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最好先在脑海里为这些概念构建一个形象， 最好是现实中可以找到参考的造型，不要太抽象，也不要让只有你能看懂。这样调试效果会更好。如果你成功了， 我会将这些数据应用到其他人身上。

我不会提供例子， 因为那可能影响你的潜意识。”

卡尔边咳嗽边给欧米伽指点，随后拿出一罐软膏，涂抹在对方的眼睑上。

欧米伽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克拉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黄太阳的光芒下，卡尔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但断裂的骨头在复原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刮蹭内脏， 造成第二次痛苦， 更多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可以帮你做手术。”克拉克看不下去， 提出建议。

他清楚，对于没有实体的意识体来说， 躯体的疼痛意味着什么。

克拉克刚获得身躯时，轻微的痛苦就能让他泪流满面。

卡尔挥挥手， 拒绝了克拉克的提议， 眼睛紧盯着欧米伽， 手里拿着从布鲁斯那里要来的记录板：“不需要你的好意。”

透明超人的手虚搭在欧米伽的肩膀上， 眼神满是担忧。

虽然欧米伽从不谈及他死后的事情， 但他的每一个举动和沉默都透露出复杂的情感。

歉疚、愤怒、悲伤混合在一起， 隐匿在超人回头时看不见的眼神中。

没能参与那段时光的透明超人可以轻易看出， 欧米伽已经与他记忆中的布鲁斯有了很大不同——但他仍然是布鲁斯，只是这种感觉无比微妙。

透明超人希望欧米伽能退休， 远离这令他厌倦的生活，无论他是否喜欢人类， 是否厌恶超级英雄。

但欧米伽终究还是布鲁斯。

虽然常常抱怨，像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一样，但只要灰蝙蝠他们需要，中年人就会再度披上披风。

不过，终究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欧米伽不再像从前那样安慰受害者，不再用蝙蝠的披风给他们铸就港湾，而是将这些任务交给跟随他的助手们。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阴影中，默默观察那些被救助的人们感激或畏惧地对小助手们表达谢意。

他也不再关心曾经非常上心的慈善事业，韦恩集团的事务从不过问。

透明超人在心底叹息，抬眼看向卡尔。

那个自称卡尔的同位体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和欧米伽一样，只是想让某个人回来，而欧米伽也没有反驳。

那段时光，自己死后的日子，布鲁斯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想象好了。”欧米伽终于开口，透明超人立刻紧张地飘到他的面前，盯着对方疲惫的蓝眼睛在卡尔的指示下缓慢睁开。

“能否描述一下你看到的，眼睛有没有不适？”卡尔提笔，专注地记录每个细节。

他知道这次测试是关键，若之前的计算不准确，欧米伽很可能因过多的信息而崩溃。

克拉克也准备好了，一旦欧米伽表现出精神失控的迹象，他就会立刻采取行动让他昏迷。

“啧，”欧米伽不满地发出轻哼，似乎对看到的事物并不满意，但仍详细描述道，“你和克拉克背后都有翅膀，数量和颜色不同。”

“继续说，描述越详细越好，这有助于调整过滤器的精度。”卡尔冷静指挥，笔不停顿地记录。

“克拉克的背后有三对翅膀，全是白色。而你，”欧米伽顿了顿，“只有一对，灰色的，羽毛尖端焦黑，身边漂浮着碎屑，翅膀还有破损的痕迹。”

克拉克对此感到惊讶，原以为自己在欧米伽眼中可能是更加怪异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是天使的形象。

“六翼天使吗？结合宗教符号，广泛存在于平行宇宙的共通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连情绪表达都具象化了，看起来你的脑部优化效果还很好，至少没有崩溃。”卡尔一边低声自语，一边继续测试。

接着，卡尔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要求欧米伽详细描述当前他翅膀的状态。

欧米伽仔细端详着，给出评价，“看起来，你本来也是六翼的天使，但另外两对翅膀被扯下来了。怎么，你是干了什么错事被惩罚了吗？”

“可能吧。”卡尔嘴角扯了扯，他明白这程序的效果非常好，甚至超乎他的预期，或者说，是蝙蝠侠的观察力强得令意识体发指。

接下来，他们又测试了很久。

意识体防护状态时，翅膀会紧紧合拢，而在计算数据时则张开。

当卡尔漂浮起来，翅膀似乎在煽动，虽然欧米伽觉得更像是装饰作用，毕竟就煽动频率而言，并不足以支撑一个氪星人的体重。

“那可不是装饰，”卡尔严谨地纠正道，“只是人类大脑自行优化，认为翅膀煽动更符合逻辑，才看起来像这样。”

“所以，实验算是成功了？”克拉克期待地问道。

卡尔点点头，“现在就看这个效果能持续多久，你之后报告给我就可以。最好在外界进行测试，这里实际上没有时间概念。等我确认后，你就能够给其他人使用，不过最好是蝙蝠侠的同位体，可能适应性会更好。”

9.

