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顾南也听说过毒蘑菇致幻, 但是还没想到能致幻到什么地步，从后视镜看到那只狸花猫看向他的眼神时，顾南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只猫心里肯定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果然将车开向了宠物医院, 韩阁倒是不在医院里, 跨年他去了医院陪伴徐奶奶，不过医院里还是有值班的医生，对方显然也是认识顾南的，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就看到顾南将一只猫递了过来。

“哟，又是你啊。”这医生笑着道；“这次又是吃撑了？”

顾南这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个医生正是上次为乔木做诊断的, 他无奈道：“这次倒是没吃撑了，但是这次吃了没熟的毒蘑菇汤。”

说完，两个人都看向了正趴在顾南怀里, 眼神左右看, 一副疑神疑鬼样的乔木。

“那……看起来应该是见小人了。”医生说道：“我先来做个检查，然后看看怎么弄。”

也不知道在乔木的眼中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反正顾南看向他的时候，乔木总是朝着顾南挤眉弄眼，这幅样子放在猫的身上，就显得格外滑稽。

顾南掏出手机录了个视屏, 觉得等乔木变成人形的时候，这个必须得要给他看。

“你在勾引我吗？”乔木在顾南的怀里打滚, 它动的幅度实在是太大了，看上去像是一只在不断蛄蛹的鱼, 顾南不断地安抚着它, 着实是有些好奇乔木的幻觉。

旁边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单，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 差点笑岔了气，道：“看来是得好好看住了，不然什么东西都要往嘴里塞。”

不过无论乔木看到的是什么，它的眼神始终都是落在顾南的身上，不曾偏离半分。

“没什么问题，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医生说道：“估计很快机会好了，应该只是尝了一点点。”

乔木的尾巴勾在了顾南的手臂上，翘起了自己的腿。

“不过我感觉你家猫有点发情期的表现，一般公猫不会主动发情，旁边有母猫发情的气味就会引得公猫也一起发情。”医生说道：“而且你家猫还没有绝育，如果母猫也是你家的，劝你最好注意一下，给你这只猫做个绝育。”

乔木刚刚还在闹腾的身子微微一僵，毛茸茸的耳朵顿时竖起，下意识寻找说这话的人。

看来虽然致幻了，但是对于一些敏感词还是十分在意的。

“对了，你路上来的时候，没有亲它吧？”医生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小心它的爪子或者毛也沾上了蘑菇汁液。”

“这倒没有。”顾南说道，

路上来的时候，他直接把乔木放在了后座的，乔木没有机会过来层层他，一心一意地在后座摆各种姿态。可惜那个时候顾南在开车，不然真应该拍下来。

自从养了乔木，顾南的手机照片全部都是乔木，喜怒哀乐全部都有，大多数还是冲着顾南龇牙的样子。

为了安全起见，医生还是给乔木输液了，顾南就抱着乔木，一手捏着它的爪子，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乔木偶尔仰起头想要亲亲顾南的时候，就被顾南偏头躲开了。

“你敢拒绝猫的亲亲？”乔木半眯起了眼睛：“赐自尽。”

顾南就听到乔木一直在喵喵喵，哪里管它说了什么，连忙摸了摸乔木的脑袋，道：“好好好，摸摸摸，我在旁边呢，你先睡觉吧。”

乔木的尾巴在身后摇晃着，只要顾南摸摸它，它就下意识去蹭着顾南的手，将之前从未用过的扭曲姿态展现在了顾南的面前，其它带着宠物来看病的主人都看向了这边。

若是乔木尚且清醒，遇到这种事情定然会跳到顾南的身上，或者是躲到暗处，但是它现在并不清醒，整只猫都半眯着眼睛打量其它人。

“很多老鼠。”乔木弓起了脊背，顾南担心它会跳出去，连忙将它抱到了怀里来，果然没一会儿它就直接抬起四肢想要跑出去。

这一番折腾下，药水终于挂完了，顾南看了眼还在扑腾的乔木，忍笑道：“估计什么时候能清醒？”

