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石的冤情案件过程并不复杂,就是一桩很简单的仇杀案子。
不,具体是不是真仇杀暂时还不能定论,因为犯人并不认罪,犯人家属也到处喊冤,而被害方的汤家,也只有单独的家奴人证,并没有物证。
所以具体为何,暂时还不能下定论。
“林哥,这案子我在审,许小石表哥一直不认罪,那汤家也只有人证,物证不够齐全,我觉得这案子也有蹊跷,所以目前还没有定案……”
听完许小石的话,段文赛也终于想起对方为什么眼熟了,却是他办案的家属。
虽然段文赛是从京城来‘度假’涨经验的,但是这两年作为青山县的县令,他还是办了不少实事,修路断案样样都给百姓办到了实处,公公道道没有半点怠慢。
所以在青山县,他的风评还是非常好的。
只不过许小石表哥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涉及的汤家是知府手下的掌兵差,知府下面的办事机构就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等等几个衙门主管郡城范围所以事宜。
而掌兵差正是其中‘兵房’的主事,背靠知府,掌握青山县的民兵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县令的实权还要大。
许小石相信段县令可以帮他表哥查案,但是却害怕到时候真相查出来表哥无罪,段县令却因无法抵抗实权而导致他表哥含冤,因此听说‘钦差大人’回来,这才鼓起勇气跑来。
段文赛在京城的小侯爷身份这边普通老板姓是不知道。
“钦差大人,那汤家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他们仗着知府大人的关系,以及掌兵差的职位,早年祸害的姑娘小哥都无处伸冤,官官相护奈何不得,这次若不是段县令做主调查,怕我表哥早就含冤背着斩杀了……”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许小石就算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得罪知府。
总归最后伸冤不成他和表哥都没有好下场,只是段县令是好人,他也知道自己直接越过县令求钦差大人伸冤,怕有损段文赛县令名誉,因此话中解释了一遍。
百姓们一听,顿时明白这罪应该找那些人了。
被点名的知府大人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没有料到今天会出这么一茬,汤家是他的人,对方家里什么德行他也是了解一二的,这冤案十有□□是真的。
平日这没关系,但现在不是摆明了给新上任的这位‘钦差大人’送把柄么,到时候对方从汤家下手,他们一群人私下的勾当想找出来就并不困难。
“大人,此事乃汤家家事,下官并不知道。”
知府能屈能伸,众目睽睽之下,当然立马撇清关系,其他回头再做打算。
那点心思林泽怎会看不出来,淡淡一笑,官架子派头十足,
“是与不是查查就知道了。此案虽是汤家家事,但现在已涉及我们官员清廉,理应彻查。官官相护四个何其罪重,既如此,为顺民心,还请各位大人暂时待在南阳镇停留几天,待此案查清,各位再回,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
前来拜见的几个官员脸色一僵,这分明就是要软禁他们的意思,真留在南阳镇等这家伙查完案子,他们哪里还有回去的机会,黑料一出,就是定罪斩首。
“林大人,我们还有公务处理,这……怎可耽误?”
“各衙门皆有师爷辅官,他们自会管理衙门正常运行,不过几天时间,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还要他们何用?本官此安排,是为各位大人避嫌,以正朝廷官员清廉,各位大人如此不愿,是为何啊?”
林泽才懒得管那么多,直接朗声道,声音足以让在场半数百姓都能听到。
瞬间,听到这话百姓们看几个官员的眼神就不对了。
这不愿意留下急着想回去,那就是变相的承认‘官官相护’四个字了嘛,不然心中坦荡着什么急,衙门那么多人难道几天的功夫就把衙门搞乱了?这些人明显就是心虚!
火辣辣的怀疑视线投过来,几个官员心里简直对林泽恨得牙痒痒。
从来没见过哪一个新上任的官员这么嚣张不懂规矩的,林泽这表现不是个傻了吧唧的楞青头,就是想拿他们开刀立名声。
这臭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以为有个佐辅大人的名头就真威风了,这里是偏远的青山县,不是京城!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小子懂不懂!
