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八，远目开工。

公司的前厅，陆陆续续一些来工作的员工，排成一条队伍，最里面是创始人陈放升在派开门红包。

队伍中有人打哈欠，有人闲聊过年琐事，有人在说吉祥话，有人在翘首以待红包。

轮到陆柠的时候，他推着眼镜笑了笑：“陈总好。”

陈放升瘦高，典型的互联网科技公司创始人形象，将商务白衬衣和西装，穿出一副技术人员的气质。

他看到这个小孩儿，表情露出惊讶，“我们公司的帅哥美女不少啊！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是人事部的。”

陆柠缺乏表现欲，问什么回答什么，并不多做自我介绍。

陈放升将红包递给他：“负责什么？”

“负责招聘。”陆柠笑笑，接了，“谢谢陈总，我去上班了。”

“好。”陈放升一笑，对行政负责人说，“人事部整体颜值比你们行政门面还高啊。”

行政负责人笑了笑，心里想：肯定是温晓雪负责把关的，这姐们有的挑，肯定给自己部门挑最好看的。

陆柠进人事部，将年初二买的一些景区特产分派到同事的办公桌上，还进去给郑经理一份。

郑经理今天是要表现给老板看的，来得格外早。

“小陆也这么早啊？谢谢你的礼物，有心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陆柠笑着拉门出去。

晓雪已经到工位，举着红包对着他晃，挤眉弄眼

——就这么点！也好意思站大门口发！

陆柠看懂了，忍不住咧开嘴笑。

回到工位，他取出保暖水杯，刚打开，就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

晓雪震惊：“哟？你都开始自己带咖啡了？”

她买的是地铁站的九块九咖啡，“让我闻闻，真香。自己弄的？”

“嗯，有个……小机器磨的。”陆柠道。

“等等？你这个戒指？？？？”

晓雪年初三就见过他，当时没记得无名指戴戒指了，“你三天之内找到了对象，结了婚？”

瞳孔地震。

刚好张飞扬和小韩也陆续进来，都没放包，凑过来八卦。

“谁三天之内结婚？”

“我的天呐，陆柠，你这是……进婚姻坟墓了？还是买不到其他手指的戒指，只能戴无名指？”

“快老实交代！”

陆柠尬笑。

早上其实他犹豫过要不要戴着戒指来公司，但摘的那一刻，心里酸酸涩涩的。

就像是抛硬币的时候，硬币往下掉的瞬间，其实心里就已经有决定了；到底落下是哪一面朝上，都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他就堂而皇之地戴着戒指出门。

一路溜达来公司。

陆柠也大概预测到大家的反应，不过被询问的时候，看着大家好奇又热情的眼神，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年前就领证了，但是……我们都比较忙，所以就没有搞得很隆重。”

小韩看着他的戒指，兴奋地问：“婚礼呢？”

“没，我们没办。”陆柠想，哦，原来还要婚礼的！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晓雪在一边揉下巴，福尔摩斯上身的模样：“年前？你请假是……让我想想哈。”

陆柠：！。！

晓雪姐姐！

不要这样子！

“考勤是我这儿的，让我来！”张飞扬在旁边做瞎子神算，伸出手指抖了抖，掐指一算，“二月一号，上午。”

三人齐齐看着陆柠。

陆柠只能点点头。

好家伙！

人事部，可怕！

“一点风声都没有！就领证了？”小韩还是很期待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点不可思议，“如果是我，我估计要搞得人尽皆知！柠宝你真的太能憋住话了。”

晓雪轻哼：“别说了，我年初三跟他去吃饭，他一个字都没说，光听我在那儿哔哔被按头相亲的事情。柠宝啊柠宝，我招你的时候跟老郑说，你这孩子是性格面了点，但嘴上有门栓，是个靠谱的，没想到回旋镖最后扎我自己身上了？”

“……”

陆柠慌了，鞠躬道歉，“对不起晓雪姐姐！我有罪，请饶恕我！”

张飞扬笑了：“咖啡还是奶茶，自己选！”

陆柠委委屈屈：“……下午的奶茶。”

晓雪哈哈大笑：“开工第一天，就有奶茶喝，不错不错。”

张飞扬若有所思：“对吧，你还瞒着我，瞒着郑经理，瞒着小韩，”

