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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匠心 毛厚 3482 2024-09-11 11:44:03

那双一贯深邃的眼里,此刻却溺满了悲伤,陆商头一次如此强烈的意识到,坐在他对面的,是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便糊弄的男孩了。

“一点点都没有吗?”黎邃极力忍住眼泪,眼中甚至带上了乞求,哽咽道,“你对我好,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心脏配型的原因吗?”

陆商沉默以对,黎邃接连的质问像无数玻璃渣,直扎在他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回答,他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了。”黎邃自嘲似的点点头。

陆商似乎很累了,就这么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找,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健康起来,我想过很多办法,问过很多人,查过很多医书,可我唯独没想到,能让你好起来的东西,竟然在我自己身上。”黎邃露出一抹苦笑,“陆商,我其实很高兴,至少……至少你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从见到陆商进门的那一刻,黎邃就放弃了,他认命了,他心里有一个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哪怕知道陆商要挖他的心,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把心掏出来给他。

“够了。”陆商忽然打断他,声音压抑,“我是不可能做心脏移植的,你不必说了。”

“为什么?”黎邃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带着尖锐的探寻。

这目光让人无所遁形,陆商不愿与他对视,撇开眼,他浑身都在发烫,耳鸣得厉害,胸口也阵阵钝痛,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

“为什么?”黎邃又重复了一遍,眼神不依不饶,仿佛非要将他看穿似的。

陆商疼得后背全是冷汗,承受不住,勉力站起来,转身上楼。

错身时,黎邃拽住他的胳膊,不甘道:“你又要逃走吗?”

四目相对,陆商低声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连20岁都不到,知道什么?”

黎邃看着他,眼神渐渐变了,“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逐步贴近陆商,垂眼道:“我在训练营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来找我,甚至不惜动用军方的力量?我在东彦实习的时候,你为什么表面上不闻不问,暗地里却为我扫清障碍?我喝醉酒亲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又为什么,会对我起反应?”

黎邃目光沉沉,缓慢地将他收进怀里,贴着耳边道:“陆商,你知道我看见你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每天看你这么辛苦,我有多想把那些让你劳心费神的人全部赶走吗,你知道我每天睡在你身边,要用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想冒犯你的冲动吗,我不禁爱你,我甚至还想……”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这未完的话依然让陆商心惊,他从来不知道,这孩子对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你别赶我走好吗,”黎邃吻了吻他的后颈,声音里满是委屈,“我爱你,别剥夺我待在你身边的权利。”

陆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黎邃抱得很用力,仿佛怕他逃走似的,拽得他手腕阵阵发疼,不由挣了挣,“你先把手松开……”

“我不松。”黎邃强硬地将他躲开的脸摸回来,顺着下巴往下亲,手探进陆商大衣里,一颗颗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我知道你为了单独跟我谈话,把袁叔露姨他们都支开了。”

陆商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大概是烧迟钝了,脑子晕乎乎的,一时竟没搞清楚黎邃在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陆商皱眉道,“你……唔。”

黎邃咬住他的嘴唇,把他要说的话全堵了回去,这绝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松开时两个人唇瓣上都带了点血,黎邃在他耳边故意吞吐热气,“陆商,我忍不住了,我想把你据为己有。”

“你……”陆商的身体不可控制颤抖起来,呼吸也乱成一团,他手脚无力,此时只觉得浑身发烫,睁眼全是一片天旋地转。

黎邃疯魔了似的,在他脖子上重重地吸吮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显出一个红痕。痛感十分强烈,陆商闷哼了一声,这标记一样的痕迹让黎邃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一把将他整个抱起,放到沙发上。

外套和皮带落了一地,黎邃扯开陆商的衬衫,将他的手钳在头顶,轻而易举地把那股抗拒的力道压了下去,顺着脖子往下亲吻,锁骨,前胸,肚脐……如同终于毫无顾忌了似的,放纵地在那片肖想了一整年的肌肤上肆掠占有,留下一连串独属于他的痕迹。

天花板上灯光分外刺眼,陆商的嘴唇无力地开阖了两下,眼前渐渐现出重影,缺氧的窒息感像浓厚的墨水一样晕染开,意识开始涣散。

黎邃一路舔咬,灼热的呼吸扑打在白皙的皮肤上,手掌不满足地顺着往下,温柔抚摸过去,抵达身后那片秘地,犹豫了一下,眼神暗了暗,食指蛮力地闯了进去。

瞬间的刺痛感像一道令箭,直击向大脑深处,陆商呼吸猛地一滞,仅剩的那点意识仿佛忽然丢弃了他,飘入了高空里。

“陆商……”黎邃得偿所愿般,柔声在他耳边呢喃,声音里全是隐忍,“你里面好烫。”

被侵犯的人并没有回应,黎邃顿了顿,察觉出身下那股持续的推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忙抬头去看他,“陆商?”

陆商静静躺着,苍白的脸无力地歪在一边,呼吸不太稳,身体也在微微发抖。黎邃脑子一嗡,有这么疼吗?想着便立刻抽手,手足无措地去抱陆商的头。

“对不起,我、我弄疼你了吗?”

陆商的皮肤非常烫,之前黎邃太热切,没感觉出来,现在用手背仔细触摸,他才发现,陆商不光是体温过高,肩膀还在不自觉地瑟缩,像是胸口抽痛似的。

他低头看了眼身下衣衫不整的人,神色一变,恍然清醒过来,脸上血色尽失,声音发颤:“陆商,你在……发烧?”

