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手清除记忆以前，我要把我俩的事写下来」◎
维德面容虽然严肃, 但看到楚铭时眉头稍微舒缓，有了点关系亲近长辈的样子。
“还知道我是你叔叔。”维德看了看其他人，“这里不适合说话, 先换个地方。”
其余主播这才回过神，都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在直播间内就跟身为议员的楚铭近距离接触过了，但维德的气势还有保镖的模样太吓人，一下就拉开了他们之间距离。
但不管维德在做什么, 直播间的结算照常进行, AI智能人也把他们寄存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陆辰拿过终端，直播的奖金已经结算到他账户, 许清清等人捏着终端朝这边张望, 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他们之前说好了，好把钱还给楚铭的。
陆辰垂了垂眼，问楚铭：“钱包账号多少？”
楚铭：“嗯？”
陆辰下巴往主播们那里抬了抬：“去帮你收钱。”
楚铭笑了, 直接将终端解锁，递给陆辰：“那谢谢了。”
终端是很私/密的东西，里面有太多重要信息，见楚铭就这么把终端递给陆辰, 维德眼神动了动。
楚铭对维德说：“叔叔稍等。”
但视线却是追着陆辰去的。
陆辰朝主播们走去后, 维德沉声：“你搞出大新闻, 身边就带一个人, 我看过了他的资料，在进直播间前是个黑户, 偷渡犯，除此外没有其他任何消息。”
楚铭：“嗯, 我就是看直播时看中他的。”
维德眉心又皱出了纹路：“底细不明的人也敢往身边放。”
“直播里也能看出人品。”楚铭语气轻松, “他人不错。”
维德恨铁不成钢：“你风流的劲到底是跟谁学的？”
楚铭莞尔：“喜欢看帅哥可能是天生的。”
陆辰在这边帮忙收钱, 其实收得心不在焉，元乐上来跟他告别，不知是不是因为议长带的人太多，搞得大家说话都小心翼翼。
元乐小声：“陆哥，我钱攒够了，真的谢谢你，要不是遇上你，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从直播间出来。”
陆辰：“嗯。”
他帮人反正顺手，带一个元乐也不费劲。
元乐探头远远瞧了瞧议长，又把头缩回来：“陆哥，咱们以后有空联系。”
元乐的联系方式在尸心医院结束后早在陆辰终端上，陆辰不是没事找人寒暄的类型，但点了点头，当作应下。
楚铭直接把自己的终端递给他时，陆辰其实也意外，这算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愿意还钱的只有几个人，剩下不乐意给的，早早缩去旁边，陆辰也没逼他们，收完钱，走到楚铭三步远处，准备把终端扔过去。
他没打算参与楚铭跟维德的对话。
陆辰：“我——”
楚铭：“一起？”
陆辰手一顿，走到楚铭身边，把终端近距离递给他。
——这是同意跟楚铭一起了。
楚铭弯弯嘴角，朝维德道：“走吧叔叔，就在大厦里挑个房间？”
高能大厦很快给他们安排一个舒适的会客室，门外门内都是保镖，楚铭和陆辰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对面是维德。
茶水和糕点都是摆来看的，但陆辰在紧张肃穆的气氛下依然端起点心，吃得优雅，似乎就是来蹭地儿休息的。
维德眼皮跳了跳。
没民众在，维德终于开始训话：“一个议员，不打招呼擅自进高能任务直播间，你在想什么！？”
楚铭摸出终端看了眼，才回话：“现在网上都以为是官方活动吧，挺好的，我也觉得是个在民众面前刷新印象的好机会，给自己和议会涨涨分。”
“要树立形象，方法有的是！用得着你拿命冒险！？”
在直播间里过五天，楚铭自然是换了衣服的，他现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敞开，配上嘴角轻飘飘的笑，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
“我觉得挺好玩的，”楚铭说，“高空跳伞，宇宙电梯里蹦极，都是有危险的极限运动，以前您也没说过我啊。”
“能一样吗！？”维德真被气着了，“你还偷换概念了是吧！”
楚铭叹了口气，改了改坐姿，稍微坐直得规矩了些：“别急着生气，叔叔……议长阁下，我记得高能任务直播间最初立项目标里，提到过给所有人圆梦机会，算公益项目对吧。”
维德不懂楚铭怎么突然把话拐到这里，眉头没松，但点头：“是，公益、娱乐，都是它的目标。”
公益？陆辰一叉子戳下块蛋糕，心里嗤了一声。
每分每秒都会死人的地方，恐惧无时无刻不笼罩，管这叫公益项目？
公益多冤。
楚铭：“但它现在娱乐性质更浓，我指的是娱乐观众。”
维德面上的怒意散了，收敛成了上位者的冰冷，威严一下加重：“经营方向是投票决定的。”
楚铭：“嗯，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大家全顾娱乐，忘了别的也不好。正巧现在大家都以为是官方活动，就让我继续下场，一来给我树立形象，二来唤起大家公益善心，一举多得，不好吗？”