陆柠捂住荷包：“……连请三天！”

这就是戴戒指出门的后果，他终于懂了。

“哈哈哈哈哈！”小韩在一边狂笑，白蹭三天奶茶。

她压低声音好奇，“你对象呢？下次团建能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吗？”

张飞扬拉开椅子，插科打诨，“对啊，拉出来溜溜。哈哈。”

晓雪咬着吸管，道：“别吓唬柠宝了，人家刚新婚，且关起门来自己过着先。”

陆柠一个劲点头：“就是就是，不要吓唬我。”

而且，拉蒋先生出来溜溜，这是他能干的事儿吗？！

开工第一天，本来上午就没什么事情，主要是闲聊；加上陆柠结婚这事儿的确很震撼，于是时不时就聊上两句。

晓雪在年初三来了荣城后，父母亲戚还在微信电话里狂给她介绍相亲男，也有一车的话要嘀咕。

郑经理拿着保温杯出来接水的时候，对他们道：“你们声音再大点，把人事部屋顶掀了。”

大家才暗笑着压了压动静。

郑经理泡了枸杞回到部门里，没急着进去，对大家道：“今年要开展新的业务线，之前一直在提的市场要正式组建团队，我们人事是第一道门槛，人找不到合适的团队就没戏。懂吗？该打起精神来了。”

等郑经理进去，大家改为微信群聊。

八卦起公司新业务的事情。

小韩：【难怪今天陈总乐呵乐呵，原来是公司业务要蒸蒸日上了】

张飞扬：【陈总也挺不容易哈，为了公司听说过年都没好好过】

晓雪：【这是他公司，应该的】

小韩：【是不是搭上盛远这个大资本之后，以后我们公司会飞快扩大啊？市场要招多少人呢？】

晓雪：【很难说，要看接下去市场对我们的认可程度】

小韩：【请教下吼！就是市场组建团队的话，大佬也是人事部门找吗？】

张飞扬：【那肯定不是，负责人说不定已经定好了，很快会空降。肯定是陈总他们高层找的。我们到时候对接老总，沟通之后再按照需求搭建部门框架】

晓雪：【市场一般是团队作战，老总会带骨干一起过来也未可知……】

陆柠看着这些消息，心情复杂。

他还记得蒋先生说过，陈总已经在另觅“新欢”，惹得盛远控股有意见。

到时候会引起如何的矛盾冲突，很难料。

不过看消息的过程中，陆柠倒是发现，晓雪好像一直维持一种比较冷静的视角。

他一边喝咖啡一边想，晓雪真的很拎得清。

绝对不会被公司一些小恩小惠迷惑，也很清楚上司话里话外的意思，对公司的前景似乎也持自己的看法。

陆柠再想想自己来之后，晓雪更像是部门经理，拉扯他们几个小员工的同时，给郑经理出的有用主意也不少。

最重要的是，从平常的交谈中，陆柠可以明显发现晓雪对整个公司的员工，了如指掌。

办公室里谁提一个名字，说这人如何如何，要是问到晓雪，她必然能知道二三事。

所以，她是为什么还混在这里当扫地僧？

陆柠搞不懂。

陆柠的手机跳出新消息。

蒋先生：【开工大吉，利是红包】

陆柠笑眯眯地戳开红包。

【谢谢！您也一切顺利】

顺便发了一张咖啡照片过去，【我今天自己带咖啡去公司了，还有阿姨准备的新鲜饭菜】

蒋先生：【好】

【今晚去陪老爷子吃个晚饭？】

陆柠：【好！我下班就去，我自己跟爷爷联系哦~】

蒋先生：【早点联系，多点几个菜，别等他安排】

陆柠：【嘿嘿，好的！】

陆柠联系爷爷询问是否方便去吃饭。

他深知一定是爷孙俩谈好，蒋先生才来说，但还是礼貌地问一遍。

得到明确答复后，老爷子也主动问他想吃什么，好叫厨师准备起来。

陆柠不客气，点了一道酱汁红烧肉。

随后再联系陈阿姨，说今晚去大宅吃饭，请她们不用准备晚餐。

搞定后，陆柠看着电脑屏幕，微笑。

此刻，他深深地感受到，有一个可靠温暖的港湾是多么美好安逸的事情。

-

第一天上班，陆柠除了常规性地负责招聘软件的各种回复联络之类，只干了一件事。

接待了一个算法测试部门的一个姓朱的实习生，在其实习证明上盖章。

大家轻松愉快地下班。

陆柠和晓雪一起回去的。

两人一起去地铁站，他好奇地请教：“晓雪姐，实习证明是现在开的吗？”

