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燕祈一个人在炸鸡店吃完全家桶,然后带着隔壁老陈去学校附近的超市挑了根趁手的棒球棍,确定隔壁老陈带了直播设备后,两人便打车来到这所精神病院。
隔壁老陈对这倒霉地方已经产生下意识的抵触,当即不解地看向燕祈:“我们来这地方干什么?”
燕祈掂了掂手上的棒球棍,心想这棍子多少还是有些轻了。
“如果你想明年清明节,让我在你坟前多烧些纸的话。”燕祈回复他,“我们可以不来这儿。”
隔壁老陈瞬间懂了。
他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师说得对,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燕祈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胆小鬼的脑袋就在这里面。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处理任何灵异事件都是有风险的,这颗头放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这只鬼,是不放心发现她的人。
胆小鬼告诉他,她的身体就藏在这家精神病院内。
那个杀人犯已经学会使用她的身体,并且一定会拿着身体去寻找她的头。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燕祈这个人从来不习惯等待。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燕祈看向隔壁老陈。
没等隔壁老陈做出回答,燕祈便自顾自接着说:“坏消息就是,那个杀人犯现在就藏在这所精神病院内。”
隔壁老陈的脚瞬间往后挪了几步。
“好消息是,”燕祈说,“进去搏一搏,说不定你还有救。”
话音刚落,隔壁老陈拽住燕祈的衣角就打算往里面冲,“这等为民除害的机会,还需要犹豫吗?大师,我们快点进去吧。”
“你的直播设备能用吗?”燕祈没急着进去,他说:“不需要用它直播,开着录个视频就可以,最好能自动调整机位。”
“完全没问题。”隔壁老陈拿出包里的微型无人机,开机后红光一闪,无人机自动在他们身边环绕录制,隔壁老陈颇为自豪的说:“这套设备花了我小三十万,人工智能自动联网,别说录制个视频,它甚至可以自动打开咸鱼直播。”
燕祈:“……”
突然想到自己那台刷个网页都卡的二手机。
“进去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跟紧我。”燕祈从口袋里掏出几根头发,示意隔壁老陈将无人机递过来,他低眉将发丝拴在无人机上:“别弄丢了。”
“好。”隔壁老陈小心翼翼道:“这头发难道……”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燕祈说。
笑话,难道他还要告诉隔壁老陈,这是他忍受胆小鬼的鬼哭狼嚎,硬生生从那稀疏发顶上薅下来的吗?
拎起棒球棍,燕祈深吸一口气,示意隔壁老陈跟上,步伐呈一条直线,再次光临这家精神病院。
越过那堆满灰尘的大门,隔壁老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紧接着一阵困意袭来,他晕了过去。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隔壁老陈是被人摇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
下意识望向有光的方向,同样身穿病号服的燕祈正收起棒球棍,难得朝他开了个玩笑:“你醒了,我们已经穿越了。”
“卧槽!”隔壁老陈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下意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差点疼出眼泪:“这是什么回事?”
“嘘,不要声张。”燕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个杀人犯现在就藏在这里,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装成一个正常人。”
“太不可思议了……”隔壁老陈缓缓捂住嘴,只觉得世界观被颠覆了。
他忍不住打量起周遭,这是一个四人间病房,除开他们两人,剩下两个病人分别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老爷子正站在窗台给盆栽浇水,看起来十分悠闲。年轻人把自己死死捂在被子里,棉被拱成一个小山丘,颇有几分装死的风采。
“你可以把这一切理解为平行世界,或者做梦也可以。”燕祈压低声音说,“还有,不要叫我大师。”
隔壁老陈从善如流:“好的,大佬。”
作为头部主播,隔壁老陈显然接受能力极强,此刻已经适应自己的身份。
他甚至主动朝老人打招呼:“大爷,您吃了吗?”