“下官们只是担心公务,既然林大人如此说,那我等就此从命。”
如今这么多百姓在场,众人心中暗恨,表面上却也不得不装出样子。
俗话说众怒难犯,惹怒了全镇百姓,他们总不能把这里人都解决了吧。
不过林泽也别以为这样就能把他们怎么样,好歹他们在青山县经营了多年,林泽就是个空壳子罢了,哼。
“好,那就多谢各位配合。许小哥,你与本官走一趟,待本官稍作休整,你再将整件事情详细与本官说说,若真有冤情,本官奉皇命改革青山县,必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方针贯彻到底,为尔等伸冤!”
林泽点头,示意从京城跟来的官差把人带上,便在百姓兴奋尊敬的目送下,离开南阳镇码头。
多少年了,郡城官员们私下干的事情百姓知道不多,可好些仗势欺人却常见得很。
而林泽的名字大家早就听过,向来以宽厚仁善待人出名,对方还是教出了13个童生的先生,品行清楚所见,如今林泽当上了大官,还奉皇命什么改革,相信青山县以后肯定有好日子过。
百姓们心里高兴不已,纷纷等着看好戏。
……
林泽让人带着许小石离开后,就去了段文赛定好的酒楼先吃饭。
再怎么着急也不差这点时间,从京城回程赶了整整一个月的船程,船上再怎么准备伺候得好,也解不了赶路的疲惫,不休整下就开始办事,身体哪里受得了。
许小石虽然着急,但也知道情况,不好意思催促,耐心的跟着等待伸冤。
因为担心有心人对他这个状告的原主下毒手,林泽准备让许小石暂时在他家呆着,他身边有老师给的暗卫保护,安全度比衙门高很多。
暂时不急案子,家里人都还等着跟他说话呢。
不止林家自己人在,江老、李广财郭员外这些走得比较近的也都在。
把许小石安排好,林泽就赶紧去包厢,先给激动的林三贵和姜蓉娘磕了头,才坐下与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诉说自己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当然,隐秘的事情不太好说,林泽就是向所以刚考完试的考生一样,回家吐槽下贡院的考试环境和艰难,还有些京城的见闻趣事。
林泽性格开朗,说话幽默风趣,再加上李昇三个小家伙在旁边童言无忌的补充,把屋里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特别是贡院的‘卫生’情况,被他强烈吐槽埋怨,为了防止学子作弊,一些规定实在太变.态了。
“原本老夫以为我们冬日考试够艰苦了,看来这碰上夏季才是最难熬的,光是那味儿就够……哈哈哈,够受了。”
江老也在座,乐笑感叹。
其实按照江老的脾气,要是别的考生在他面前吐槽考试多么多么艰难困苦,他肯定是要生气拍桌的,觉得那人是吃不得苦,寒窗苦读不就是要这也嘛。
但林泽是个语言风趣的人,又有能力,这吐槽效果自然就不同。
不过这俩在饭桌上吐槽考场‘卫生’问题,也真是够恶趣味了。
李昇非常嫌弃鄙视,“呕,老师,江爷爷,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啊!我的糖醋鱼吃着都不香了!”
林动动唯恐天下不乱,胖嘟嘟的小手拍拍,“粑粑臭臭。”
“臭小子,林先生在教你们还嫌弃!”
