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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匠心 毛厚 6336 2024-09-11 11:44:03

一辆越野车匀速行驶在市内公路上。

陆商被身旁的喘息声吸引,从窗外的夜景中转过头来。

他身边的车座上蜷着一个人,浑身血污,呼吸急促,双手紧握成拳,极其痛苦的模样。

陆商察觉有异,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对方粗鲁地挥开。

“别碰我。”声音非常年轻,是个少年。

前座的司机袁叔微微侧了下头,“陆老板?”

“没事。”陆商神色平常地收回手。

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少年离得远离远远的,紧紧贴着车门,蜷缩得更紧。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只照出他几缕过长的刘海,看不清面容。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坐垫上蹭了不少血,车内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很难受吗?”陆商盯着他,出声询问。

回答他的只有越发紊乱的呼吸,好像身体里藏了一只野兽,随时要爆发出来似的。

“他这样子,要带回陆家吗?”袁叔在前面问了句。

陆商转头看了一会儿,陷入深思,似乎在做什么权衡。

这时车子驶上高架桥,车身一个转弯,往右侧一阵倾斜,旁边的少年没有系安全带,惯性倒了过来,闻到陆商身上的味道,好像一下子按捺不住了,张嘴咬上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袁叔转过头。

“没事,”陆商头也没抬地打断他,“看路。”

不知是不是身体力竭的缘故,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不重,除了最开始那一下,并不太疼,陆商感觉出这孩子并不想伤人,微微皱了皱眉,用空闲的那只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他的手很凉,咬人者像是一下被惊醒,猛地松开了牙齿,慌忙爬回车门边,蜷成一团,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是中毒了,陆商表情转为严肃,捂着手腕,抬头吩咐袁叔:“去医院。”

两小时前,南城酒吧。

温度又低了两分。

孙茂看了眼手表,不自在地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

“您当初是怎么跟我爸说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您也不会让银行给我们放款,我说孙书记,今儿个您怎么就求上我了呢,您也知道我爸这人脾气不好又爱记仇,您这让我很为难啊。”

说话的青年叫李岩,不过二十出头,梳着大背头,叼着烟斜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

年近五旬的孙茂此刻倒像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低垂着眼,讪讪地赔着笑:“这……这我都知道,当年我这不是……”

“不是我李岩小气,这两千万说多不多,可要说少,也够在城中买条商铺了不是?”李岩还是笑。

孙茂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从封闭的大山里读书读出来,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要说他是贪图富贵之徒,也委实不算,只因年少时无权无势被人欺狠了,心中埋了怨恨的种子。刚坐上位子那会儿,他沉默了十几年的积怨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仗着权力报复性地打压了不少人,恰不巧,李岩的父亲李金钥就是当时其中之一。

活了半辈子的孙书记没想到,时代变了,风水轮流转,李金钥这根老柴不仅没熄火,后来还越烧越旺,成了赫赫有名的富商。他倾尽半生爬到顶,结果发现自家山头不过人家的半山腰,一把年纪了还要对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低声下气,他心里窝火,却迫于有求于人不得不受着。

这时服务生端了茶水进来,包厢门开合,屋外的重金属音乐猛地涌进了屋子。

“岩哥,有人来了。”

李岩抬头,服务生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念了个人名。

“他?”李岩诧异,忙说:“快请。”

很快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一袭黑色大衣,身形修长,气质冷冽。孙茂见到他,总算是松了口气,激动得眼里几乎都要冒出光来。

“哟,陆老板,”李岩忙站起来,递过来一根烟,“听说你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今天怎么过来了?”

“来借钱。”陆商伸手挡了挡,在两人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借钱?”李岩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谁有这本事能让你开金口借钱的?”

陆商看向他,言简意赅:“你。”

李岩抽出一根烟,听闻这话又放了回去,笑着问:“那你要借多少?”

