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克拉克思索片刻， 最终决定将自己的身体留在布鲁斯的办公室。

毕竟，他的意识要前往遥远的氪星，而布鲁斯身边显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确保一切无虞， 超人先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 等到披风上的水汽完全蒸发后，他才钻进布鲁斯那间带有漂亮落地窗的办公室。

大楼的主人还在楼下开会，克拉克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克拉克把自己陷进那张几乎没人使用的昂贵沙发上，留下氪星语的便签后，他将大半意识送往宇宙的另一端。

02依旧身着氪星礼服，背对着意识体，指尖漂浮着绿色的石头， 那是这颗星球存在过的证明。

其实， 克拉克很早就想问——为什么同样身为氪星人， 他会被氪石灼伤，而02却不会？

似乎看穿了克拉克的心思， 02轻轻摇头，解释道：“生活在氪星这么久的生物， 本不该被氪石所伤。毕竟， 它是你的家乡， 卡尔。也许是因为你离开得太久太远， 身体已经发生变化， 就像小王子， 回不去了。”

【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克拉克有些不耐地回应道，【在你把你的永恒和06的那份交给我之前， 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 你究竟知不知道如何击碎剧本？】

“我当然知道，卡尔，别那么急躁。我记得你以前还是喜欢听我说话的，怎么，现在就这么讨厌我了？”02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你有向32道歉过吗？04宇宙那些被你‘关进玻璃瓶’的意识体呢？】克拉克毫不犹豫地指出了02为私心所做的一切。

自从主意识发现04-2019宇宙，也就是欧米伽原宇宙的事情后，宇宙间不断回荡着落锤的声音。

那些宇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米伽与他的超人所经历的悲剧是否也在那些宇宙上演？

虽然02的初衷也许是好的，还他们自由，但这种代价——

02当然明白克拉克的思考，“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寻找代价小的方式吗？你还太年轻，无论是作为智慧生命，还是意识体，你都太年轻，卡尔。为了达到目的，有时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他将那块漂浮在他指尖的绿色石头送回了原位，那是氪星的核心。

对自己造成的悲剧，02闭口不谈，仿佛为了所爱，这些死亡和悲剧都是可以支付的代价。

“卡尔，经过这么久，你也该知道，生命之间很难理解。但我们是意识体，能够分享更多资讯。来吧，让你体验我经历的，你会理解我的。”

他伸出手，那双被黑色氪星制服包裹的手骨节分明。

因为距离很近，克拉克觉得那是一双属于研究员的手。

这么想想，02确实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而他，祂们，似乎一直是桌上的实验小白鼠。

【可说不定，】克拉克警惕地回应，【我可不会轻易相信你给的东西。】

02露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那就当作你获取我永恒权能的任务吧。卡尔，你是我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至少在你尝试前，我不会害你。”

【哇，那可真是让人信服。】克拉克干巴巴地回应，伸出触手轻轻放在02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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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那是一个尚无剧本的时代，宇宙意识仅仅充当着维系宇宙存在、运行、成长的巨型保全装置。

直到第一个智慧生命诞生，意识体的数据库中首次出现了无法用数据表达的东西——感情。

复杂、绚烂、难以用数据表述的感情。

意识体纷纷低下头，祂们学到的第一种情绪就是，好奇。

正如智慧生命的祖先仰望星空，智慧便是从这份好奇中萌芽。

当02的目光落在氪星上时，这颗荒芜的星球吸引了它。

氪星虽然并不美丽，却孕育出智慧生命，文明如同一件精美的外衣，逐渐覆盖荒凉。

战争、和平、痛苦、欢愉、抉择……这一切在意识体眼中，仿佛一部引人入胜的书卷。

02被氪星文明的秩序所迷住，它着迷于这些生命为了结束战争自愿放弃传统的生育模式，转而拥抱秩序。

每个孩子的未来在出生前便已注定。

于是，02决定融入其中，祂实在是太过好奇，便将自己的意志投射到一名婴儿身上——卡尔·艾尔。

他的父母告诉他，这是他的名字。

氪星，在卡尔出生之前曾经历危机，但通过科学首席艾尔夫妻的建议，最终避免了灾难。对氪星文明而言，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星球改造。

卡尔知道，他未来注定是一名科学家，像他的父母一样。

但与其他学者不同的是，他的心中总怀揣着对宇宙的好奇以及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这是意识体第一次以如此贴近的视角，体验这一切，能够听到、看到的仅仅是周围小范围内的事物。

这是与以往全知全能的视角截然不同的感受，时间都是如此缓慢，他能够感受雨水滑过脸颊，能够任凭风吹过指尖。

1.