李广财恨铁不成钢的猛拍儿子脑袋,林泽三个弟子中,他儿子是老大,但却是最不成材的那个,就是胜在入门早。
“哈哈哈”
小孩子总是调节气氛的最佳人选,席间的气氛非常热闹和谐,大家都没搞什么官腔,就像平日吃饭那样。
就是林二伯和林大伯,还有老头老太太没见过这些市面有些拘谨,但总体才说还好,不会说话就闷头吃饭呗,反正林泽是他们林家的人,不说话他们身上的光也是沾得足足的。
待中午吃过饭,下午又跟着林三贵去祭了祖坟,林泽和章珛才真正得到休息。
本来祭祖是得好好准备选个黄道吉日弄是一天的,家里村里祠堂都要弄,但出了许小石这事儿,林泽接下来肯定短时间内没空。
所以家里就先简单安排祭祖,把子孙考上状元出息的事儿先上香告诉先祖,等林泽公事处理完再好好办。
跪拜先祖,祭祀祠堂,这是华夏人无论哪个时空朝代,都是磨灭不掉的骨子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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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离开晃悠的大船。
安稳舒服的在家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简单用过饭之后,林泽就立马拍手开始办正事。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有人送柴火,他要是不抓住机会把火烧起来,给青山县的官员来一个当头棒喝,接下来他肯定是没办法进展‘政策实验基地’的公务。
这边山高皇帝远,官职的等级威力是不如实权的,即便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也一样,再大的官职,下面的属下不配合办事情,也是头疼的问题。
不然以段文赛的身份,来到青山县后为什么还老实安静的只做县令的事情呢,就是不想跟这些盘踞已久的老官员闹出麻烦,自家救兵太远,不小心被弄死在这偏远之地都不知道。
因为许小石表哥的案子是段文赛在经手,所以林泽自然要跟段文赛了解最佳。
据许小石的描述,许家表兄弟在汤家做工有六年有余,许家长辈死得早,俩表兄弟半大的年纪就出村去讨生活了,相依为命多年,又青梅竹马。
所以两人感情深厚,到了年纪自然就有了成亲念头,虽去年段文赛递交的‘近亲’奏折已经在陛下那边通过,朝廷颁布了禁制近亲成亲的律令,但两人的表亲比较远,因此并不碍事。
只是没想到许小石被汤家的少爷看中,引起了后面的事情……
“根据许小石这边提供的人证物证,汤家少爷死的当晚,季洪生确实不在汤家,表兄弟两人因为要辞工离开,正和交好的几家友人道别吃饭,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不过因为后面喝醉了,所以证词汤家一直不承认。”
“而汤家这边,府中好几个下人却都指认说看见是季洪生把他们醉酒的少爷推下池塘淹死的,但因为那些都是汤家的家奴,所以证词也有一定的嫌疑。”
“双方都有人证,我让仵作检查了汤少爷的尸体,又派人调查了一下,觉得案件有蹊跷,所以一直没有定案……”
段文赛做事非常仔细实干和公道,处理得很好。
并未因为汤家势大风评不好,就偏心弱者;也并未因为许家表兄弟可怜就同情硬扛着要帮忙翻案,而是根据案情来处置。
林泽点头,“具体有什么蹊跷?”
“汤三少爷会游泳……”,段文赛沉吟,
“汤家那池塘并不算特别深,如果是会游泳的人,掉下去是不会淹死的,汤家下人很多,又是亲眼看到汤少爷被推下池塘,按理来说不可能来不及救援。虽然仵作检查尸体很正常,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你怀疑汤少爷很有可能在案发之前就已经死了?”
段文赛点点头,“是的,不过除此之外,汤少爷尸体的腐烂和死亡时间又很正常,其他别无问题,所以我才觉得蹊跷。”
“尸体腐化和死亡时间是有办法做手脚的,看来这个案子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林泽摸摸下巴,轻松的心情消失不见。
看来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情还没解决,就得先当一回福尔摩斯,他这运气可真够好的,果然青天大老爷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再困难事情咱们也得解决了,许小石表哥这案子是个突破口,必须先把青山县那些勾结的官员给理顺整听话了,才能顺利搞咱们的基础建设……老段,案子我来查,你带人帮我去收集那些人的把柄,动作一定要快,不要给他们丝毫反应的机会。”
思考一二,林泽当即决定自己去调查案件,段文赛去收集青山县官员的把柄黑料,分头行动。
许小石表哥这案子已经案发两个多月了,衙门还一直僵持着没有进展,此事再让段文赛查,效果也不会太大,不如他们两人交换。
好歹他来自现代,不懂查案也看过些什么‘名侦探柯南’‘福尔摩斯’悬疑小说,还知道很多这个时代人不知道的先进科学知识,思维更加开阔,说不定有新发现呢?