“它吃的不多，其实现在已经有些清醒了。”医生说道。

“那怎么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睡不醒的样子？”顾南有些困惑。

医生闻言，半蹲下来盯着有些迷迷糊糊的乔木，轻声咳嗽了一下，道：“你得知道，有时候猫也会觉得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

医生看了眼顾南，顾南也看了眼医生，四目相对之后，纷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一同看向了某只装傻充愣试图掩饰尴尬的猫。

乔木轻轻勾着尾巴，躺在了顾南的腿上，一副昏睡过去的样子，身子都软软的，只是尾巴有些不太听话地总是喜欢缠着顾南的手臂，毛茸茸的触感让那个顾南下意识心软了下来，顾忌着小猫的面子问题，顾南也不拆穿它，只是低头亲了亲乔木的脑袋，然后抱着它离开了宠物医院。

上车后，乔木依旧趴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片刻后悄悄睁开了一点眼睛，四处打量着，然后不动声色地朝着顾南挪动了一点。

“唉，你说你会一直是猫吗？”顾南摸了摸乔木，也不知道这次乔木需要多久才能变成人了，上次是因为两人正好在做一些事情，所以过了十二点，乔木还是人，没有变成猫，这次是遇到了危险，乔木变成了猫，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类。

警方那边在发生问题的时候，就立刻进行了调查，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车子里只有一只猫，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各个证据都无法找到那个人类的乔木到底在哪里。

“跳车了？”这是大家的第一想法，可是很快就被否认了。

顾南对这件事情也没法解释，实际上即便他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而且现在的乔木一直是猫，根本无法变成人类，也无法左证顾南的说法。

只是等车开到了老爷子家里的时候，顾南本来准备下车，正准备将乔木抱下来的时候，对方忽然死活都不愿意下车，顾南笑着道：“睡醒了？到爷爷家了，还是不愿意下来吗？”

乔木的爪子扒拉着座椅，另一只爪子勾着顾南的衣服，它不愿意下车，但也不愿意让顾南走，这让顾南有些摸不准乔木到底要做什么，就在顾南有些困惑的时候就感觉手里的触感猛的变了。

然而这还没到十二点，也不是凌晨六点。

乔木在顾南的眼前变成了一个人，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人类，它的猫耳朵和尾巴还没改变，浑身赤裸，顾南的眼神顿时变了，他几乎是立刻上车，将车门关上了。

“幸好我给你带了衣服。”顾南立刻翻找起放在后面的衣服，将其拿出来递给了乔木，道：“穿上。”

“穿不了。”乔木把上衣套进去之后，就发现裤子没法穿，因为尾巴塞不进去。

加长加粗，同等比例放大的猫尾巴在乔木的身后微微晃动，有点局促不安地轻轻拍着车座椅，乔木自己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顾南。

这谁能招架得住，反正顾南不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时不时无意间也吃到了毒蘑菇，所以产生了幻觉。

可是这幻觉实在是真实得可怕，顾南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乔木的猫耳朵，只见乔木的猫耳朵敏感地抖了一下，挣脱了顾南的手，而乔木则是冲着顾南龇牙，警告道：“别乱摸，敏感着呢。”

“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你真的保留了尾巴和耳朵？”顾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就看到了乔木骤然靠近，一张干净帅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毛茸茸的耳朵竖起，甚至在听到其它动静是还会微微动弹一下，这样的乔木，他身上的每一个特征，每一个表情变化都足以让顾南挪不开眼睛。

“你真的是绝无仅有的一只猫。”顾南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乔木的唇角，道：“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我惊喜。”

乔木浑身发烫，他微微仰着脖子，道：“我礼物还没给你。”

“什么礼物？”顾南问道，而后他道：“我也有个礼物给你。”

乔木不提醒这件事情，顾南差点都忘记了，他抱着乔木，透过车窗玻璃看了眼四合院里，已经跟老爷子报平安之后，老爷子就准备休息了，顾南轻手轻脚地回了驾驶座，低声道：“走，咱们去别的地方。”

