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考试结束,在大家的忐忑等待中,放榜时间终于到。
林泽虽有信心,林家人也不在意结果好坏,但到了时间还是免不了被周围的气氛影响,产生期待和紧张的心情。
由于南阳镇到省郡城距离比较远,所以他们没能亲自去放榜的地方看名次,只能在家等官差来报喜。
“快点快点,把家里打扫干净些,水烧好,等会儿官差若来不吃饭也是得喝上一口水的……”
“诶,三贵,红布呢?我昨天准备用来包喜钱的红布呢,赶紧帮我找出来。”
大早上的,全家起床,就听见姜蓉娘在院子里安排下人干活打扫卫生,急忙的这里那里到处收拾,以防报喜的官差来了怠慢。
手上还抱着林动动,小宝贝跟着奶奶一块儿挥手咿呀,奶音奶音喊‘快快,红红’,小小年纪那架势老足了,引得姜蓉娘喜欢不已,时不时亲亲哄哄‘奶奶的乖孙孙……’
虽然林动动晚上是睡在林泽房里的,但孩子早上醒得早,往往林泽俩人这个时候都还没醒,所以每天姜蓉娘基本就掐准林动动睡醒的时间过来,悄悄把孩子抱走,让林泽夫夫俩继续休息。
所以每天早上起来看到儿子不见了,夫夫俩一点都不奇怪。
“娘,都差不多了,您歇着吧别操心,这些林富会安排的。”
洗漱好的章珛出来,就赶紧把赖在奶奶怀里的儿子接过来。
姜蓉娘也没太舍不得,主要是抱了这小家伙太久了,手臂都酸了。
林动动这孩子就是黏人得很,家里大人谁在就让谁抱,死活赖着不下来,除非他自己想跟小朋友去玩的时候,不然不让他赖你怀里他就得委屈的哭,好似觉得大人不要他了似的,让家里人很是无奈头疼。
“娘知道,可就是心里慌找点事儿转移下注意力,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下面跑路的官差最是要好生注意,稍有得罪问题可大得很……”
把孩子给章珛抱,姜蓉娘环视家里就是放心不下,生怕哪里没弄好到时候出点问题。
古代也不是没出现过中举的秀才因为严词和怠慢报喜官差,被人穿了小鞋直接罢黜功名空欢喜一场的。
就在他们青山县以前就有一个秀才郎,为人太过傲慢,考完觉得自己中举有望之后,就飘了与人饮酒吃饭时各种吹嘘,家里人也是乡下的没见过市面不懂规矩,在官差来的时候没招呼好把人得罪了。
结果官差心里记恨,回头就去嚼舌根穿小鞋,不知道中间情况具体如何,反正没过几天那秀才郎刚中的功名就被罢黜了,留下了黑点跟仕途绝了缘,一家子简直哭死。
“娘,放宽心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平常心对待,礼貌规矩做足就是,无须太过紧张……倒是动动今天早上吃什么了?这满嘴黑乎乎的。”
林泽也走过去,捏捏自己乖儿子的小脸蛋,他这个正主倒是最淡定的。
动动看到他走过来,也立马伸手去抓他的手指,笑咯咯的喊‘爸爸’,然后抱着自家老爸的手嘴巴往上亲了下,满嘴的黑圈圈就全部糊到了林泽手上。
林泽也不嫌弃,还很光荣的也亲了下小宝贝脸蛋,自豪笑道,“不愧是爸爸的乖儿子,打小就不自己吃亏,把爸爸的手手当帕帕是不是很嘚瑟啊?”
回应他的就是林动动开心的笑声。
章珛对他这般宠儿无度的模样真是无奈透了,找过手帕帮他擦了擦,每次都忍不住道,“相公,你别太惯着他,动动现在都快成小霸王了。”
然后每次林泽都会替儿子辩解,“哪里有,咱们家动动可乖了,他就是比较聪明点儿。”
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到他们家这里,就成了慈父严爹。
有时候就连姜蓉娘都有点看过去了,林泽实在太宠动动了,平日抱抱亲亲就算了,还时常让林动动坐到他肩膀上带出去晃悠,一点身为父亲该有的威严都没有。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林泽本来就喜欢章珛得很,动动是章珛给他生的孩子,还长得聪明伶俐,以林泽的性格宠着喜欢不奇怪。
幸好还有个跟林泽有得一比的张石蛋因为读书没有时刻在家里呆着,不然这一大一小师徒一起来,林动动才是真要长歪不可。
但好像也差不太多了,张石蛋每个周末回村住,林动动跟着‘嵘哥哥’屁股后面出去玩,就能闯一堆事回家,然后全部都由张石蛋给背黑锅……
有林动动吸引注意调节气氛,家里人的紧张好多了。
待到中午时分,村口终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报喜的敲锣打鼓声。
两个手带着喜气表情的官差下马,
“官衙报喜,请问这里可是河坝村?林泽林秀才家住何方?”