大爷回头瞪了他一眼,倒是难得的口嫌体正直:“我床头柜上有水果,饿了自己去拿。”
眼见着那盆栽快被浇成水生植物,大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路过年轻人的床位时没忍住叹了口气,安慰道:“小赵,多大点事,你得学会看开。”
大爷的床位就在隔壁老陈对面,捞起床头柜上切好的水果,隔壁老陈拿起不锈钢钢叉,一块块叉起往嘴里送。
他留了个心眼,见燕祈没阻止才吞了下去。
甜甜脆脆的,还挺好吃。
燕祈默默留意周围,按理说精神病院的餐具都是特制的,别说是这种钢叉,就算是塑料的也不应该存在于一个病人手里。大部分精神病院管理的比高中还要严格,国外的精神病院甚至上厕所都会被专人盯着。
眼前的老人甚至有闲情逸致浇花。
燕祈心想,这里管理的简直比养老院还要松懈。
“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老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看你们俩面生,是第一次来这里住院治疗吧?”
燕祈敏锐注意到他手腕处的疤痕,那是割腕导致的。不过看得出来时隔久远,痕迹并不算新鲜。
他撒谎撒的面不改色:“我是江大的学生,论文被导师抢了一作,抑郁症发作就进来了。”
见到是学生,大爷瞬间松弛不少。
大爷缓缓回到病床前,没忍住打量起一旁干饭的隔壁老陈:“他也是江大的学生?”
燕祈从容一笑:“他留级五年,所以长得比较着急。”
“您看起来很正常,为什么也会住院治疗?”没等老人继续发问,燕祈将问题抛给对方。
这句话像是引起大爷的什么往事,老人半晌没说话。
“我也觉得我没病。”老人往床上一躺,就跟找到同道中人似的:“不过我那对儿女总说我病了,还要把我送去什么养老院。笑话,老子又没老,去什么养老院。”
“正好我跟这家医院的院长认识,早年他办的这家医院风评确实一般,不过这两年口碑倒是越来越好,听我那些牌友说在这里住着不错,所以我也来了。”
“住在这里挺好的,看不见那两个倒霉东西,眼不见心不烦。”
燕祈敏锐抓住其中的字眼。
“早年?这家精神病院翻新过吗?”
“是啊,你们这些学生可能不知道吧。”老人咬了口苹果,说:“这家医院倒闭过一次,后来不知怎么又重新开张了,而且越办越好。在这里住着确实不错,每天什么都不用想,睡觉都是轻飘飘的,有种上瘾的滋味。”
大爷说着说着,目光忍不住望向窗外:“反正我在家住着也是一个人,对那两个小畜生来说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他们的拖累。还不如住在这里热闹……”
燕祈正想说什么,目光却猝不及防地触碰病床前贴着的那张床头卡。
病人苏瑞明,患有妄想症。
苏瑞明,三年前那场杀人案的十三位死者之一。
眼前的老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想问的话突然梗在喉头,一时间燕祈居然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隔壁老陈吃了个半饱,听到老人的话没忍住开口:“再怎么说,这就是一家普通的精神病院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应他的是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直愣愣地从走到老人身边,他似乎是饿了,捞了颗梨便一口啃了下去,嘴里还在喃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家精神病院和其他的不一样……”
燕祈没忍住挑起眉头。
引起他注意的原因不是别的,赫然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长相。
肉眼来看,这人全身上下算是没一块好肉,从小臂到胸口再到脸,大大小小全是刀伤,有的伤口已经成为陈年疤痕,有的明显是最近割的,包裹伤口的纱布上隐隐透着殷红。
周围甚至散发一股臭味。
看来这位大兄弟有很明显的自残倾向。
见两人不说话,老人介绍起这位勇敢的年轻人:“这位是小赵,和你们一样也是大学生。小赵其实前阵子已经痊愈出院了,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病情突然复发,现在重新回来接受治疗。”
老人说:“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孩子。”
听到老人的话,燕祈和隔壁老陈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见浓浓的怀疑。
小赵三口啃完一颗梨,将果核丢进垃圾桶里,而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凝睇自己遍布疤痕的手,“在外面任何地方,只要看见刀我就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划,想把自己全身的肉都割掉……”
他看向燕祈。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做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