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
“不要……把我想的那样薄情。”
在莫不可闻的叹息后,琴酒听见那个聪明到时常看透人心的青年缓缓轻声说。
任他们二人针锋相对的许多年,青年时而喜欢迎面而上,时而又躲避起来,有时兴致上来要说着厌人的话做着厌人的事。
青年讨厌人心,却又时时探究人心,好奇着,厌恶着与这个糟透的世界打交道。
这何尝不是一种逃离。
所以,琴酒叫他胆小鬼。
可在他们重逢的这年。
太宰治被他紧握着手,却,未曾主动松开。
有些话要到嘴边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出口。
就如喜欢二字。
又如爱一词。
于是太宰治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反握住那个对他说着,要爱他的、可恶的、可又无法拒绝的、那个人的手。
太宰治说:“你是特别的。”
“你不在时,我会想念你,你受伤时,我会担心你,我会因为你与别人产生交流时不舒服,也会在感受你对我偏爱时心动不已。”
他叹息着,轻声说道:“你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特别。”
“我想,我的心跳是为你变化的。”
但语至末了,太宰治顿了顿,轻声呢喃:“可你对我太残酷了。”
“你知道吗。”
从每一次见面开始,琴酒哪一次不是步步紧逼,太宰治想,他是知道的,他心里是明白的。
可他纵容着,注视着一切发生。
就像织田作死亡那天,他万分懊悔,为什么要如此相信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不做任何意外的打算。
得到的结果与代价。
惨痛万分。
于是,太宰治沉闷着,诉说着他最真实直白的感受。
“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但如果是你,我想要去尝试。”
“但在此之前。”太宰治长长叹息一口气,他诚恳道,“你总要让我认真考虑。”
“考虑清楚我们的关系,考虑清楚你与其他任何人的不同。”
“在一切考虑清楚后,我们——。”
太宰治阖了阖眼,微哑的嗓音中有着一丝轻颤。
然后,他眉眼弯弯,商量道:“去重新开始。”
“好吗。”
*
在那天如同坦白心扉一样的彻夜长谈后,太宰治与琴酒之间开始隐隐发生变化。
具体怎样说,说不太清。
但在大小姐秘书因工伤暂时请假回家的第三天后,武侦社前台被送了好大一束鲜花。
是一大束白色紫罗兰。
包得相当好看,花香四溢,占据整个走廊。
正是上班时间,有人路过嘟囔着:是不是有些委托者的答谢礼物。
前台女生也有些好奇,她简单扫了一眼,道:“应该不是哎,好像说是送给什么什么先生。”
字迹是浪漫的花体字,隐藏在花瓣中,看不太清。
但这着实第一次见,于是武侦社的人渐渐围了过去。
国木田:”什么情况啊。”
中岛敦摇摇头,凑上前去:”不知道,好像是谁送来的告白花。”
那最上面是店家写的寄语。
他读道:“我想与你心跳共振,在送你的每一朵花里。”
下面一句像是送者本人自己的字迹。
——
太宰治正打着哈欠走进来,他困困的,倦倦的:“哎,有人送花吗。”
“要是送给的我就好了。”他嘟嘟囔囔,“正好工位上有这国木田君前几天打扫清洁室剩下的物品,真的很不在乎我的感受哦,堆到我的位置上,一点人性都没有……”
国木田一边听,一边太阳穴皱出十字花:“怎么可能是送给你的!再说了你那地方本来——”
中岛敦刚好读到最后一句。
他读道:“送给我非常在意的太宰先生。”
……
……
“哎?”
“啊?”
“哈???!”
在武侦社千奇百怪的诧异声中,太宰治挠了挠下巴,又眯着眼晃了晃脑袋,因为他现在还没睡醒。
他像是幽灵一样一边飘飘的说着:噫~还真是送给我的,一边在前台洋洋洒洒第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最后,飘飘离场。
证明其存在的,唯有未散的花香。
……
又停滞不知道几分钟。
国木田拍桌疾吼:“你这个混蛋又骗了哪个无辜小姐啊。”
太宰治空荡荡的声响从屋内传来。
“才不是小姐呢~”
“是先生哦~”
国木田啊一声:“先生啊。”
“啊?”
“男的你也骗?!!”
如果一天的花只能算是巧合,那么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从那天以后的每一天清晨,武侦社的前台都会放上一大束花,每天花的品种不同,每日寄语不同,但唯有一句从来不变。
尽是新鲜的圆珠笔字样。
——送给我非常在意的太宰先生。
专情又专一。
武侦社人的确好奇,但如果问那位主角。
太宰治只会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呢。”
转了转,直至把自己头发都滚得乱糟糟后,再让人好生气的回答:“反正能证明一件事,有人肯定很喜欢我咯,你们不会都没有吧。”
他恍然大悟:“哦,因为那上面写着送给我在意的——”
他一字一顿:“太宰先生。”
气人得很,干脆没人管了,天天被国木田气势汹汹地拉去干活。
这也导致太宰治久违地感受到过度加班,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的牛肉干,干还在,混早飞走了。
太宰治悠悠地转到回家的路上,要到家门口时,视线不经意间转到路口,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一亮,偏着头,看着对方走到身前。
太宰治高高兴兴:“你加班回来啦!”
