初时知道,秦穆不喜欢和别人有亲密接触,平常他俩勾肩搭背也就算了,现在真要睡一起,感觉还是不同的。
“其实我也可以打地铺,这地板看着挺干净的。”谢初时建议。
“不用。”秦穆快速道,他走过来,在人身边坐下,手撑在床上。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虎口处一个标准的直角,纹路清晰可见,却又不失力量。
难怪每次给他揉腿,都有种——
打住!
谢初时面上一热,下意识收回视线。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哥?”秦穆察觉到身边人不对劲。
“啊,没什么。”谢初时回过神,装作不经意拍一下对方,“放心吧,你哥我睡觉挺老实的,绝对不影响你。”
秦穆不置可否,回头看了眼谢初时躺过的地方,努力压下心底的躁火。
他今晚注定要睡不着了。
“那,那我先去洗个澡。”谢初时边说,边去自己包里拿洗漱用品。
旅馆的东西说不清楚,老太太不放心,非要他俩把沐浴乳和洗发水倒一部分,装进瓶子里带过来。
等收拾好走进浴室,才发现,正对床那边的玻璃,竹帘居然拉不下来!
这里底下是到臀部的磨砂玻璃,竹帘只能把腹部以上挡住。
意思是他身体有半截会露在外面。
其实以前在宿舍,谢初时不是没跟室友去过公共澡堂,一群大老爷们在里头打水仗裸奔都是常态。
但是现在——
透过玻璃窗,能清楚看到背对他坐着的秦穆。
硬是连里衣都脱不下来。
思想斗争不知道多久,谢初时抱着衣服,从里面出来,一本正经道:
“秦小穆,要不还是你先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