压制在身体上的力量消失了,陆商眉头紧了紧,神情极其痛苦,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这动作出现在一贯冷静的他身上,竟有一丝害怕的意味。

“别怕,别怕,”黎邃慌了,忙把他抱进怀里,“我……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怀中的人只是薄唇紧抿,并没有睁眼,脸色差得简直不像是活人能有的。

喊了几声都没反应,黎邃几乎要哭了,手忙脚乱地帮他把衣服穿好,把人横抱去车库,“我们去医院,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我只是想逼你说出实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生病……”

一路疾驰把陆商送到医院的时候,梁子瑞正好因为盗窃案在值班,看见黎邃眼眶通红地抱着人进来,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一时懵了半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等亲自把人推进急诊室做完初步检查,他才放下心来,又不禁感到有点奇怪,陆商近来身体本来就虚弱,会发高烧并不奇怪,这孩子反应过度了吧。

直到护士来贴电极片,他掀开衣服,赫然发现脖子和前胸一片触目惊心的吻痕,心一惊,差点腿软跪到地上。

二话没说就冲出去,给了黎邃一个拳头,气得哽了半天才骂出口,“你想害死他吗?”

黎邃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又站稳了低头道歉,眼里写满了自责。

梁子瑞见到他这副模样,更加气得脑仁疼,指着他道:“你小子出息了啊,你……你竟然敢对他用强。”

拳头捏得指节泛白,黎邃没有答话,紧咬嘴唇,低垂着头,那脸上的悲伤看得梁子瑞又气又震惊。

到今天这一步,黎邃也是没有办法了,要么他就别那么聪明,索性信了陆商的鬼话,乖乖出国去,要么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别动心,事到如今,爱而不得,他当然会觉得痛苦不堪。

打完针,陆商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一些,到了早晨烧终于退了,但梁子瑞随即发现,他的心脏好像出了一点问题,与袁叔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下,决定临时做个手术。

护士和助理医师正在紧张地准备器具,梁子瑞检查完麻醉药品,瞥了眼角落里的黎邃,“你要待在这里吗?”

黎邃望着手术台上沉睡的陆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梁子瑞给双手戴上手套,顿了一下,“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看。”

见黎邃盯着他,解释道:“开膛破肚,那种画面冲击力,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是承受不住的,我可不想看到你吐在这里。”

黎邃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我影响你吗?”

“你不影响我,”梁子瑞手上忙碌着,“你影响我的助理。”

黎邃的目光移向旁边,见戴口罩的女护士羞怯地转了个头,起身走到陆商身边,握了握他的手,“我等你出来。”

那只手毫无温度,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黎邃微微握紧,只觉得心里抽着疼。

手术持续的时间不长,中午人就推出来了,比起上一次照顾人时的手足无措,这次黎邃已经算是手法娴熟,穿了防菌服在监护室里守他,等他虚弱地睁过一次眼,叫了医生来拔管。

陆商体质太弱,转到普通病房后依然不太清醒,中间黎邃用吸管喂他喝了一点水,闭上眼又继续睡,整个过程迷迷糊糊的。

晚上梁子瑞来检查了一次,见黎邃仍在病床边怔怔地坐着,不由心里软下来,“你去吃点东西吧,他应该快醒了。”

黎邃目光长久地落在陆商脸上,闻言只是伸手,把他的手腕轻轻放进被子里,那动作恍如有万般不舍。

陆商在两个小时之后醒了过来,身边只有一个梁子瑞。

“别找了,他不在。”梁子瑞见他目光在周围探寻,开口道,“给你贴了人工补片。”

陆商伸手把呼吸机拿下来,缓了缓,睁眼看向梁子瑞。后者眼神怪异,语气里藏了怒气,“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让你警惕不要养虎为患吗?”

“你喜欢他吧。”肯定的语气。

陆商偏过头。

“别狡辩,你病到什么程度我最清楚,我可不信你真的弱到搞不定一个小屁孩。你骗骗那孩子还可以,骗我还是算了,你如果对他没有一点感情,怎么会允许你对他做出这种事来。”

陆商奇异地没否认。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命玩儿。”梁子瑞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陆商垂下眼,已经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准备,不料梁子瑞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甚至是欣慰的,“陆商,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一天。”

“以前我总怪你身上没有人味,活得太寡淡,可我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你,恐怕还没你做得好,没完没了的检查,没完没了的手术,每天闭上眼,连第二天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这种一切都是灰色无望的日子,想想就操蛋。”

陆商盯着他,眼里有意外的神色。

“挺好的,真的,七情六欲都体验过一番,才不枉来这世上遭这份罪。”

陆商忍不住出声:“你不反对?”

“反对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也是医生,救人才是我的天职。”梁子瑞道,“其实我也是矛盾的,我一直在寻找一种能救你,同时又不伤及他性命的方法,我承认,有件事我其实说了谎,我让你等一年,不是在等免疫抑制剂,只是在为这种可能性拖延时间。”

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地互相吐露心底,陆商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移向窗外:“……我一开始的确是奔着他的心脏去的,又不想让自己太有负罪感,所以自私地希望他能心甘情愿,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却舍不得了。”

梁子瑞无奈:“你说你,别人的心没捞着,还把自己的心搭进去了,陆老板,这买卖不划算啊。”

陆商动了动躺得发僵的双腿,“他人呢?”

梁子瑞挠头,尴尬道:“那什么,我刚刚太冲动,给了他一拳头,这会儿估计正哭着呢。这小子也太过分了,你晾他一晾,让他自己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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