维德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还想继续？不行，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叔叔。”楚铭也顺着换了称呼，又恢复随意坐姿，往后靠了靠，“你知道我的，拦我肯定拦不住，派再多人也不行，不如让我自己去玩，哪天我玩腻了，让我去我也不去。”
“就知道你还是想玩，之前编的大道理全是借口！”
维德厉声呵斥，但不知怎么，陆辰却觉得他语气却松了点。
……侄子是个爱玩的废物反而让他更放心？
陆辰心说：可以，一个比一个会演。
维德沉吟，楚铭扯了那么多，唯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再多人也拦不住他，几个加强连的保镖都不行。
这小子有自己独属门路，三教九流都有，继承父母财产后，楚铭就是银河联盟首富，其余人都赶不上。
还记得他十六岁那年，绕开所有保镖和防护，离家出走在宇宙里流浪了大半个月，还被星际海盗当肥羊绑了。
结果最后是他自己联络军队，联盟才找到了人，顺便剿灭了一窝无恶不作的海盗，救了不少被绑票的群众。
而且找到人时，这位姓楚的人质已经在匪徒窝里称王称霸了。
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怕是能忽悠得那群恶棍找不着北。
他现在非要去直播间，个人行为，哪怕是议长，也不一定拦得住。
毕竟议长也要按规矩办事，他就算要下令让高能任务直播间不接收楚铭，也得走流程。
但楚铭除了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做的事却没违反哪条规则，而且民众们的反响还不错。
最可气的是，这小子的假期也合情合理，无权剥夺。
维德深吸一口气：“你要真铁了心……那议会就发公告，确认你是官方活动，你还想进去时必须带保镖。”
楚铭见他让步，也跟着让：“行，但人不能多，不然观众又该说我玩票不满，您挑个身手好的就行。”
维德提高声音：“一个？”
“我自己能打。”楚铭往陆辰身边偏了偏，“他也可以。”
从进屋开始，维德仿佛就完全忽略了陆辰，此时算是给了陆辰第一个正眼：“你说你要刷新民众对你印象，你知道大家都以为你和他什么关系吗？”
陆辰切松饼的手一停：？什么关系？
楚铭摸摸下巴：“我一直带着他，就能从花花公子变成专一的人，是改变形象的大好机会。”
陆辰：……
好，他听懂了。
去你的。
陆辰面色一沉，维德视线来来回回在他俩身上扫过，最后冷哼一声，站起身：“一个，可以。下次你还想进直播间前必须告诉我，我把人送过来。”
“出门连保镖也不带，你们留下十人，护送楚阁下回家。”
“是！”
维德一走，大部分人如潮水般退去，正好留下十个，整整齐齐站着，等楚铭发话。
楚铭一直等陆辰把嘴里东西吃完，才不急不慢开口：“吃完了？走吧，我们回家。”
陆辰放下盘子：“他们要跟去？”
“他们不进家门。”楚铭说，“我刚做了一场直播，所有人都知道我此刻在高能大厦，确实该带着保镖离开。”
他之前来大厦找陆辰，那是低调着来的，跟现在情况不同。
陆辰：“你自己没安排人？”
“有。”楚铭说，“其实都等着呢。”
上次他们离开，就楚铭一架悬浮车，这回阵仗就大了，数十架悬浮车将他的座驾团团围在中间，有维德的人，也有楚铭提前安排的人。
声势浩大，确实有重要人物出行的意思。
有维德的保镖申请上楚铭的悬浮车进行贴身保护，被楚铭拒绝了。
“我不习惯不熟的人坐我的车，你们在周围护着就行了。”
陆辰听到这话，瞄了他一眼：陆辰可是头回碰面，就上了他的车。
所以虽然阵仗大了，但最终银色的车内还是只有他们两人。
上车后，陆辰就变得十分沉默，楚铭开口启动自动驾驶后，对陆辰说：“回去后我想给你看几件东西。”
陆辰略微侧脸，示意他继续。
“在此之前，我先给你说点官方没朝外公布的……你就当故事听。”
楚铭手指在操控板上轻敲：“从哪里讲起呢，我想想，高能任务直播间是借助星核力量来形成异空间，这点你知道吧？”
陆辰终于不哑巴了：“嗯。”
“银河联盟得到星核后，致力于研究如何将星核力量导出使用，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研究人员发现，星核是有意识的。”
陆辰愣了愣：活的？
网络上没有任何关于星核的图片和详细介绍，光听名字，很容易想象成某种球状或者类似矿石的物体，总之，听着就是个工具核。
居然还能有意识？真是神明之类不科学的东西？
“大家架构机器，试图与星核进行交流，不过最初，是星核单方面能理解人类的话，但人类不能明白星核意识。”
楚铭笑了笑：“但星核意外地好说话，也不吝释放力量供人研究，对人类非常友善。”
陆辰从之前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认真，难得追问：“后来呢？”
“后来，完全理解析了人类的星核创造了一个生物，他有着人形，会说所有人类的语言，由他来翻译星核的意识，代替星核与人沟通。”
“人们称他为「管理员」。”