“是是是,咱们是河坝村,林泽家住在东边,门口有颗银杏树的那家,两位官爷请,咱们给您们带路……”
村里人都知道今天是放榜日,估摸着林泽中举的希望很大,所以早都翘楚盼望着。
官差敲锣前来,大家脸上露出喜色,李老福赶忙上前去招呼,赶紧把人带到林家去。
村里就这么大,村口的锣鼓声林家自然也隐约听到,早就打开了大门,站出来迎接。
“恭喜林举人,我等奉命报喜,林举人高才,乃今年解元之首。”
童生秀才第一名是案首魁首,但乡试这里第一名就得称‘元’了。
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若连得三元,即为大家时常耳闻的□□。
林家人大喜,章珛及时把姜蓉娘准备好的喜钱递过去,
“多谢官爷报我家相公的喜,几位辛苦了,正值午时,官爷进屋喝几杯薄酒用过饭再走吧……”
两个红布包的喜钱看起来不起眼,接着也轻飘飘,但以两个官差的经验轻轻一摸就知道里面装的肯定是银票。
银子喜人,但到底重量占地方,多了打眼,给银票就低调得多,想得很周全。
两位官差对林家很满意,再说林泽又是解元,如果下面发挥得好,考过会试到殿试有很大希望,前途无量他们也不敢拿捏耍威风,
“多谢林解元打赏,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就不打扰大人了。”
举人已有做官资格,他们称呼一句‘大人’不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耽搁官爷公务了,不过午时饥肠辘辘,两位官爷还是带几个饼子路上垫肚子吧。”
林泽点头,也不多劝,只示意章珛把早准备好的吃食盒子递上。
古代跟现代不能比,十里八乡之间的半路上不要说吃饭,连个歇脚喝水的落脚地都没有,此时正午官差不在他们家留饭,怕是得挨饿到晚上去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林举人体谅。”
如此贴心之举让两个官差很是感动,心里对林家多了几分真心好感。
每次考完试报喜的时候虽是个油水美差,但也十分辛苦,因为大多考中的贫寒考生都住在乡下,还是不同村,相距遥远,一阵山路走下来累得够呛不说,为了赶时间他们每次连饭都吃不上,就随身带几个干饼子应付。
林泽给他们准备了方便路上吃的食物,算是把好感刷到了十足。
官差提着食盒高兴离开后,早等着看稀罕的村民才纷纷围到林家门口。
看着喜气洋洋的红绸喜报,村民眼中是欢喜又羡慕,
“刚才官爷说林泽是解元之首,解元是什么?乡试不是中举人吗?”