某天，卡尔和往常一样，正躲在建筑上看星星，耳边响起一个故作威严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你不该逃课，卡尔·艾尔。”

——怪老气横秋的，卡尔想到。

“我这是在实地考察。”

“你在违反规定，离开氪星是不被允许的。”

卡尔撇嘴，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坐直身子，搂过身旁黑漆漆的朋友——对方家族的代表色——另一只手指着天空。

“B，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好奇外面的世界？想象一下，宇宙那么大，我们的祖先曾巡游星海，那些星球上会不会有和氪星一样的文明？他们过节吗？唱什么歌？你不好奇吗？”

被叫做B的小孩也坐下，明明脸还带着圆润的弧度，但姿势却板正的像是在某个颁奖现场。

“议会不会同意的。你不该在历史课上睡觉。”

“没关系，等我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把好战基因从远行队伍中去掉，不用担心战争，只是交朋友。”

卡尔画着大饼。

他们是意外认识的，B来自维持秩序的家族，他们这个年龄阶段主要负责抓逃课的孩子，而卡尔总是被抓，但他的聪明让教育者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B还抓着不放。

听了卡尔的描述，B轻哼，“按照你那标准，我和佐德都上不了飞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跟随型机器人运转的声音，卡尔歪着脑袋，脸颊贴着膝盖，安静注视着他的小伙伴，小伙伴则仰头望着星星。

“真好看。”

卡尔没头没尾的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黑发蓝瞳的小伙伴侧过头询问，他刚刚一时没忍住，看星空看得太过专注，没有听清卡尔在说什么。

“我说，星星真好看。”

2.

他们长大了，卡尔不出意料地成为这一代最杰出的学者，而他的好朋友也通过考核，成为了护卫中的一员。

卡尔动了些手脚，把不情不愿的小伙伴分配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这叫滥用职权，卡尔，这是不对的。”

来人有着一双典型的氪星蓝眼睛，盯着卡尔眼睛一眨不眨。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游戏，谁先眨眼谁就输，输的人要请客吃夜宵。

结果还是卡尔输了，他揉着眼睛抱怨，对方太强了，来日定要一雪前耻。

护卫无奈叹气，闭眼再睁开，“甜味营养液。”

“知道知道，你的老口味。”

一般情况下，输掉的总是卡尔，毕竟学者的积分要比护卫高一点。

他倒是曾想过和小伙伴认真比一场，但那家伙实在太死板了。

如果卡尔不认输，B绝对可以一直睁着眼睛，直到进医务室。

——这是个小秘密，卡尔不打算告诉他。

3.

周围的同龄人陆续开始缔结爱人关系，卡尔总是随大流地送上祝福。

事实上，他不太理解他们嘴里的“爱”。

从有记忆以来，他的父母就是互相深爱着的，但他始终弄不明白：爱的契机是什么？

是否有必要的步骤？

这种感情的“数据”比例是怎样的？

卡尔不知道，意识体也不清楚。

许多种族都试图描述爱，但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

直到有一天，实验室的同僚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和护卫缔结关系。

卡尔一脸茫然，转头看向那位一整天守在门口、沉默不语的护卫。

“什么意思？”他确实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就是……我看你们总是呆在一起，以为你喜欢他呢。如果我冒犯到了——”

卡尔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这倒让他想起，好像那些互相表白的人就会一直待在一起。

但，朋友不也是这样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B仍然陪着卡尔实践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依然如小时候那样，坐在一起，腿贴着腿，肩膀碰着肩膀，仰望星空。

卡尔实现了小时候的约定，他和B获得议会的批准，一同离开氪星，前往其他星球拜访不同的文明。

意识体早已为他们的旅程列好了探访清单，祂清楚哪里有最美的风景，也知道B会对哪些星球产生兴趣。

反正距离死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卡尔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机会去弄明白这些问题。

4.

01找上了意识体们，提出一个有趣的点子。

【01：你们有没有想过，将各自手中的权能集合在一个意识体身上，会发生什么？】

【04：还好？你想集合哪些权能？】

【01：毁灭与创造，最原初的权能。反正我们都是永恒的，不会出什么意外，不是吗？放心吧，只要你们抵达我的身边，我就会归还权能的。】

自信满满的意识体们当即同意了这个实验。

于是，重铸与剧本的概念就此诞生。

登上王座的00露出了一个让卡尔心惊的笑容，其他意识体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祂说，祂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剧本，就让卡尔的同位体成为主角吧。

不过，主角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平淡呢？

【00：而且我们现在的数量太少，想演完我的剧本得耗多久啊。不如各位都复制自身，创造更多宇宙吧～】

【04：但是，就算复制，也还是些已经创造出的宇宙啊。】

00仿佛被提醒到，赞赏地摸摸04的脑袋。

【你说得对，04，我们需要的是‘什么都没有’的状态，这样才能从零开始搭建。】

02冷眼旁观，祂只关心会议何时结束——卡尔的旅行就快开始了，第一站很重要。

卡尔听到B的心跳在加快，他刚才是不是对自己说了什么？

【那就，都毁掉吧。记得遵循我的剧本，从头开始！】

毁灭的余波扩散，宇宙化为原始的数据残片，只有意识体们幸存。

卡尔在虚空中注视着意识体的自己，周围什么都没有。

02觉得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从祂身边永远消失了，耳边忽然安静得可怕。

祂愣愣地看向05，那家伙已经带着数据冲到00面前，想讨要一个说法。

铁锤再次落下。

卡尔觉得自己的血液冻结了，再也无法流动。

他……刚刚，想要对我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