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超的死亡消息让本来就朦胧不清的案子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摆在警方面前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在接到报警电话后,江裴遗第一时间带人赶往案发现场──连环案,刑事性质已经相当恶劣了。
林匪石坐在警车后排,叼着一根巧克力棒棒糖,一副没睡醒的死样子,歪着头靠在江裴遗的肩膀上,含含糊糊地说:“我们现在甚至不能确定凶手是一个人,或许他有犯罪同伙也说不定,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精神病人在短短半个月里连杀三人还没留下一丝证据,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而且我们怀疑赵桐,只是通过刘家这些人只言片语的推测,根本没有实际证据,其实是不太合理的。”
江裴遗“嗯”了一声:“我知道。先去刘志超的案发现场看看什么情况吧,受害人彼此之间有联系,同时说明了凶手跟他们都相识,排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韩英、刘嫚云、刘志超,总会有一条合理的线把这三个人的死因串到一起。”
林匪石道:“假如凶手就是赵桐,但是总是神出鬼没警方根本抓不到他怎么办呢?”
江裴遗垂眼看向他:“你觉得赵桐会就此停下脚步吗?”
林匪石摇了摇头:“……这个我说不好,毕竟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流间警车就到了案发现场,小区底下围了一大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中年大妈,看到林匪石跟江裴遗一起从警车下来的时候,大妈那两个眼珠子都亮了哟,将隔离带顶成了一个弓条,一把薅过林匪石的手腕,声音豪放:“小伙子有对象了吗?”
林匪石歉意地显摆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费力将手臂抽了出来,面对这种场面一点儿都不慌,弯着一双桃花眼,大言不惭道:“不好意思,名花有主了。”
江裴遗看他一眼,也没等他,带着一队人先行上楼了。
林匪石也不显摆了,马上夹着尾巴小跑跟了上去,留下了一地拉皮条不成的心碎大妈。
有了前面两次的前车之鉴,刘志超的案发现场是没有被动过一丝一毫的,也是目前为止警方直接接触过的第一现场──刘志超是在家里被人用枕头活活闷死的,尸体的面部皮肤整个是青紫色的,舌头伸出来那么老长,眼结膜下出血,十个手指头内扣,很明显的窒息死亡的尸体特征。
林匪石靠在门框上,目光从卧室里扫了一遍,发现床头上有两个玻璃杯子,一个杯子里已经空了大半,另外一个杯子却是满的。
刘志超的妻子昨天晚上值夜班,早上六点回家,发现丈夫五官狰狞地死在床上,脸色不成人样了,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刘志超尸体的下半身还没有出现“尸僵”现象,死亡时间应该在七个小时之内,也就是凌晨到早上四五点的这段时间。
江裴遗带着橡胶手套,将床边桌子上的水杯拿了起来,观察了片刻,转身对林匪石抬了一下手臂。
──他们两个并肩作战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林匪石走出房间,来到沙发上萎靡不振的刘志超妻子面前,蹲下来轻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的家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你应该知道这起案子不容乐观,警方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协助……我们在卧室的桌子上发现了两个玻璃杯子,那两个杯子是在你离开之前就放在那里的吗?”
刘志超的妻子擦着眼泪摇摇头,哽咽说:“没有,我走的时候是放在茶几上的。”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
“昨天晚上吃完饭之后,六点多一点才去上的夜班,十点半的时候他还跟我通过电话,那时候人还没事。”
“你丈夫一般什么时候睡觉?”
“十一点左右,他说给我打完电话就准备睡了。”
林匪石轻轻挠了一下下巴──也就是说,床边桌子的两个杯子是刘志超拿进卧室的,他一个人喝水不至于用两个杯子,另外一个杯子是给“客人”喝的。
这位杀手先生半夜三更明目张胆地走到卧室,惊动了卧室的主人,然后居然没有让刘志超产生任何的危机感,甚至还端了一杯水让他喝──而凶手谨慎地没有动水杯,干净利落地将人捂死在床上了。
林匪石想了想,又问:“那你的丈夫,跟赵桐的关系怎么样呢?”