晓雪在看手机，她个子小，走着说话的时候得仰头看他。

“不该开的，看着吧过几天就要来哭了。”

“哈？”陆柠懵，“那为什么郑经理让我给他敲章？”

“老郑不知道。”晓雪边走边说，“算法的那个组长也估计不知道。”

她没继续说，陆柠也不多问，只是道：“这个实习生当时还是我面进来的。不会有事吧？”

“有事也找不到你头上。”晓雪笑了，“放心，不是大事情。我去见朋友了！”

“拜拜~”

陆柠也没多想，坐地铁去定安南路的蒋家大宅。

老爷子居然拄着拐杖在门口等。

陆柠特别感动地跑过了小喷泉进门：“爷爷，您别等我啊，天还冷呢！”

“我不冷，穿得暖，家里也暖。你冷不冷啊？”

蒋老爷子现在可有盼头了，搭着小柠的手用手背探探他的手背，“你自己要多穿点。”

“没事儿，我就从公司到地铁里再走一点点就到了。”

陆柠放下包和外带饭盒，接过陈管家送来的热茶，笑着道谢。

家里的人都挺喜欢陆柠，他一来家里热闹。

蒋老爷子问了问他带饭上班的事情，“改明儿让大宅的师傅给你做好了，送到公司去，岂不是更新鲜？”

“……不用！”陆柠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吃挺好的了。比以前好！”

蒋老爷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乖极了。

他也清楚，如果这孩子是养在自己膝下，也成不了这么可爱的样子。“你妈妈呢？旅游完回家忙去了？”

“对。”陆柠想起来了，“妈妈店里开业早，这几天特别忙。她说等忙完就来拜访您。”

“没事。生意要紧。”

蒋老爷子在这方面很通透，“客户不是我们家里人，家里人怎么着都可以等一等，客户是不等人的。”

陆柠乖乖点头。

吃着饭，果然有他点的红烧肉，还是四切。

老爷子让他多吃一块，不打紧。

陆柠：……呜呜呜，感动，规矩都破了。

吃得差不多，老爷子安排车叫司机送回去。

走的时候，他问：“小柠，要不要去爷爷公司做？”

“嗯？”陆柠想起某天蒋先生也说他如果要跳槽就考虑盛远控股。

但是接到老爷子这“offer”，还是有些意外。“爷爷，我其实工作时间短，能力也不突出，恐怕很难胜任您这边……”

蒋老爷子笑了笑：“不急，爷爷就是提了一句。爷爷的意思是，你只要想换工作，要优先考虑爷爷的，是不是？”

陆柠愉快点头：“嗯！谢谢爷爷！”

算上妈妈给的offer，他现在手捏三份工作机会！

呵，真牛啊！

高高兴兴回家。

只是家里有点空旷。

陆柠回过味来了，今天哪是他陪着老爷子解闷，原也是老爷子陪他吃饭呢！

蒋先生的用心良苦，他接收到了。

陆柠检查一遍绿植，盆土微干的都浇水，其他的则是稍微喷水雾，再给小琴一片一片地擦叶子。

稍微絮絮叨叨地交流了一番感情。

“小琴，你说，蒋先生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合适，喜欢，爱，是进阶关系，是交叉关系，还是……”

他的脑容量有限，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关系可以说。

小琴被摇晃着枝叶：“可能是合成大西瓜的消除关系哦~”

陆柠拿开湿毛巾，双手撑在膝盖上靠近小琴：“你是说，三个合适就会变成一个喜欢，再收集三个喜欢就会变成一个爱？”

小琴继续被摇晃，晃得叶子都飞起来了：“……小琴不知道，小琴不懂哦~”

陆柠忧伤，转身去洗干净毛巾。

睡觉前，陆柠想起来蒋先生房间里的那棵爱心榕。

他抱到书桌上，只开着复古台灯，拍摄一张照片，PO到朋友圈。

【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