有些事情，也不太适合在这里做，而且他要给乔木的礼物也不在这里。

开车前往的地方是距离水库旁边不远的草地，车停在那边之后，乔木就看到了满草地的玫瑰花，花团锦簇，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多少时间安排的，这个和在酒店安排的不一样，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玫瑰花，绝非三两日就能完成的。

而很快乔木就发现，这里不仅仅有玫瑰花，还有它喜欢的各种小玩具，甚至还有小老鼠，小知了之类的仿真玩具，这简直就是猫咪的小乐园。

“正好承包这边水库的人准备将这里转手卖了，我就顺手买过来。”顾南摸了摸乔木的脑袋，总是很好奇这只猫耳朵到底多么柔软。

它看起来毛茸茸的，着实是很好摸。

“我喜欢这个礼物。”这礼物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送的，也知道是送给谁的，乔木道：“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那我的礼物呢？”顾南笑着问道。

“在你面前。”乔木双手搂着顾南的脖颈，他凑过去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顾南说道。

“我是有一天，忽然发现我可以这样。”乔木说道：“我可是忍了很久的，就为了当作惊喜给你看到。”

“而且，今天还有另一个惊喜。”乔木看着顾南的样子，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发现，从这件事情之后，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是变成人还是猫了。”

因祸得福这四个字放在乔木的身上，一直都是十分适配的。

乔木对自己这样是非常满意的，现在猫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把顾南变成猫，如果能把顾南也变成猫，那一切简直就堪称是完美了。

“所以我现在想要在你的礼物里，做一点快乐的事情。”乔木凑过去，亲了亲顾南，道：“你愿意吗？”

顾南想到上次的情况，微微有点犹豫。

“这次我想到办法了。”乔木道：“我查了百度，它说这种时候可以用一点工具辅助。”

百度百科的东西，有时候也并不可信。

可惜这一点，乔木是尝试过一次才明白的，第二天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投诉了百度。

*

这一次乔木回去休息了三天才爬起来，而且死活不让顾南碰他了，什么猫耳朵，什么猫尾巴也都没有了，全部没有了！

并且他变成了一只猫，任由顾南在旁边怎么哄着他都不肯变成人的样子，那眼神坚定得仿佛要一辈子都当猫。

还是当猫好啊，当猫屁股不疼。

乔木趴在了阳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翘起的尾巴颤颤巍巍的，然后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这边还是没有搞清楚乔木是怎么从车里失踪的，但是这也不妨碍警方在车子上找到了陈金峰的犯罪证据，并且对他进行了逮捕。

陈金峰夫妻两人，女方非常诧异自己的丈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陈金峰也一直说自己的妻子是不知道的。

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警方还是从陈年年的口中得知了陈金峰的打算。

这对夫妻就是想着如果计划成功，那么顾南极有可能死亡，或者是成为植物人，但无论是哪一种，作为他的亲生父母，都是有资格分遗产的，只要钱够多，还怕没有钱给陈年年治病吗。

“我也是没办法了，年年是我的孩子，我总不能看着他去死吧？”陈金峰被捕的时候哽咽道：“他明明有办法救年年，明明……可他不愿意，我是真的被他给逼得没办法了。”

这一番狡辩之下，就连警察都快听得气笑了，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顾南也是你的儿子？”警察说道：“之前我听说过这事儿，还没注意到，现在你一说……看来你还得再加一条遗弃罪了。”

“可是那个时候……”陈金峰还要试图狡辩，警察继续道：“意图谋杀他人，窃夺财产，遗弃罪，你这还有什么坏事儿一并交代了吧，还能争取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金峰盯着警察看了许久，最后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

“行，等回到警局，你再好好想想吧。”警察说道：“没有人在犯了法之后，还能逍遥法外的。”

警方的办案进度也在顾南的关注里，但是他的心思大多数都是放在了乔木的身上，硬生生哄了三四天，才终于让这只猫揍自己一顿出了气，又变成了那副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

“走，带你去警局。”顾南说道；“配合调查，去看看害你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那警察问起来我是怎么跑的呢？”乔木问道。