“解元就是第一名的意思,举人中的第一名。”
“呀,又是第一名,俺记得当初林泽考秀才也是第一名吧,哎哟,林家这祖坟真是青烟冒得好……”
几个族老也是有点摸眼泪,连声说‘好好好’。
多少年了,他们河坝村也终于出了个举人,还是个第一名的解元,前途无量啊,说不准将来不是状元,也能得个探花榜眼。
河坝村日后算风光咯。
林建文站在角落,看着风光中却不骄不燥,保持着温和谦逊态度的林泽,心中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自惭形愧,再也生不出丝毫的妒忌之心,他比大哥差的不是才华,而是心境……
与此同时。
林泽中举,且乃解元之首的消息也在南阳镇上传开,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议。
这种时候,林泽以前的事情就又免不了被人翻出来说,十二岁童生,十五秀才,之后沉寂多年,一朝白手起家,如今又得解元之首,经历不可谓不传奇。
而当初为难过林泽的魏夫子等人当然也免不了被嘲笑,想想那魏夫子可真是倒霉。
本来身为林泽的先生,林泽出息他该是何等风光,但就因为波折和家中蠢钝的女儿,导致和林泽成了仇人,现在不仅名声尽毁,连其引以为傲的私塾也冷清无人再去。
是倒霉,也是在自己作啊,真是世事无常。
倒是李家和郭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李小公子是林泽的正式弟子,郭小公子虽只是记名,但谁不知道林泽只是碍于那‘状元批命’才作记名,本身郭家小公子十分重视爱护,连大夫都没办法的结巴迟缓之症都给想办法治好了。
郭李两家儿子能拜得林泽为师,两家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羡慕死人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一想到林泽马上就要启程去京城考会试,若运气好到时候还要连着考殿试,如此来回起码得耽搁一年,郭员外和李广财俩个心里就有点遗憾忐忑。
照林泽这种发展趋势下去,将来说不定林泽会留在京城做官呢,到时候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来教导弟子?
因此踌躇两天,郭员外和李广财为了自己的孩子,就舔着老脸跑林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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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爷和李广财去林家除了为儿子,也没有其他事了。
虽然李昇和郭子安不算是独子,家里还有其他弟妹,可却都是家里唯一的嫡长子,所以十分受看重。
为了儿子两人算是操碎了心,这两年来对林泽这个老师也是百般维护,几乎每次临泽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是竭尽全力的鼎力相助。
这次来找林泽,两人的想法是请林泽带上几个孩子一起上路去京城走一遭。
书本上的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学,但是林泽的本事和市面却不是随便都能学到看到的。
比起诗词墨水等学问,李广财两人更希望自己儿子跟着林泽多学一些做人的道理和人生经验,那才是真正受用不尽的东西。
“林先生,我们知道这个提议有点不恰当,不过若不跟着您,咱们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孩子去皇城脚下见个市面,您看就让这两个孩子跟你路上作个伴儿解闷如何?”
为了儿子,李广财不得不再次厚着老脸皮请求。
他们两家人也就是在南阳镇上算个人物,但走出去就什么都不是了,外头不认识人,古代交通又不便,出个远门是非常危险和难得的事情。
他们也没机会特意带孩子出去见世面,此次林泽将去皇城脚下,如此机会实在难遇,儿子若能跟去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其实林泽也想过把学生们都带出去见见世界,不过到底出门山高路远劳累,说不准还能碰上土匪,一群孩子都带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其中挑选几个倒是可以,但依旧还是有顾虑。
“此去京城就算路中不遇到山匪,但也是跋山涉水,水土不服,二位可有考虑。”
林泽没有直接拒绝,带人不是不可以,可风险性得家长自己考虑,郭李二人乃家中嫡长子,堪称身娇肉贵。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林先生,这俩孩子你看着办就好……”
两人点头,下了决心。
雏鸟总要高飞,人生机遇就那么几次,把握不好何谈出头?难得儿子先生肯扶持,不努力实在浪费这番好命。
“既然如此,叫两个小家伙准备准备吧,三天之后就出发。”
家长点头愿意放孩子出去,也愿意承受风险,林泽没问题,点了头。
说实话,他确实想把三个徒弟都带上,学不学东西不重要,开开眼界才真的,只有看见的世界大了,人的思想才会有更大的舞台去发挥。
其他学生他不是偏心,实在是不可能全部顾上,而且李昇三人是最有资质的,自然要优先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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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镇距离京城非常远,前往又是逆水之势。
从京城过来顺水普通船只花一个月时间;但从南阳镇过去,就得花上两倍的时间,除非有最好的船只和船手加速,才能缩短时间。
不过好的船只船手都掌握在朝廷官府手中,普通人是不可能弄到。
因此为了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京城参加会试,林泽真的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必须尽快上路。
好在早就料到考试结果,家里先前就开始准备了,所以倒不至于手忙脚乱,张石蛋这里也早就跟张阿婆说过的,没什么问题。
林小莲和王毛子的婚事也赶着在放榜之前就办完了,喜事那天热闹了十里八乡的人,林家给闺女的陪嫁简直咋舌了村里的人。
光是看得见的抬妆就有十担子,耕牛毛驴各一头,还有看不见私下给的东西谁知道?
