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心漫不经心打量了几眼镜子里的少年,淡声说:“过来。”
皮鞋踏在光滑瓷砖上的声音尤为清脆,林清鹤沉默不语走到他身后,不待他开口便环住了那纤细的腰,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窝,洗手间内一时只有少年深嗅那颈间香气的呼吸声。
明明只有几日没见,林清鹤却觉得如隔三秋,他就如同被戒断反应折磨已久的病人,饥渴地嗅着那若有若无的暗香,不知疲倦。
他明明将那人紧紧拥在怀里,镜子里却只有他一人在拥抱空气。
沈在心转过身,撑在洗手台边缘的手因为主角攻特有的阳气而舒爽得颤栗,他微微仰起头,齿贝轻咬过少年瘦削的下巴,懒懒命令道:“吻我。”
林清鹤淡然的眼神骤然变幻,心中潜藏的欲望瞬间冲破牢笼,但那般丑态怎么能被怀中的艳鬼看到?他只好强压下眼中汹涌的墨色,试探性地在那诱人的红唇上落下一吻,继而是精致的下巴,小巧突出的喉结……
“唔……”沈在心忍不住轻哼一声,这种若即若离的亲吻让他兴奋颤栗,让他欲望滋长。
然而少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只有低垂的眼皮遮盖住那可怖的占有欲。
见人慢慢吞吞,沈在心正要不耐地开口,一只宽大的手掌便托住了他的头,温柔而青涩的吻堵住了他未曾说出口地话。
温热的舌尖携带着纯粹的阳气送入他的口腔,双重刺激之下,沈在心头一次被人吻得站不住脚,只能被迫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承受着那灭顶的快感。
不过几日时间,林清鹤竟然学会了利用阳气来勾引自己的主人。
他是不是该夸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一吻结束,沈在心已经舒爽得浑身酸软,只能懒洋洋半阖着眼睛被少年抱在怀里。
“主人看上去,很可口。”林清鹤垂眸盯着怀中的人,清冷的眉目下是一双欲望灼烧的黑瞳。
瞧着那么冷淡自持,可腰下某处却顶得他难以忽视,沈在心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少年似乎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再也不是那个清高又单纯的少年了。
“小少爷,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林管家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来,林清鹤不悦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不舍地放开了手。
沈在心推了推他的胸膛,“滚吧。”
看着少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沈在心把玩了一会掌中已经完全和自己融合的摄魂戒,也挂着浅笑走了出去。
*
精致绝美的青年一走入了拍卖会现场,就吸引了在场所有青年才俊的目光,无数人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矜贵的少爷,竟然以前从未见过。
直到青年被满脸殷勤的傅家小少爷接到自己身边的位置,那满是戾气的眼神横扫过来,就像野兽在警告其他人不要觊觎自己的所有物,顿时让众人又是遗憾又是害怕地收回了目光。
“沈在心,你刚刚去哪了,我都找不见你,还以为……”傅沉委屈巴巴地说着,一双湿漉漉地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像极了撒娇卖乖地小狗。
沈在心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傅沉识趣地闭上了嘴。
身后不远处的座位上,江渡看着亲密无间的二人,不动声色握紧了手。
此次拍卖会上大多是古董字画,沈在心向来只喜欢欣赏那些华丽的宝石金玉,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直到最后一幅压轴的美人画上了展示台, 不但周围的人突然躁动唏嘘了起来,就连身旁的傅沉都蓦地站起了身。
展台辉煌的灯光下,画中美人一袭暗红龙袍懒散地斜倚在龙椅上,左手手腕把玩着一串碧绿佛珠,脚边卧着一头正在假寐的白虎。
嘴角噙笑,眸光轻蔑而傲慢,尤其是那眉梢的风情,与沈在心像了个十成十。
在场众人无不痴痴地看着那幅画,如同丢了魂失了心。
感受到人群的骚动,沈在心懒懒掀起眼皮朝前方展台望去,在他隔空对视上画中人如出一辙的散漫眼神时,只觉得一股无法挣脱的吸力从画中传来,将他整个魂魄都吸了进去。
这样诡异又绮丽的景象,注定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忘记,意识陷入画中的沈在心自然不会知晓,这幅本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的画被拍出了天价,甚至傅家还闹出了叔侄相争的笑话。
美人画最终被傅斯庭收入囊中,然而不到三天,傅家便传出了古画失踪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它到底被偷去了哪里。
*
“赔钱货!你娘不要你了!”