“两千万。”

李岩抬眼一瞥,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年初陆商投资两个亿为市内的五所大学建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新闻报道一般都有夸大的成分,但李岩绝不相信他会为这两千万费神,之所以开这个口,无非是想横插一杠,替他把孙茂的债权揽下来。今天这钱,他李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孙书记,你本事不小。”

孙茂没作声,额头上冒了一层汗,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李岩冷笑一声,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摆了一道,他是家里的独子,又是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虽然年纪尚轻经验有限,但受他父亲荫庇,生意场上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哪里吃过这种暗亏。作为一个合格的富二代,他向来不吝啬金钱,但最烦有人使手段逼他。

“您和陆老板聊吧。”李岩站起来,拿着烟出去了。

孙茂顿时急了,又不好去拦李岩,只能转头去求陆商:“陆老板,这钱……”

陆商淡淡地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低头端起桌上的普洱茶,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

实际上,孙茂手里有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权力优势,那就是关口地区的进口批文,李家觊觎已久,却未宣扬,就等着看他哪天落马好一举拿下。这钱李岩今天本来就是打算借的,只是陈年耻辱跨不过,借机发作一番罢了。陆商心中通透,李岩既没表态,也就等于是默认了。

他等李岩出去了,才示意孙茂去查银行账户。

孙茂一听,急忙站起来摸出手机,手指都有点抖。

陆商冷冷道:“再拿去赌,你知道后果。”

“是,是……”孙茂掩不住喜色,连连点头。

陆商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儿,李岩一直没回来。他站起来,无视了孙茂请他吃饭的热邀,径自去了后门。

这间酒吧是李家人的根据地,李家原本靠做餐饮起家,后来又投资珠宝行和房地产,李金钥是个老狐狸,赚了钱后开了家担保公司,明面上和银行合作给人作担保,暗地里吸收存款放高利贷。早些年金融行业刚兴起时,李家赚了个满盆满钵,这两年国家经济政策逐渐收紧,李金钥闻风而动,抽回资金开了娱乐公司,让儿子接手,自己退了二线。

当然,这都是仅能看得见的。

酒吧后门挨着一家汽修厂,位置异常偏僻,陆商却是轻车熟路,以前谈生意时他来过多次,司机袁叔总在那附近等他。

他刚到门口,听见一阵吵闹声,走过去一看,见一个混混模样的黄毛提着酒瓶在踢人。被踢的人满身血污,明显已经动不了了,打人者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架势,眼里是愈发高涨的兴奋,围观的服务生们恶劣地吹着口哨,脸上看不见丝毫同情。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对别人的悲惨遭遇也没有多少兴趣,低头给司机打电话。

“底下有人手脚不干净,我给点教训。”

陆商抬头,循着声源方向看过去,见阴影深处,李岩正坐在一叠汽车轮胎上忘情地抽着烟。他还没有对这句话做出表示,李岩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报警。

也不能怪他反应过度,陆商出来混得早,性格又老成,在李岩还闹逃学泡吧的时候,陆商已经开始和他父亲有生意往来了。从最初的认知上,他总觉得陆商是他父亲那一拨的人,因此多多少少带了些敬畏,虽然实际上两人的年龄也没差多少岁。

车过来了,陆商并未对他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只扫了眼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转身上车。

“我的新公司,陆老板有没有意向入个股?”李岩在他身后叫住他。

陆商从车窗里看过来,目光停留在地上,答非所问:“这孩子长得不错。”

没来得及意外,又听他道:“多少钱?”

李岩虽和陆商没有深交,但也知道这人不好相处是出了名的,向来独来独往,性格冷淡,也极少对什么东西表示出兴趣。他心里不免一阵诧异,伸手抓起地上那服务生的额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一旁的领班趁机告诉他,这孩子原是杨老五不知从哪个毒贩手里买来的,说以后有大用处。可惜杨老五时运不济,人还没用上,自己先进了局子。于是这孩子就被独自扔在了酒吧里,年龄名字籍贯一问三不知,人没上过学,身体又瘦弱,要文化没文化,要力气没力气,只能做点别人不愿做的脏活,几乎没有存在感。李岩接管酒吧半年多,倒真未注意过店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会儿他借着车灯细看,不得不承认,陆商的眼睛的确够毒。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这孩子的大半张脸,但灯光下,那双眼睛却是亮得出奇。

李岩松了手,目光在陆商身上游离一圈,起了些心思。

“陆老板喜欢?送你如何?”

