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点点尽地主之谊, 在家前院的草坪上户外烧烤,串好的串摆在盘子里,堆叠在长桌上, 方点点坐在烤炉边烤肉串, 黑色的炭火热浪扑来, 肉的香味四散开来, 再洒上孜然和辣椒面,远远地闻着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陈冬宜和江枝到楼下的时候, 钱织正吆喝着开第二个炉子。
方点点被炉子烤热的脸直往下滴汗, 她喊道:“老大快来救火!烤不过来, 真的烤不过来啊!”
钱织把她们在学校里一起混的同学全都叫来了,说是关心老大, 但在陈冬宜看来,她们蹲在烧烤炉旁, 看起来更像是关心烤串。
陈冬宜之前在国外的时候经常有户外活动, 对于自助烧烤是手拿把掐, 她熟练地把炭铺满炉子, 从钱织那里接过来打火机, 火苗升腾而起,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她拎了个小马扎坐下, 整个人接地气地就像路边卖烧烤的。
江枝把烤串递给她,她眉梢微挑:“一串五块钱。”
江枝惊讶:“这么贵?”
她故意往方点点那边走:“那我去下一家了。”
“哎哎哎”陈冬宜握着烤串的铁签翻了个面:“好吃才贵啊。你看方点点那烤串手忙脚乱的样子, 就该知道好吃不到哪里去。”
江枝转念一想, 在她旁边坐下了:“也是。”
陈冬宜把打火机扔给她:“别靠近火源。”
江枝心中一动, 说:“你用打火机那么熟练,不会还抽烟吧!”
陈冬宜看了她一眼:“我抽不抽烟你还不知道吗?”
这话说得暧昧, 让周围嗷嗷待哺,只能吃水果吃蛋糕充饥的同学们情不自禁地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的目光看到了八卦:“抽就抽!不抽就不抽!为什么班长就一定会知道!”
陈冬宜想的却很简单。
毕竟抽烟肯定会有瘾,她跟江枝互换身体的期间,江枝最知道她的身体有没有瘾。
江枝明显懂她是什么意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知道。”
炭烤得肉流油,滋啦啦炸开香味,陈冬宜把烤得差不多地放到火小的地方慢烤,又拿过十几串海鲜放到烤架上,低声说:“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学过。”
江枝瞪她。
陈冬宜却不看她,眼里浮现促狭的笑意:“跟同学学的,猎奇嘛,我也跟着抽,说实话,呛得我差点见太奶。”
江枝失笑:“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不抽了,”陈冬宜给小火烤的肉串洒上佐料,她把肉串递给江枝:“之前只是觉得受罪,现在觉得是影响健康。”
江枝夸她:“这才对。”
说着就把烤串接过来,咬了一口肉,她眼前一亮:“好吃!”
陈冬宜笑:“喜欢就好。”
她转过身继续烤串。
她想,抽烟是影响健康,毕竟她现在有了活下去很久很久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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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在江枝的监督下,所有人都乖乖地喝可乐,被钱织千里迢迢带来的一扎啤酒可怜巴巴地放在角落里,被温度蒸发完了冷气,变得不再有吸引力。
陈冬宜的烧烤技术收到了一致好评,让她的骄傲急速膨胀:“看来我考不上大学我可以去卖烧烤啊!怎么样班长?”
钱织估计是醉可乐了,嘴巴没个把门的,脱口而出:“可是女同卡学历啊老大。”
陈冬宜瞪她一眼:“我这颜值,学历很重要吗?”
方点点笑嘻嘻地拽了拽江枝的袖子:“班长我就问你,如果你是女同,”她在心里想你就是女同,还暗恋我们老大,话说出来就委婉了不少:“你会选我们老大吗?”
“我啊?”江枝喝了口可乐,她很少喝碳酸饮料,嗓子被辣了一下,脸也变得皱巴巴,看陈冬宜时总觉得眼前蒙了一层雾,她揉了揉眼:“我的话……”
陈冬宜紧张地攥住了铁签。
江枝盯着她看了会儿,摇了摇头:“应该吧,我也不知道。”
陈冬宜的心像是从万米高空直直往下坠落,又在即将落地时被人伸手接住,她悄悄地松了口气,状似平常般白了江枝一眼:“你还挑上了。”
江枝被她弄得不好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好。”
陈冬宜嗯嗯嗯地点头:“就是嫌弃我学习不好,智性恋呗。”
江枝反驳:“才不是!”
陈冬宜:“哦?”
江枝认了真:“我如果是智性恋,那我只要喜欢我自己就好了,我觉得在场的人都没有我聪明。”
在场的同学:“喂!班长!”
干嘛说这种让人破防的话啊!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讨厌了吧!
江枝歉意地对她们笑笑:“所以我如果喜欢你,我就不会嫌弃你学习不好。你又不笨,而且你还会烤好吃的串。”
“如果赚不到钱呢?”陈冬宜问。
江枝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陈冬宜哦了一声。
唇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她知道江枝的意思——房产证都给她了,她有没有钱不重要,江枝有钱就可以了。
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吗?
方点点在心里叹了口气:“班长拿下老大指日可待啊!”
这场烧烤一直吃到月亮隐匿在繁星之间才算散场,本来大家吃得累了想明天再来打扫,方点点财大气粗,直接说明天请了保洁来打扫,现在大家各回各家。
陈冬宜和江枝睡一间房,这一觉睡得不安稳,陈冬宜醒了不少次,最后一次醒的时候看见江枝坐了起来,正望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听到她的响动,江枝回过神来:“我吵醒你了吗?”
陈冬宜摇头,她也坐了起来:“睡不着吗?”
江枝垂下眼:“有点。”
她到底还是高中生,生活向来顺风顺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大家一起吃饭谈天说地的时候还好,等到夜深人静了,那些陌生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这样吧,班长。”陈冬宜说:“我来给你做心理疏导。”
江枝歪了歪头:“你还会这个?”
陈冬宜说:“我学啊,今天给我做心理疏导的问题我都记得。”
江枝说:“好。”
陈冬宜说:“先把眼睛闭起来。”
江枝把眼睛闭上。
她的睫毛微颤,像蝴蝶的翅膀,不偏不倚地落在陈冬宜的指节上,在她的心里煽动出一场名为心动的海啸。
陈冬宜望着她,一遍又一遍。
“想象着你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楼下你的妈妈正在给小菜园的菜浇水,你的爸爸刚刚遛完狗回来,他拎着一袋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很安全,特别安全。”
“想放点音乐吗?最柔和平静的那种。这是最普通的一天,夕阳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里沉下,你觉得房间有点暗,于是拧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无声的旋律在空气里游动。
陈冬宜也仿佛回到了江枝的家里,她待了那么久,久到已经熟悉到那里的每一寸,都充满了江枝成长的痕迹。
“你想看本书,你在书桌旁的书架上寻找。”
“所有书你都读了两遍以上,最爱看的那本书皮都有了轻微的磨损,但你现在都不想看,你只好坐下,你打开抽屉。”
“抽屉里有什么呢?回答我。”
江枝的嘴唇微动:“有我小时候练的书法,从小到大的相册,小学初中高中的学生证,还有破损的流动红旗,用坏但舍不得扔的钢笔,还有——“
陈冬宜也闭上了眼睛。
她的思绪跟着江枝的描述,那张属于江枝的书桌在她面前摊开,她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某一个江枝没有说的东西上。
这是日记。
陈冬宜猛地睁开眼:“靠!”
日记本!
她的日记本!
就差把我爱江枝已经死去活来的日记本,现在还在江枝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