琴酒:“嗯。”
“怎么用了这么久。”太宰治慢慢拖长尾音。
“稍稍有点棘手。”末了,琴酒罕见地解释道,“但现在都解决了。”
在医院分别那天后,琴酒没有再出现过武侦社,就像之前每一次见面后的突然消失一般。
但这次,不同。
太宰治知道琴酒对人温柔时会退让到什么地步,看看他的那些下属,每一个都惯得恃宠而骄,乃至在整个港.黑,琴酒非常受欢迎。
太宰治手里捧着今天送来的茉莉,眉眼弯弯。
他眼睛一眨不眨,鼻尖有着鲜花的清香,视野中是翠绿眼睛全部的注视。
他漫无边际地想。
受欢迎又如何呢。
那个叫黑泽阵的人,现在站在这里,满眼都是他。
微风一过,太宰治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耳朵冻得红红的。
琴酒边示意他开房门,左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太宰治满脸褶成苦瓜样:“我也加班,加班好几天了,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门开,发出咔哒一声。
太宰治把花插进花瓶里,整个人就软成一条,斜躺进沙发:“我不想上班了~”
琴酒:“那就不去。”
“不行。”太宰治拒绝得快速:“我才不要刚入职就离职。”
他大声感叹:“要不然白找这么长时间工作了。”
“找工作,难啊。”
一个曾经是横滨现在地下最大组织的干部,潇洒事迹无数,现在吐槽着无力工作。
琴酒没先换衣服,他先去找了一个毯子搭在太宰治身上。
刚要起身,手被拉住。
他顺势弯腰:“怎么了。”
太宰治扯过他的右胳膊,手掌当做枕头,毛茸茸的头发扎着皮肤,有些痒痒的。
他微微呼吸着,轻轻出声,吐露每一分热气。
太宰治声音闷闷地:“我不想一个人去上班……”
这才算是所有反常的真正目的。
于是,刚从港.黑分部基地回来的琴酒道:“我陪你去。”
太宰治眼眸闪闪:“明天?”
“明天。”
琴酒说:“毕竟美春研究员的秘书歇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去怕是要被辞退了。”
太宰治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鸢色的眼底都荡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琴酒看了他一会,忽然把另一只手放在他嘴上。
?
说是谋杀又不太想,因为力度其实很轻,只是刚刚好遮住他下巴的部分。
他又不想被堵着这么说话,于是他眼神示意。
太宰治:“?”
琴酒瞥他一眼,说出原因:“别那么笑。”
“傻。”
一个字,又清楚又明白,解释得干干净净。
温柔对待是一回事,这人本质恶劣那又是另一回事。
太宰治默默回望一眼,趁人不备,吐出舌头,一点一点,轻而又轻地舔了舔琴酒的手掌。
有着温热的气息掩盖,却带着别样的潮湿感。
对视一眼。
下一秒,他的脑袋扑通一声跌到沙发背上。
不够软,且足够快。
于是他嗷一声委委屈屈地摸着后脑勺。
他合理怀疑,会不会因此起一个大包。
他不可置信地表情明显取悦到了琴酒,因为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绷带被人重复地蹭了好几下。
用于蹭干净琴酒的手心。
那可是,他心爱的绷带。
“至于那么嫌弃我吗。”太宰治幽幽道:“我又没有干什么。”
“是没干什么。”琴酒哼声,“但我用你的绷带擦手,你也别管我。”
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太宰治觉得自己难以咽下这口气,不然今天晚上都要失眠!
这可是件大事。
有关男人尊严的大事!
于是,在琴酒的注视中,他扯过琴酒的胳膊,在手背上很是报复地咬了一口。
在能否睡着的纠结中,琴酒这次却没挣扎,任由太宰治留有痕迹。
好吧好吧。
这还能让人说什么呢。
又不是比赛,非要争输赢。
但不妨碍太宰治问。
他问:“你这次怎么不骂了。”
“我以为你会教训我。”
琴酒嗤笑一声。
他说着显而易见的回答。
“不。”
“我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太宰治:“?”
琴酒缓缓贴向他,慢慢,慢慢挪动下巴,两个人的距离都拉进到一种程度,交换呼吸,可就在能够足以达成吻的事情上,琴酒却停住了。
他玩味地勾了勾嘴角。
“你是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