陆商仍是淡淡的,没表现出惊喜,却也没推辞,只点点头,给旁边的司机做了个手势,“那多谢了。”

说着,司机下了车,径直走过来,拨开人群把人拎起,拖进了车后座。李岩的手下原本想挡,被李岩拦了拦。

“改天谢你。”陆商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合上车窗走了。

“他倒是不客气。”领班望着远去的车影愤愤不平。

李岩看上去却非常高兴。

“岩哥,就这么便宜他了?”

李岩低头笑了笑,说:“你懂什么,陆商这个人,城府深得很,用一个半废的人换他一个人情,这买卖不亏。”

今天是周五,按照惯例李岩得回家吃饭。饭桌上把这事儿一说,他爹果然没有责备他,还夸他办得好。

“但是这两千万你得……”李金钥提点他。

“我知道,钱我明天会让小赵转给他。”

“孙茂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私自挪用公款,今天陆商当着你的面借了孙茂两千万,明天你转给他,把债权转到我们手上来,一来卖了陆商面子,二来收了孙茂这条狗。”

“那老狗肯答应吗?”

“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岩低头切牛肉,缓缓道:“这么说陆商其实什么都没做,却白讨了两边的好处……”

李金钥古怪地笑了笑。

“那孙茂也挺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赌博了,一输还输这么多。”

李金钥抖开报纸,笑道:“孙茂上个月去了趟澳门,你知道是和谁一起的吗?”

“谁啊?”

“孟心悠。”

如果电视里的名媛放到现实中,大概就是孟心悠这样的,自身条件先不说,她上数三辈是立过军功写进历史课本的人物,父亲是中央高官,母亲是外交官,伯父从商,是某能源巨头公司的一把手,孙茂会去巴结她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但鲜少有人知道……她还是陆商的干妹妹。李岩只稍微一想,就知道陆商在这整件事中起了什么样的角色,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操。”

早上九点,李家的钱准时入账。陆商听袁叔汇报完,点了点头,“给孙书记递个信,再给孟心悠挑个礼物送过去。”

袁叔应了,又想起些什么,回头说:“昨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血清里检测出了会致人发狂的毒素,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残留,看来李家的确在做违禁品走私生意,另外按你的吩咐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是检查报告。”

袁叔递给他,“应该是受过长期虐打的,新伤旧伤检查出来不少,身体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医生说,怕是要住院。”

“住着吧。”陆商接过放在一边,没看,“把带毒血清留一份样品,再找西区的吴所长开个委托书,做一份伤情鉴定,伤口都拍下来,调取汽修厂门前的监控,把施暴视频截出来存档。”

袁叔:“你是想……”

陆商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善人,但如果能把李岩的小辫子抓在手里,他倒是不介意插手这桩闲事,届时他再在背后稍微推波助澜一下,效果肯定是翻倍的。李岩到底还是嫩了点,这事儿要换成李金钥,肯定是把人处理干净了敲锣打鼓地送上门来,既给自己戴了高帽又不留下把柄。

陆商捏了捏手腕上的纱布,转了话头:“子瑞什么时候回国?”

“今晚十一点到,已经安排了人去接机。”

袁叔做事一向周到,他倒没什么可操心的,说完这句,两个人陷入沉默。许久陆商捏了捏眉心,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带这么个人回来?”

袁叔:“你父亲去世前交代过,你知道他在这方面很在意。”

陆商想象了一下他父亲那张痛心疾首的脸,不由淡淡一笑:“放心。”

袁叔便也不再多说,只问:“梁医生接回来后,是让他先来一趟陆家吗?