要知道现在的林家可是有着二十几个甜品店和河鲜酒楼,良田无数,随便漏点指缝都够普通村民吃喝一辈子了。
路上哪个村民见了不说王家走了大运,林家待闺女贴心。
喜宴当天陈淑菊当然也来了,再怎么说她都是林小莲生母,不让她来实在说不过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又吃了这么久的苦,这婆娘现在老实了很多,安安分分的坐在喜宴角落吃东西,不敢惹事了,就是看着姜蓉娘代替自己的地位送她闺女出嫁心里别提多心酸。
但同时陈淑菊心里又很欣慰和后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猪油蒙了心。
好在姜蓉娘没有因为她的原因把怨气撒到小莲身上,不然她就真的对不起女儿了,小莲这丫头她打小就没怎么管过,哎……
林家这边一切都井然有序。
只有临时得到通知的李昇和郭子安在家里慌慌张张的收拾行李,又激动又发愁。
激动的是可以去京城玩,发愁的是跟着林先生一起就得接受林先生的各种刁难,痛并快乐。
但总的来说能够跟着林泽出去,高兴的情绪多过接受教导整蛊的痛苦,李夫人和郭夫人也忙忙慌慌的给儿子准备行李。
本来按照李广财和郭员外的想法,是想给林泽单独弄一艘船,然后配备一队镖师护送,保证他们的安全,路上有人伺候照顾也不用那么劳累。
可林泽没答应,只要了四个会拳脚的壮汉保证安全,其他没有太招摇。
行李中出来两身稍微撑场面的衣服,其他一律带的穿的都是半旧衣服鞋子,行船也是准备跟其他考生一样乘坐前往京城顺路的大商队客船,整体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扎眼的地方。
包括林动动,林泽都只能忍痛把儿子的绸缎衣服换成普通的半旧棉布,暂时委屈下。
好在他和阿珛的小宝贝调皮归调皮,却不娇气,好的坏的都能穿,也很配合自家爸爸爹爹折腾,从精致的年娃娃少爷打扮成了的乡下小土娃的形象。
出门在外太高调了不是好事,还是低调的好,扮猪吃老虎才是王道。
一切准备就绪。
三天之后,林泽就带着章珛等人去码头乘船,四个壮汉镖师则扮做去京城做买卖的人,假装认识一起同路。
否则打扮得再普通,身后跟几个保镖,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是藏拙的肥羊么?
像林泽这种拖家带口上京考试的人实在不多,所以一副明显书生打扮的林泽上船就受到了大家的注意。
这时代除了投奔亲戚,通常没几家人会带小孩子出远门的。
“林郎官,我们这船可是直达京城,中间停留不过补给吃食最多两天,您这几个孩子能支撑得住吗?”
商船主事的人看着林泽跟老弱病残有得一拼的队伍,有点担心。
特别是里面还有个小娃娃,行船途中很辛苦的,若是不适应晕船大人还能忍忍,小孩子可就得闹腾,到时候怎么办,总不能干看着孩子哭吧,可又不能为了一家人耽搁大家行程。
“多谢船主提醒,没关系,我儿子不晕船,身体也好没问题;这三个要是闹的话,我给他们套个木板扔河里跟着船游两天就适应了,实在受不住等坚持到你们停船我再安排他们,不会耽搁大家行程……”
林泽非常爽快表示自己的人自己会负责。
早就考虑到这些问题,在家他就让林爹带着林动动天天去坐船适应,身上也带了很多治疗水土不服的药,确定孩子一起上路没问题他才敢带出来的,不然他也舍得不他乖儿子出事啊。
李昇三个小家伙半大的孩子了,在私塾锻炼了两年粗糙得很,随便折腾没问题。
但听着自家先生的话,李昇三个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悲剧:……
“这,那好吧,反正你家的孩子你自己管好,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你跟我来写个契约按个手印再上船吧。”
听到这么彪悍的回答,船主上下打量林泽几眼,
可最后还是不放心,得让他写个免责任的契约书才肯让他们坐船。
其实若不是看在林泽腰间代表举人的身份牌子,知道他是去京城赶考的考生,船主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这种组合上船的,太麻烦了。
整个商船很大,有四五丈高,十几丈长;一共三层,上面两层住船客,下面一层和船舱住船员和放货物。