“我……”顾南本想将这件事情找个理由掩藏过去，但是这非常困难，可是让乔木最大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人前，顾南也不太愿意，然而乔木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动画片是什么吗？”

“什么？”这话题跳转的太快了，以至于顾南都差点没跟上乔木的速度。

“黑猫警长！”乔木站在原地，朝着顾南敬礼，而后道：“你不懂这黑猫警长在我们猫眼中的含金量，你不懂。”

顾南看着乔木，片刻后，他道：“你想跟警方说清楚实况？”

“说实话。”乔木说道：“我觉得我酷毙了！我能变成人，又能变成猫，而且还能自由切换了，这就代表我可以悄悄帮着警方做事情，我可以做猫猫里的黑猫警长！”

乔木看着顾南，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这只猫的理想抱负，顾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看着它的样子，最后摸了摸乔木。

其实乔木一直在做猫猫里的黑猫警长，帮助白猫母子，帮助被困的猫咪，帮助那些受虐待的动物，逮捕犯罪嫌疑人，它勇敢无畏，从不疏于锻炼，身手敏捷。

“走吧，带你去公安局。”顾南微微垂眸，笑着道：“让大家看看我们最特别的小猫是什么样子的，给他们一些震撼！”

如果可以，顾南希望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要暴露出来，他希望小猫一辈子平安无忧，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希望小猫快乐，实现猫生理想，毕竟无论是人还是猫，都不可能将人生的路重走一遍，就别留遗憾了。

*

“我说了，这一切的主谋是我，都是我。”陈金峰在面对审讯的时候，依旧坚持说道：“你们直接逮捕我吧，我认罪，但是这件事情和我的妻子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她只是后来被迫的。”

“你的妻子不是这么说的。”审讯员说道：“陈金峰，我提醒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有侥幸心理，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应该跟你说过，证据确凿了。”

“什么证据确凿？”陈金峰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做警察，却故意偏袒。”

“这个人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警察说道：“所以一直不肯说实话。”

“证据都在。”顾南说道：“办案的事情我不太懂，一切听安排。”

“之前开车的就是这位吧？”警察看向了乔木，主要是乔木虽然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可是身上这极其狂野的百兽图案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警察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困惑道：“我记得当时报警的时候，称您是在开车的，可是出现意外的时候，车里只有一只猫，没有您啊，您那个时候去哪里了？”

这件事情要是解不开，警察觉得可以上报成为世界未解之谜了。

“如果我说，我就是那只猫呢？”乔木说道：“我就是那只猫，发生碰撞的时候我的体型比较小，所以没有受到撞击，侥幸逃了出来。”

“啊？”两个警察都下意识发出了疑问。

顾南就站在旁边，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显然是认同乔木的话，这两位警察看了眼乔木，又看了眼顾南，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然而很快，更震惊的出现了，乔木就这么水灵灵地在两人面前变成了猫。

虽然顾南没有开口，但是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这两人已经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又或者说，他两的表情看起来几乎快要碎掉了，简直就是在怀疑人生。

“喵呜。”乔木去他们腿边蹭了蹭，然后跳到了桌子上，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还有自己的尾巴和皮毛，顺便看向了顾南。

来之前的时候顾南已经告诉过他，在警察面前也只能是从人变成猫，但不可以从猫变成人，因为如果乔木变成人那可真的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遮掩的。

“你疼吗？”其中一名警察问道。

“你掐我，你说我疼不疼？”另一个警察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他盯着这只猫看了好一会儿，又看向了顾南，语调微微提高了点，道：“你也是猫？顾总？”

顾南都听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破音了。

“我不是。”顾南说道。

“那我方便问一下，你家这只猫，现在几岁了？”警察说道：“我记得……建国之后不能成精。”

“那是拍电视剧不能成精。”顾南说道。

这能不能成精哪里是他能控制的，说实话，他比谁都更加惊讶，但是比谁都也更加庆幸，这是他的猫。

“黑猫警长！”乔木不知道从哪里叼着一个银手铐递给了顾南，道；“这个我要，你买，我要带回去。”

“这个不能带回去。”顾南看一眼乔木就知道这只猫心里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