“不用,让他明早直接去瑞格医院。”

袁叔变了脸色。

陆商见他这严肃模样,不由无奈,说:“袁叔,我等了太久,已经无所谓了。”

袁叔在陆家当了近三十年的司机,又是陆商的助理,对他的脾气秉性最是了解,知道自己此时多说也无用,勉强点了个头。

十年前,陆商的父亲死于心脏衰竭,还是少年的陆商不得不从国外赶回来,处理父亲的后事,接管陆家的生意。袁叔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接触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继承人,陆商年纪不大,可做事很有条理,上手也快,在陆父一位旧友的帮助下很快稳定了局面。袁叔起初并不明白,陆家为什么不把这个独子留在家里帮衬,非要把他放在国外……直到他看见陆商的体检报告。

人生就是一场等价交换接着另一场等价交换,每拥有一样东西,势必就要拿另一些东西去换,他父亲没有逃脱的命运,他同样也没有。

袁叔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伤口照片就送到了陆家的办公桌上,陆商一向对这些杂事不怎么上心,只出于习惯随手翻了翻,没想到这一翻就再没放下。

梁子瑞下了飞机直奔陆家,推开门,发现爱操心的屋主果不其然还在忙。

“病人就要早睡,你怎么总是不听医嘱呢?”梁子瑞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急吼吼地跑去开冰箱,“赶紧的,有什么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陆商盯着他鞋上的泥沙,“你能不能把鞋换了再进来。”

“忘了。”梁子瑞两下蹬掉鞋子,去开冰箱门,厨房这时正好来了电话,说螺蛳粉已经煮好了。

梁子瑞一听有螺蛳粉,瞬间就不翻冰箱了,嬉笑道:“你知道我晚上会来啊。”

“哎哟,你的手怎么了?”梁子瑞被他手上的纱布吸引,拉过来一看,颇为震惊,“这是……男人咬的?”

陆商忙着翻手上的文件,没搭理他。

“手别动,我给你诊诊。”

梁子瑞是陆商的发小,在美国读医学博士,家里却在唐人街附近开了家中医馆,从小耳濡目染,中西医无缝切换。这人是个医学狂魔,尤其热爱挑战高难度病患,自称医学界一枝花,实则是朵大奇葩,见到疑难杂症的目光比见到比基尼美女还殷切,人家看到漂亮妹妹都冲上去把妹,他却是冲上去把脉。

梁子瑞给他诊脉的功夫,螺蛳粉和烧鱿鱼、烤香椿全摆上了餐桌,整个屋子都臭了。

“你这半年可没少操劳啊,明天去我那儿,我给你做个检查,别吃早饭。”梁子瑞收了手,脸色不太好看。

“我……”

“拒绝也行,下次手术克扣你麻醉。”梁子瑞淡定地吃东西。

壁炉的炭火发出一声轻响,陆商果断回避了这个话题,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

“子瑞,你看这个疤像什么?”

梁子瑞喝了口水,简单一瞟就下了结论:“子弹贯穿。”

“能对比出口径吗?”

“难,这至少是十年前的疤了,而且受伤时应该还是个孩子,现在皮肤都长开了。”

说罢,他不禁起疑,把报告拿过去一通翻看:“国内禁枪,有这种伤的人可不多,这是谁的伤情鉴定?”

陆商的表情顿时难以言喻:“子瑞……你信命吗?”

梁子瑞从报告中抬起头来,吃惊道:“你吃错药了?”

陆商摇摇头:“我以前也不信。”

翻阅报告的手骤然一紧,梁子瑞脑中迅速串联起些线索,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道,这就是十年前那个孩子?!”

“不知道,所以要麻烦你,”陆商显得很镇静,“我把他安置在你那里了,你明早帮我看看,拜托了。”

“啧,不早说,你司机呢,快送我回去。”

……

送走梁子瑞,陆商又忙了一会儿才休息,年关将近,各地的海关都卡得紧,他不得不多费些心思,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袁叔看着直皱眉。

“要不今天别过去了。”

“不碍事。”陆商低头整理袖口。

早上起了点雾,这时还未全部散去,陆商一路开到瑞格医院住院部,梁子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的脸色看着真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陆商确实感觉不太舒服,右手一直不动声色地按在胸前,“走吧。”

“走去哪啊,”梁子瑞手搭在他肩膀上,笑眯眯带着他拐了个弯,“先做检查。”