当人钻进死胡同的时候,一味的再往前走就是钻牛角尖,不如退回原点重新开始。
段文赛本来就很发愁这案子,自然点头同意让林泽试试,以他们两人的脾气和对对方的了解,也不会产生‘你抢了我风头’的念头。
当务之急,大局为重,只有把青山县的权利把握住,才能够顺利的替陛下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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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头行动。
林泽先去大牢重新提审了犯人季洪生,以及传召相关证人审问,重新了解案情,毕竟自己审问和从别人口中听说和看卷宗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卷宗只是文字描述,重审他可以从犯人和证人的表情再观察多做一些判断。
过程并不复杂,审问也很顺利,所有人的交代和卷宗记录的情况没有区别,所有的证人供词除了双方结果相驳,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泽通过各种威逼利诱镇压,也没看出来证人们有什么隐瞒的表现。
这结果只能说,不是其中‘人证’的演技太好,就是大家确实是说的实话。案发当晚,季洪生在跟朋友喝酒吃饭道别没错,汤府下人看到自家少爷被季洪生推下池塘也没错。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又不是妖怪精鬼世界,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季洪生’,必定是假的,而且对方很可能就是真凶。
古有真假美猴王,今有真假季洪生。
林泽揉脑袋,以古代目前的侦查手段,太难分辨了。
看来还得再去现场看看,尽管现在事情过去两个月,现场估计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但做过的事情就总能有蛛丝马迹,就看人能不能发现。
“阿珛,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话拉注意力,你帮我观察周围人的表现,咱们先去汤府,再去许家,两边都得看看……”
把前后卷宗对比完,提案重审的当天下午,林泽就带着章珛,以及几个衙差一起出门。
章珛心细,跟他配合比较默契,而且章珛是个小哥儿,一般在外面的场合不能说太多话,很容易被人忽略,所以有章珛帮忙比较好。
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
汤府的白练葬花什么都已经没了,一切恢复正常,而且因为死的汤三少爷只是府中比较纨绔没用的少爷,经常惹事闯祸讨人嫌弃,所以除了对方的亲娘,汤老爷的小妾,基本没人为其伤心。
不过,因为那小妾一直比较得宠,所以汤少爷的死,汤老爷虽打击不算大,可也非常关注和生气。
“佐辅大人,凶手就是那个季洪生没错了!他和许小石又没成亲,更无婚约,我儿子看上许小石想娶他有什么错?季洪生就是自己娶不起媳妇怀恨在心!”
“对,还有许小石那个贱蹄子,都是他勾引我儿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呜呜……”
汤老爷和汤小妾一根筋的就认为季洪生是凶手,怎么说都没用。
林泽并不多解释,只问,
“你们儿子尸体仵作检查有问题,人可以说话,尸体不会说谎,你们单凭府中下人的证词就确认季洪生是凶手?如果有人收买下人,又或者假扮季洪生嫁祸呢?季洪生也是有确实不在场的证据。”
“这……除了他还有谁会杀我儿子?”
汤老爷解释不出来,但除了季洪生他们别人谁敢杀他的儿子。
他可是知府大人手下的掌兵差,实权比县令还大,而且他儿子虽然纨绔不争气,可也是有脑子的,只欺负身份比自己差的人,从不跟青山县其他公子权贵结仇,并且关系还很好。
所以,除了季洪生有胆子和杀人理由,别人不可能啊。
“呜呜……就是,那季洪生虽说老实,但实际就是个阴着狠的,不叫的狗才是咬人的种!”
汤小妾哭哭啼啼,愤恨点头,
“之前许小石在咱们府里干活时,不小心被厨房的阿三碰了下,就被他打得丢了半条命,要不是他干活不错,又有侍弄花草的好手艺,暂时找不到人替换,咱们早就把他赶出去了,以他对许小石的看重,狗胆害我儿肯定没错!”