选房间的时候,林泽就没有装穷了。
当着众人的面,假装为了孩子和夫郎的安全,花掉了身上‘大半银子’,租了两个上层采光好,空间宽敞的厢房。而比较穷的船客就只能住拥挤狭窄的二层厢房。
银子花得多,上层厢房的品质自然就好得多,一般也只有有钱老爷才住得起上层。
厢房里不仅有内室,还套了间丫鬟下人伺候住的耳房,正好给他们‘一家人’,林泽夫夫带着孩子住里面,李昇三个小孩住耳房,有什么动静能够互相照样。
行李整理好,伴随着商船出发,林泽想了想,给三个小徒弟布置了个作业,
“好了,这几个月老师就不教你们什么东西,你们自己每天抽时间把之前学的东西拿出来复习复习,其他时间就给我到甲板上去玩,交朋友,对象就是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和船手……”
“书上记载的东西到底有限和时间久远,以及并不全面。但是这些人常年在外面走,见识非常广,各地风俗人情,人文地理,跟他们了解一天,比你们读一本书还学得多。”
“所以接下来到达京城之前,你们的作业就是:跟这些商人船手交朋友,如果你们能够在下船之前记录满十张宣纸的人文地理和风俗人情,到了京城老师就带你们去逛街,随便你们敲诈我,如何?”
为激励三个学生,林泽可谓是下了血本。
难得又敲诈他的机会,李昇三人哪有放弃的道理,马上点头,笑嘻嘻,
“老师,这可是你说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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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船一旦起航,下次停靠起码就得一个月后,中途补给一次所需,然后就直达京城码头。
真正离开南阳镇出来,林泽才算对自己穿越的这个世界有更深的认知,外头的世界就如各种古诗中所描述那般青山秀水,途中各种山林美不胜收。
但相对的,这种原生态的世界,是美丽的代名词,也是落后的代表。反正古代现代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坏吧。
商船开动,坐船的各种反应就紧随而来,船上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在外面跑惯了商人船上已经适应,并无折腾,而没有出过门和身体较弱的船客们就很恼火了。
大部分人都出现了晕船的症状,从第二天起就开始吐得昏天黑地,躺在厢房中昏睡,一个个像打了霜的茄子,出远门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不躺了三四天肯定是适应不下来船上生活的。
倒是林泽这边被大家当做‘老弱病残’的组合奇异般的没有一个人晕船,全部精神得很。
除了他们体质正好不晕船的幸运外,也跟私塾平日不松懈的锻炼有关,就是章珛,除了怀孩子生孩子那段时间外,其他时候也每天抽空跟着锻炼了身体,素质非常好。
而林动动是提前训练坐过船的,所以也没有晕船的反应,看得船主暗暗称奇,放心了不少。
反正不管其他船客晕得如何,林泽等人是活力满满。
行船的第二天,林泽除了在房间里看书,就是抱着儿子和章珛到甲板上看风景,然后带着三个徒弟跟船上的商人和船手聊聊天,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为了出行方便,林泽是带上了举人身份的官方玉牌,所以身份清楚明白。
船上的小商人和船手有几个时候跟举人功名的读书人打过交道,而林泽的态度又十分温和有礼,大家才开始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多说几次话就好了,而且他每次出来都会带着儿子和夫郎,有小宝宝咿咿呀呀调节气氛,大家也就没有那么忐忑,熟悉自然了很多。
了解林泽是个好相处的人之后,有些时候不用林泽去找人,就有人敢主动来找他们聊天了。
林动动又是个外向的宝宝,一点都不怕生,被船上的人逗得很欢喜,快两岁的年纪会断断续续说很多话了,听不懂大人们说什么,也不妨碍他跟大家‘聊天’,一声声‘叔叔’‘吃糖糖’的软糯模样可爱得紧。