刘志超的妻子迟疑了许久,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又不敢隐瞒警方,只能实话实说:“他一直不太喜欢赵桐,因为桐桐他精神不太正常,这个你们应该都了解过的,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我们几家的孩子们都在一起玩,桐桐用烟花给我们家孩子烧了裤子,腿上差点儿烫了皮,志超还……该动手打了桐桐一次。”
一个小心眼的精神病因为被打了而报复,听起来还算合理。
可是有一点又说不通,假如昨天半夜来的人真是赵桐,刘志超魂飞魄散都来不及,怎么会殷勤地端水给他喝?
刘志超的妻子断断续续道:“我们刘家这几个孩子里,志超最喜欢的孩子是嫚洁家的英英,他最有出息,可是英英走的实在太冤枉了,我就知道桐桐那个性格早晚都会出事,他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孩子,从小喜欢玩火,我们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嫚洁家里敢照顾着他,没想到没能得好报,我们都没能看到英英最后一面,现在嫚云和志超也出了这种事,你说刘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匪石轻轻挑了一下眉,脸上露出了一点饶有趣味的神色。
──没一会儿倒霉催的物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陷小区监控摄像头早就坏了八百年了,因为没有群众举报,所以一直没人去修。
而且命案是在晚上发生的,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就算有电子眼估计也拍不到什么东西。
市局的人在案发现场取证完毕,搬着器材打道回府了。
林匪石蹲在尸体架子旁边,用两根手指撑开刘志超的眼皮,跟他鼓胀渗人的大眼珠子对视了两秒钟,然后挥挥手让人把尸体抬走了。
江裴遗两条长腿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被林匪石“突袭”了个正着,某只粘人的大型生物抱着他撒娇道:“你快点牵着我的手往外走,宣示一下主权嘛,刚才我都差点儿陷入大妈的包围圈了,你都不来解救我。”
江裴遗淡淡地说:“我看你好像挺开心的。”
林匪石气鼓鼓道:“你又不吃醋!”
江裴遗将用绳子带在脖子上的戒指拽了出来,银光闪闪地挂在胸前,扣着他的手一路把人拖出了小区。
一脸“生人勿近这人归我”的倨傲冷漠,吓退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大痣媒婆。
一回到市局,林匪石就杵在电脑上捣捣鼓鼓,不知道干什么玩意儿,江裴遗也懒得管他,出去安排后续的侦查工作了。
当天下午,刑侦支队办公室。
林匪石的食指关节抵在鼻子下面,雪白整齐的牙齿咬着上嘴唇,“嘶”了一声:“裴遗,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线索,刘嫚云和刘志超的父亲,就是赵桐和韩英的姥爷,年轻的时候是搞文物收藏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可是五十年前了,收藏的东西应该还挺值钱的,而且据说老爷子这两年的身子骨不太好,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岁数大了,可能也就是这两年的光景了──根据网传身家可能有个小几百万吧。”
“你看刘嫚云、刘志超的接连死亡,像不像兄弟姐妹之间的互相残杀?”
江裴遗听出他话里的别有深意,缓缓抬起眼皮:“你是什么意思?”
林匪石那马里亚纳海沟似的心里又开始咕嘟咕嘟酝酿“阴谋论”的苗头,往后一仰身子靠到椅背上,语气高深莫测地说:“你想,古代的时候那些皇子之间勾心斗角,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高高在上的皇位啊──现代社会为了争夺巨额遗产你死我活的人也不在少数,假如赵桐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呢?”
江裴遗道:“你是说有人为了遗产借刀。”
林匪石:“不,我认为的或许并不是赵桐,凶手另有其人。”
江裴遗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搜取相关资料,一边有条不紊道:“刘家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现在刘嫚云、刘嫚洁、刘志超家里都相继出了事,只有老大刘子涛一家人还是安然无恙的,按照你的猜测,那么这个大哥的嫌疑最大。”
旁边一个辅警挠头道:“可是林队,我们刚才已经查过了,小徐他们刚刚走访回来,剩下的刘家人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们要到刘志超家,是完全没有作案时间的。”
林匪石黑亮的眼珠一转,微笑说:“宝贝儿,你们还忘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林队机智的双眼已经看穿了一切,明天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