【02-33：其实你早就确认过，认知过滤器可以给人类使用吧？】

几人离开了盲点，在外界看来，他们从未离开过。

克拉克通过意识体的方式联系上卡尔。

欧米伽立刻看过来，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他明白翅膀交叠意味着沟通。

有什么非得私下说的吗？

“没错，我早就知道人类可以使用。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给他用残次品吧？”

卡尔拒绝了克拉克意识体上的交流，直接开口，不含盖其他信息的人类语言，让克拉克难以分辨其中的“他”究竟是欧米伽，还是指这份礼物原本的主人。

“那你为什么？”克拉克愕然。

“第一，打消你的顾虑；第二，单纯的好奇。”

如果他看到我，我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蝙蝠侠并没有参考价值，氪星没有天使。

卡尔顶着欧米伽凶恶的目光，淡然挥手，走进阳光之下。

“我不留下吃饭了，再见。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最多一周，这是极限，想好就来找我。”

【02：一周后，02-34就会开始创造新的宇宙，你知道的，那是我的另一场实验。】

卡尔身上的红色氪星布料在阳光下闪烁，明明和超人的披风颜色一致，却没有带来任何希望的感觉。

它更像是静静躺在黑色墓碑上的艳红玫瑰，明亮却无法驱散任何阴霾。

10.

布鲁斯决定暂时开始讨厌倒计时。

卡尔到访后的第二天，布鲁斯也涂上了那款软膏，克拉克温热的手指轻轻涂抹在他的眼睑，冰凉的膏体在指尖下融化。

布鲁斯的睫毛微微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羽毛，随呼吸细微震动。

他有些迟疑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克拉克局促的脸和一对熟悉的狗耳朵及欢快摇动的狗尾巴。

——啧，说好的翅膀呢？他本以为会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布鲁西在心底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布鲁斯，你看到了什么？”克拉克有些不安，“好吧，这个问题有点蠢，按理说，应该是翅膀。”

布鲁斯一直不说话，只是维持着睁眼的状态，克拉克慌了，连尾巴都停止了摆动，脸上满是担忧。

“布鲁斯？”

终于，哥谭国王良心发现，不再逗弄他。

“好了，不逗你了，我看到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他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按照计划，我们得先去一趟杰森原本的宇宙，最好今天能把宇宙交接的前置事项完成。”

克拉克完全没感受到被戏弄的实感，反而兴高采烈地去联系07-04。

然而，突然间，他察觉到自己的一条“触须”被拽住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毕竟这些触须本质上只是他的演算器官，在他的视角里不过是没有实体的透明触手，一串冰冷的数据。

就在刚刚，布鲁斯低头发现，脚边竟然有只小白狗依偎着他。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小狗抬起头朝他傻傻地笑起来。

布鲁斯拎起那只小白狗，它就吐着红色的舌头，超级热情地舔了舔他的脸。

他伸手摸上侧脸，能够感受到轻微的潮湿，但没有任何气味，片刻后便消失无踪。

——是我的大脑觉得这一切合理吗？

布鲁斯研究着小狗，注意到门口的克拉克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这是什么？”布鲁斯问。

“呃——”克拉克的脸渐渐变红，“是、是我在注视着你，如果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表达的话。”

“Hmmm，所以，你的注视，是一条小狗？”布鲁斯对这个发现产生了兴趣。

以前克拉克散发出的只是部分意识体，现在，在软膏的作用下，布鲁斯可以看到全部。

那只被拎在手上的小白狗估计是害怕被讨厌，可怜巴巴地汪汪叫，眨巴着黑色的大眼睛装无辜。

它什么都不知道，它只知道，它的存在是为了贴近眼前这个人类。

蝙蝠侠的研究欲逐渐被激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研究而已。

“你们之间传递信息，是通过小狗叼着书信来回跑实现的？”

克拉克不得不留在蝙蝠洞里展示他的能力。

对于布鲁斯来说，这基本就是一群小狗在干各种工作。

看望远镜的小狗。

——克拉克说这是在预测未来。

翻书的小狗。

——查阅宇宙记录。

绘制扇形图的小狗。

——人类的情感在意识体眼里居然真的是扇形图！

唯一不变的，是那只一直贴在布鲁斯脚边的小狗。

布鲁斯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没有真正的狗毛沾在裤腿上，但大脑总是让他觉得有毛掉下来，推测是合理化了意识体视线的残留物。

“我想知道，”布鲁斯严肃地指向角落里用屁股对着他的那只小狗，停顿了很久才开口，“那只在做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功能，不用在意，真的！”克拉克慌张地摆手，挡在那条触手前。

“但是，它是最特殊的，我看到它抱着什么东西。”布鲁斯一步步走近，余光中，其他的小白狗慌乱地绕着圈跑。

“有什么是你不愿告诉我的？克·拉·克。”布鲁斯的呼吸温热，轻轻吹过克拉克的耳朵。

他越过小记者的肩膀，终于看清了那只一直躲着他的小狗正抱着什么。

一盆花，五颜六色的。

随着布鲁斯的靠近，花盆里又长出新的一朵。

“这就是你想出来，避免影响物质世界的方法？”

克拉克的声音细若蚊呐，低头承认。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好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