等到船上厢房其他乘船的客人晕船症状转好出来走动时,林动动简直就成了其中女性和小哥船客们找乐子的唯一消遣。
无奈,船上没什么娱乐,男人们还能在甲板上打个拳什么的,女人小哥除了聚在一起聊天基本就没什么打发时间的娱乐,船上晃晃悠悠绣花也伤眼睛。
所以,发现有个软糯糯的小孩,大家没事就带着各种小甜心出来逗着玩。
林动动年纪虽小,可抵不住跟在林泽身边长大,学的自然就多了,章珛又很花心思教儿子,林动动调皮之外,还是很礼貌懂规矩的。
收了叔叔阿姨的糖和点心,每次都会跟小大人似的道谢,然后口出金句。
具体举个例子就是这小家伙某次收了个白发老翁的点心,竟然对着人家鞠躬道谢,说什么“谢谢爷爷,祝爷爷早生贵子……”
当时把周围的人简直都快笑死了,那白发老翁也是苦笑不得。
林动动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笑,一本正经回答,“爹爹说宝宝礼貌,要谢谢,姑爹给糖糖,宝宝要说说。”
简单的话大家还是能听出来表达的什么,虽然词没用对,不到两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和表现,已经是教得很不错了。
章珛捏捏儿子的脸,算是自己儿子知道‘早生贵子’这个话是哪里学的了,肯定是林小莲成亲前时,王毛子给村里小孩子发糖的时候,孩子们说喜话学的。
不过林动动虽然不怕生,愿意跟船上的人玩,但是只限制爸爸和爹爹在时,并不会为了一点好吃好玩的就跟着别人走,小宝贝可聪明着呢。
如果说林动动是船上女人小哥们的乐子消遣,而李昇三个就是船上汉子们的乐呵。
在林泽的吩咐下,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三个孩子都非常努力的去跟船上的商人和船手叔叔们聊天。
刚开始大家自然不怎么理他们,尽管十三岁左右的孩子在这个世界算半个大人,再过两年都能成亲生娃了,但是船商和船手们都是多少岁的?怎么可能跟几个楞青头的孩子聊得起来。
可架不住泽珛私塾的第一堂课就是解除天性,锻炼脸皮。
在三人的纠缠下,对着几个半大少年众人也凶不起来,反正闲的无聊,又见几人一副崇拜表情想他们在外面的‘英雄事迹’。
于是,男人嘛,都有几分话说当年的虚荣心,就勉强给他们聊了起来。
三个孩子中,郭子安和张石蛋性格都比较安静沉稳,但李昇是个外向活泼的,聊起天来一套一套,靠着林泽平日给他们说的见识,愣是把一群见多识广的商人和船手唬得一愣一愣,很快就熟悉起来。
不过介于这些商人和船手都是粗汉子,大家在说话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有些粗俗言语,以及男人都对那档子事情感兴趣,少不得来两句。
而且众人也有心逗逗这三个小子,在这里的人看来13岁已经是可以开荤的,并不会觉得当着李昇等人年纪的孩子面说这些有什么不妥。
郭子安和张石蛋脸皮薄点,听得面红耳赤,但李昇就不要脸得多,别说害臊,虽然没经验,但是听得很来劲儿啊,比一群老汉子还奔放,常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泽在旁边也是头疼摇头,这个大徒弟啊,长大以后怕是要搞不少事情出来。
但对这些他也没阻止,时代不同,他不能以现代的眼光和标准来要求几个孩子,有些方面还是要符合时代教育才行。
所以尽管给私塾学生的家长们交代,以学业借口让那些父母在孩子18岁前不要成亲,可这些相关的知识他还是给大家上了健康课的。
正确的认识两性知识是必须的,以免孩子们因为成亲太晚不懂,以后在这方面闹乌龙。
长期受林泽的熏陶和影响,李昇三个孩子玩闹是一回而事,但从来不会忘记正事,更学会了如何去过滤别人口中的废话和重点。
所以别看他们听那些船手商人吹皮打屁,但回到船舱之后,却是一个个表情严肃的奋笔疾书,将听闻了解到的外界风俗人情,以及人家的经验之谈全部整理记录。
三个孩子并不是各自为政,而是分工合作,每个人关注记录的着重点不同。
船上的商人来自天南地北各地,经历各不相同,最后他们记录下来的人文、地理、民俗神话传说等等知识是非常可观的。
林泽检查过后,针对一些不正确观念,以及思想封建的民俗和神话传说,又给三个弟子讲解教导纠正了一遍。