“真凶是谁待本官查证之后便知道,你们找个人带路,本官现在要看看你们宅子的情况……”
例行训话完成,林泽和章珛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继续侦查汤家府邸。
首先查看案发地点的池塘,然后再是汤家各院子和厢房。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别看汤家只是青山县一个小小老爷府,但古语‘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见官场腐败和黑暗面。
汤府不过一个小小掌兵差,宅子比段文赛的县令府宅院规格还要大,四进四出的宅子,是真的大宅院了。
林泽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把汤府勘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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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的勘察自然不仅仅只是包括案发现场,和汤府的宅子。
一个多时辰中还包括对汤家的人员结构了解,这是必须的,所有的凶杀案总结下来犯案理由,不过就是情杀、仇杀、利益争夺,以及某些精神有问题的变态无理由作案。
但从汤三少爷的情况,明显是非常有针对性和预谋的。
对方会游泳,即便喝醉了,但当时汤府下人说,是亲眼看到季洪生把他们少爷推下池塘,这也间接的证明,当时其实是有充足的营救时间。
可是最后把人捞上来的时候,汤三少爷已经死亡。
仵作检查是正常,但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尸体作假很容易,所以仵作尸检结果不能作为太准确的参考依据,毕竟那仵作就是个小仵作,技术很有限。
林泽倒是想看看尸体,可时间太久,两个月尸体都快烂完了,他也不是专业人士,所以这种程度也很难看出什么。
案发现场也被严重破坏,暂时看不出什么情况。
为今之计,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比如说人,像这种大宅院争斗利益兄弟相残并不稀奇,所以汤府其他几个少爷,是林泽的重点审问对象。
最后一圈下来,林泽把目光放在了汤府的四少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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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四少爷,你的房间布置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我刚才看你的其他兄弟房间床被料子都是蜀锦,你这好像是湘锦?”
他正查看着汤四少爷的房间。
刚才观察过汤家其他少爷的屋子,林泽发现虽每个人房间的布置不同,但是每个少爷房间的床被料子却是统一的出奇,只是颜色花色不同。
据说是汤夫人亲手操办的,家里的男丁少爷无论嫡庶都有,以显示汤夫人的公正,博汤老爷心的。
“是,是的大人,大娘也给我置办了蜀锦,只不过弄脏洗了,有有有什么问题吗?”
汤四少爷在汤家地位是最低的,平日存在感也很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好似人稍微大声点,能把他给吓死。
对方不仅性格胆小怯弱,相貌也比较阴柔精致,若不是眉间没有小哥儿的标志痣,说是个小哥儿也不为过,再加之是汤老爷一夜风流宠幸小丫鬟的产物,所以在家不怎么得宠。
“大人,床单被子就在后院凉着,大人可以检查。”
汤四少爷的亲娘,汤四小妾也忐忑上来说话,生怕因为这点事情儿子就被怀疑当成凶手。
母子两人皆是胆小,夹缝求生的人。
“没什么问题,就例行问问……我听说汤四少爷行为不端,不仅对府里的丫鬟小奴动手动脚,对自家的弟弟妹妹也手脚不太干净?”
林泽看了这母子俩一眼,继续问。
从他们这边官差外头打听,汤三少爷行为何止能用不端来形容,简直用一句畜生都不为过,别家的闺女小哥祸害不说,连自家的人都不放过。
据说汤家以前有个二小姐,长得十分漂亮,芳名远播,但后来却还没来得及成亲,就‘疾病’去世了,当时众人唏嘘,后来从汤府出来的下人口中才传出,那小姐去世跟三公子脱不了干系,是一段荒唐肮脏事……
那二小姐遭害,是因为长得漂亮,却没有母亲背景。
而汤四少爷的情况,跟那二小姐很像,也是相貌出色没有母亲背景,以汤三少爷的色心程度,敢对自己姐姐下手,这四少爷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他这话刚说完。
对面母子脸色就微微变了变,汤四少爷眼中露出害怕耻辱之色,脸色泛白,汤四小妾眼中也露出一抹恨意,然后抹上眼泪。
“我们母子俩在汤府没什么地位,不敢妄议三少爷……”
汤四小妾把儿子拉到身边,眼睛红红,一副不敢说三少爷坏话的表情。
这对母子在汤府是可怜人。
汤府管家看不过去,上前帮忙解围,“大人,您有什么要问小的跟您说吧,四姨娘四少爷胆子小,您问了她们也说不清。”
“恩,问完了。你们三少爷的死大有嫌疑,在案件没有查清楚前,还麻烦贵府的人都不要走得太远,随时等待传话,今日就到此吧。”
林泽淡淡了看眼四少爷母子,留下一句话,这才结束勘查,带人准备离开。
今日所见,因为时隔太久,大多数线索都被破坏,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汤家这‘四少爷母子’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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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笑脸相送。
林泽带着人,一路思索跟随其后离开,汤府宅子太大了,第一次来没人带路还真会迷路。
路过汤府花园时,前面角落有几个争吵的下人引起了注意。
本来林泽并未关注,但几人争吵声音太大,甚至还打了起来,其中一个直接摔到他们面前,看见身着官服的林泽,就跟救命稻草似的扑上来。
“大人,您就是钦差大人吧!呜呜,大人求您救救我,他们汤府不是人,我又不是卖身的奴仆,他们就因为几盆花要打死小民,小民都说了会赔银子,大人救命,再说那花真的不是小民弄坏的,它自己就枯死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个年轻汉子抱住林泽大腿就开始哭诉,也不管大男人哭鼻子丢不丢人了,保命要紧。
林泽抿唇:“……”
段文赛当官的时候他咋没发现对方碰上那么多拦路伸冤的百姓?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锦鲤吗?