瑞格医院是由陆家出资,以梁子瑞小叔的名义开立的私人医院,设在市内最大的公立医院旁边,两栋楼就隔了一条空中走廊,大型仪器都是共用的,因为赞助的原因,他们还有优先使用权。梁子瑞只有在穿上白大褂的时候才能算是个正常人,陆商不喜欢人多,梁子瑞好说歹说才让他勉强从走廊过去做动脉造影,好在他的各项数据都建过档,拿结果也快。

“又严重了。”

陆商并不以为意。

“按照这种恶化程度,你连撑到明年年底都很难。”梁子瑞感到一阵头疼,“那孩子我帮你采过样了,对比结果要等到下周才会出来。”

“不急。”

“我急啊,”梁子瑞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商抬头看他,他把超声心动图推过来,“两年前给你移植的同种异体血管效果并不理想,缩窄段后的主动脉有形成动脉瘤的迹象,你的身体状态太差,万一动脉瘤破裂,你就只能去见上帝了。”

陆商:“说办法。”

梁子瑞无奈,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手上有个新型环孢菌素的项目,如果顺利,或许能帮上你,你……再等等。”

……

两个人在餐厅吃晚饭,走的时候,陆商打包了一份鸽子汤。

“你这是准备把他当儿子养?”梁子瑞打趣他。

陆商不予理睬,只问:“哪间?”

“你猜。”

“……”

梁子瑞简直怕了他:“哎,503。”

电视机在播报寒流将至的新闻,陆商走进病房,床上的少年正在发呆。为了方便处理伤口,他的头发被剪短了,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角贴着纱布,皮肤很白,换上干净的病号服后,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了一些。

陆商把鸽子汤放在面前的隔板上,轻声问:“记得我吗?”

少年深邃的双眼在他手腕的纱布上游移一会儿,定格在他身上,恭敬地喊了句:“陆老板。”

陆商点点头,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你叫什么?”

“小黎……我姓黎,他们都叫我小黎。”

“没有名字吗?”

“不记得了。”

陆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就叫黎邃吧。”

少年望着他,面露疑色。

“以后跟着我。”陆商却并不打算解释,只问,“认得字吗?”

“认得一些。”

陆商心里有了数,没再问别的,只让他把汤喝了。

第二天,有人送了些衣服过来,全是高档货,黎邃直到看见袁叔把东西归置进他的衣柜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的。

“三周后出院,会有人来接你,记得提前把衣服换好,”袁叔例行公事道,“这是你的身份证。”

黎邃接过,盯着上面的“黎邃”二字,愣了很久。

“这张是信用卡,是陆老板名下的副卡,想买什么可以拿去刷,但不可以套现,想存钱的话,等你出院后可以自己再办一张□□。”

“我……”黎邃盯着卡,半天说不出话来。

袁叔见状也不多话,把卡放在了桌上。

梁子瑞在监视器前看着少年的反应,简直乐坏了:“看你把人家小朋友吓得……”

陆商事不关己似的,低头开了罐啤酒。

“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他?”

“收养。”言简意赅。

“收养?”梁子瑞咋舌,翻了个白眼,“不如包养算了。”

他无心插柳,陆商却意外地听进了心里,收养的话将来难免会面临财产问题,这也是这两天他在考虑的事情,若是包养,的确是个两全的好办法。并非他在意那点钱,黎邃在他身边待着,无论是何种身份,他必然都不会亏待他,只是能少的麻烦则少,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你公司那群老家伙数着日子盼着你病死,他们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他,换成小情人就好说多了,这样他在你身边待着也算是有个正当理由,不会引人怀疑。”

陆商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他的提议。

“可是包养未成年嘛,罪过啊……”

陆商倒是想起了什么:“他多大了?”

“从骨龄看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骨头还没闭合,个头还会长,不过他长期营养不良,实际年龄应该更大一点……也就十七八岁吧。”

“伤呢?痊愈需要多久。”

梁子瑞比出一个“三”,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啊,我是建议住院到月底的,现在你是他金主,你说了算,我不干涉,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他缺微量元素,腿伤没有看起来愈合得那么好,一个月内不要长时间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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