比如说其中有个商人说,在某个村落见到一群小脚女人,非常的有特色和漂亮,当地慕羡小脚,小脚的女人更容易嫁个好人家,导致有些大脚之人竟自己用布期望把脚缠小。
甚至当地家中有女儿的,条件足够不需要姑娘下田的话,就会从小把闺女脚缠住,让其长成漂亮的小脚……
林泽听到这个实在一惊,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华国历史上一种非常恶劣的陋习缠足的开始么。
他记得现代他妈妈曾经就做过一次关于古代缠足的讲座,准备资料的时候关于缠足的恐怖和畸形审美简直让他这个男人都觉得无法接受和产生愤恨之感。
这个世界目前还没有缠足的风气,他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出现。
自然就这个问题,又给三个弟子上了一课,这种陋习造成的影响和畸形不正常的审美观。
三个孩子不例外被缠足的变态给吓得脸都白了,简直无法想象要把自己脚掰断是一种怎么样的体会。
“尽管千古以来女人和小哥的地位低下,他们很多地方不及汉子,但是你们要知道,有些小哥女人能做的事情也是汉子做不到的,老师不管别人怎么想,但是你们记住,老师希望你们看事情可以更加全面,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歧视,也要记住不要轻视敌人……”
“知道了老师。”
三人认真点头,不管有没有真正理解,反正是记住了。
之后无须林泽提点,他们的聊天对象除了跑商和船手,还增加了一群已婚跟着相公出门的姑娘小哥,哥哥姐姐叫得别提多甜,聊天聊得非常嗨皮。
在欢快的气氛中。
商船船队安稳行使了一个月后,终于在一个叫做杨州郡的地方停靠补充物资所需,期间幸运的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商船一共要停靠两天,在这段时间内,大家可以下船透透气,自由活动。
不过必须准时回来,否则错过了时辰商船重新起航,是不会等人的,被落下了就只有自己哭吧。
得到这个消息,船上的人高兴不已,一个月的船上生活真的不是一般难受,大家早就闷坏了,而且也受够了船上的伙食,早就想吃顿新鲜的饭菜。
……
“林兄,这扬州郡我来过,我知道一家好吃又价格实惠的酒楼,住宿院子也都熟,我带你们去,在船上呆了一个月简直都快闷死了。”
大家收拾东西下船,林泽队伍里多了个儒衫青年。
这青年叫窦英,是他们在船上认识的,对方也是进京赶考会试的举人,不过不是青山县的,年纪跟林泽差不多。
因为学问可以,人品性格也不错,大家在船上聊得挺尽兴,自然就成了路途中的结伴朋友。
窦英是上一届的举人,已经来京城考过一次会试,所以很有经验,热情的给林泽带路当向导。
林泽没拒绝,很高兴有人带路,“那就麻烦窦兄了,我这一大家子住客栈确实挺花费的……”
“林兄你客气了,不过是带个路罢了,哪里比得船上林兄对在下的指点。不过说来林兄你也是奇人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拖家带口上京赶考的,哈哈哈。”
船上相识整月彼此已经很熟悉,窦英本就是热情性子,说话间也不怕开玩笑。
他也说得没错,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学子像林泽这般,人家顶多就是带个娘子罢了。
对外,李昇三个孩子林泽称呼的是自己弟弟,不然夫子身份太打眼,年纪轻轻还考上举人的夫子可是稀罕人物。
“家里人少,他们孤儿寡夫单独呆在村里不放心,再说出来走走见个市面也好,就当游历了。窦兄莫开玩笑,快带路吧……”
林泽厚脸皮糊弄。
窦英笑笑也不深究,点点头带林泽一家去相熟的小酒楼吃饭。
是酒楼而不是饭馆,因为扬州郡是个非常大和繁华的郡城,乃几个州郡共同的交叉点,堪称枢纽,所以这里经济发达,郡城中的小饭馆都已经可以称之小酒楼。
但尽管是小酒楼的消费,也已经堪比他们偏远城镇的上好酒楼价格了,一盘素菜都得几十文呢。
就算是林泽不缺钱,听着这里的消费也是非常咂舌。
果然只有走到外面才知道世界是怎样的,坐井只能观天,看来大稷国比他想象中实际要繁华强盛很多,只是贫富不够均匀,有钱的地方很有钱,穷的地方又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