其实不是他锦鲤运气,而是他名声经营得实在太好了,并且当初跟魏夫子的官司打得整个青山县对他的名字都有所耳闻,而且青山县修路,南阳镇之所以能筹集那么多钱出来,他也出了很大的功劳。
所以林泽并不知道的是,他在青山县百姓的眼中,就是个大能人和大善人,在知道他当了大官回来要主持青山县的时候,百姓们无不拍手欢呼欢迎。
再加上许小石当街拦路伸冤,他二话不说就答应,并且不怕其他官员的模样。
导致现在青山县百姓都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都不要怕,只要是真冤枉有理的,林大人肯定给做主!
为了保持自己清正廉明的‘大人’形象,林泽是肯定不能拂袖走人的,至少得问两句,
“发生了何事?你们因何动手要人命这么严重?”
“大人,我们不敢,我们就是教训下他,他把三少爷生前最喜欢的花草给弄死了,三姨娘很生气,这小子赔不起不说,还死不认错,按照我们打他一顿并不过分的大人……”
被点名的两个下人虽然惧怕官威,但也没心虚,他们又做得没错,自然不需要害怕。
那挨打的下人哭丧,摇头解释,
“不是的大人,我真的没有弄坏三少爷的花草,我也不知道那花草怎么就忽然死了,我没有不赔银子,只是小人一时间没那么多银子,他们就要我签卖身契,可那花草真的不是我弄死的,真的是自己枯死的,一夜之间就枯死了……”
下人哭丧得是真情实切的悲剧,心很是觉得自己倒霉。
谁知道那好好的花草怎么就忽然死了,虽不是他弄死的,但他负责照顾,所以是有责任的,赔银子他也认了,只是银子太多他一时拿不出来。
但要是因此就卖身为奴,自己的子孙后代都成了奴仆,他哪里甘心,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大人,我愿意赔银子,不能卖身为奴,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爹娘要被气死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赔不起银子就该卖身为奴还债。”
汤府那两个护院并不通融同情。
汤府管家也看向林泽,“大人,那花草少说也得值几百两,以他的家境一辈子都赔不起,签卖身契已是姨娘宽宏大量了。”
这件事情汤府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做的确实也并无过错,只能说这下人自己太倒霉。
只是好好的花草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枯死呢?
“虽然你们汤府处置有理,但是花草枯萎乃自然规律,非花匠能够全全左右,你们确定人为照料不周导致的吗?”
林泽思索询问。
“这……那花草未到凋谢时候,忽然枯萎肯定是花匠照料不佳,花草的除虫、嗮太阳、躲雨都是花匠负责的。”
众人理所当然。
那下人急得哭,“该做的我都做好了,定时除虫晒太阳,下雨搬到屋里去,三少爷的东西精贵,我不敢怠慢,我都照料好了的,它就是一夜之间枯死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情。”
“对了对了,就是三少爷死的第二天,说不定是三少爷舍不得他的花草,回来一块儿带到地府去赏看呢!不然好好的花草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我当时还看见房间地上有水迹,三少爷不是掉进池塘淹死吗?肯定是三少爷回来了!”
说到最后,那下人花匠又补了一句,都扯到鬼神上去了。
古人相信鬼神,听花匠这么说,背脊一凉,有点怕怕。
三少爷生前最喜欢花草和美人,还真说不准呢,毕竟那花草枯萎死得确实很蹊跷,一夜之间就死了。
“你跟本官再去三少爷的房间看看……”
林泽摸摸下巴,心里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