沈在心刚睁开眼便听到这句嗓音稚嫩却饱含恶意的话语,他本以为是谁找死找到他头上,抬眸看去,却发现几个小孩正对着一个抱头蹲在地上的小少年拳打脚踢,而自己依旧是魂魄状态,普通人并不能瞧见。
“轰隆——”雷声伴随着雨滴笼罩住狭窄的长巷,方才凶神恶煞的小孩走了个干净,只留下低垂着头,衣着破旧的小少年依旧蹲在墙脚。
沈在心只瞥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这种任人欺凌连反抗不敢的倒霉蛋,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浪费时间。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远离少年十丈外。
真烦。
魂体重新飘回满身伤痕的少年身旁,沈在心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瞧了片刻,却并没有想要帮助他的意思。
哪怕少年是唯一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
“你是……神仙哥哥吗?”燕无痕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可他若回望过来,少年又会局促地将脏兮兮的手藏在身后,“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沈在心冷笑一声,露出阴森的目光,“我是恶鬼,就等你睡着了锁你的命。”
哪里有这么好看的恶鬼?那些话本里,恶鬼都是一幅能让小儿啼哭的丑陋面貌!
燕无痕心想,这一定是神仙哥哥对自己的考验。
可直到后来他每一次被人欺负,每一次为了一个馒头与人打得头破血流,对方都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但尽管如此,他却依旧将这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鬼魂当做活下去的希望。
甚至为了让恶鬼眼中的自己不那么狼狈,他不再想当一个被爹娘遗弃的乞丐,可他大字不识一个,除了干一辈子粗活,唯一的出路,就是参军。
如今正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谁会要一个尚未到弱冠之年的乞丐?燕无痕刚走进军队的征召部,就被当做混吃混喝的乞丐打了出来。
本以为这一回恶鬼依旧会不发一言,却听得一声久违的醉人嗓音从头顶响起,“蠢货。”
燕无痕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唇边挂着轻慢的笑,华丽的黑色衣袍随风扬起微小的弧度,浑身矜贵的气度,比庙里的神仙像还要高不可攀。
沈在心在沉默地看着少年当了一年的乞丐后,终于失了耐心,他不知道外界时间流速怎样,他只知道在自己的感知里,他已经困在这幅破画像里一年了。
既然自己不能离开这个少年,估计破解幻境的方式就在他身上。
熬了一年终于从少年身上看到了点出息,甚至他都不知道这点出息还是因为对自己有了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过来。”
沈在心缓缓朝远处飘去,少年就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跑。
燕无痕无数次在心中叩问过苍天,是不是自己就注定是被命运所遗弃的废子,他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做一个乞丐,幕天席地到死吗?
苍天并未回答过自己,直到恶鬼这敷衍的一声‘过来’,他傻兮兮地跟了过去,然后看到了整个人间。
沈在心以树枝为剑,勉为其难耐着性子将自己在修真世界习得的剑法传授给了少年,只是少年资质愚钝,远远不及他当年神速,这一教,就教了七年。
“行了,赶紧去吧。”沈在心不耐烦地催促着燕无痕跟上行军的队伍,他感受着自己的魂魄逐渐开始脱离幻境,连眉目间压抑的烦闷都消散了许多。
七年前脏兮兮的少年如今早已变成丰神俊朗的青年,燕无痕不知道恶鬼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离开这座边境小城,他只能好敛下心中不舍,直勾勾地盯着容貌未曾改变过的恶鬼说:“那你等我回来,等我得了军功封了爵,就给你烧最好的香,吃最好的供奉!”
沈在心心中冷笑,谁要等你这个蠢货?赶紧让我离开了这幻境才好!但避免燕无痕发觉导致脱离失败,他只好敷衍了应了一声‘好’。
魂魄脱离的瞬间,随着军队远去的燕无痕脑海中突然就记不清恶鬼的模样,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记不得恶鬼的声音,记不得那身随风飘逸的黑色衣袍,记不得那双凉薄却又盛满风情的眼睛。
残存在脑海中的,只有那一声将他此生赋予意义的‘过来’。
*
昏暗的房间中,一幅悬挂在墙上的古画突然红光大盛,随即一缕缕鬼气从画中飘出,凝聚成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
沈在心还未从脱离幻境的恍惚中回过神,他身后便突然贴上来一具炙热的身体,将他抵在书桌前,温热的吻混乱地印在他冰凉白皙的后颈。
“沈在心,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