管理员……陆辰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弦被拨了一下。
……不是，不是管理员。
他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好在楚铭继续讲述的声音盖过了他第一个气音，陆辰及时闭嘴，安静听下去。
“管理员有人形，但脸上一直戴着电子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唔，当然，基本所有人都只当他是星核代理人，是个翻译官。”
陆辰明白了：“哦，工具人。”
楚铭无奈：“是，很多人是这个想法。”
“星核和银河联盟的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甜蜜期，但是有天，管理员突然告诉其他人，星核说，自己想溃散形体，把力量融入大宇宙里，造福更多人。”
陆辰：“这不是好事？”
“是好事。”楚铭点头，嘴里却说着「但是」，“但是研究表明，星核的力量若是作用于整个大宇宙，那就是雨露均沾，可以拉高平均值，但对每个地方来说，效果有限。”
这个可以理解，好比能盛满一个杯子的水倒进湖里，总是有限的。
“对于星核的想法，银河联盟高层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而另一派认为应该将星核力量集中使用，就是所谓的，发挥出可观效果。”
陆辰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富饶得过分的首都星系，以及……连自己人都认为是边缘劣等的某些星系。
所以哪一派胜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楚铭说：“集中派获胜了。”
他叹了口气：“星核本来有机会直接自行散去，它让管理员帮忙传达这句话，其实是想认真地与大家告个别，殊不知就因为这个人情化的念头，它就再也走不了了。”
集中派胜出后，立刻用仪器完全禁锢了星核形体，阻止了它自行溃散的可能，技术能如此进步本来也靠的是星核力量，没想到头来被人类用在了它身上，何其讽刺。
楚铭：“再后来……你怎么了？”
陆辰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闷声道：“没事，你继续。”
他觉得胸口堵得慌。
某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感情在他心口间搅动，失望、悲哀、难过等等，种种深刻又复杂的情绪一股脑乱跑，撞得他胸闷气短。
还夹杂着清晰的，属于他自己的烦躁。
陆辰隔着衣服拽紧项链，每当他情绪不稳的时候，他几乎下意识就会拽住项链，仿佛那里就是他的力量源泉。
好像只有项链能让他平静下来。
楚铭余光看清他的动作，缓缓继续：“再后来，联盟彻底掌控星核，无法直接杀死的管理员也被他们关进了特殊监狱。你知道吗，直播间的异空间技术，诞生的契机就是他们寻找如何能把管理员更好的封闭起来。”
陆辰呼吸顿了顿，手指拽得更紧了。
楚铭偏过头，瞧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眸里却仿佛什么也没映出。
“两年前，管理员逃出特殊监狱，企图破坏仪器带走星核，最终以失败告终。”
陆辰眼皮动了动。
“但是——有三分之一的星核消失了，疑似被他带走。”
楚铭说到这里，神情终于松了松：“一个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指纹、DNA、虹膜追踪等等对他都不管用的……人形生物，也从没谁见过他的模样，被他逃走后，就算联盟暗地里出动大量人力物力，茫茫宇宙，却又去哪儿捞呢？”
“没了三分之一的星核，联盟高层震怒，可惜两年来没有任何消息。好在剩的三分之二也够用，他们一边怕管理员再回来，一边又等着管理员回来，贪婪总是不足的，如果可以把剩的三分之一找回来，对他们来说才叫完满。”
“你呢？”陆辰偏过头，头回对着楚铭露出了警惕地审视，“你也是想抓他的人？”
楚铭仿佛对陆辰的目光毫无所觉，轻轻叹息一声：“我么，不太一样……到家了。”
从车里出来，保镖们齐刷刷的步子踩在地面，靴子踏出脆响，艾伯特提前收到消息，在门口迎接，楚铭示意维德的保镖们工作干完可以回去报告了。
他带着陆辰往家门口，吩咐艾伯特：“看着议长阁下的保镖离开。”
智能管家恭恭敬敬：“是。”
陆辰和楚铭下车后，两人对彼此再没有言语或者眼神上的交流，都憋着自己的心事，直到楚铭把陆辰带到书房，拿出一个纸质的笔记本。
楚铭将本子翻到中间位置，摊开在桌面，但这两页分明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非要说的话，就是本子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香味，像玫瑰。
楚铭又拉开个抽屉，从一排书签里抽了张红色的，按在本子上，擦了擦。
却见被红书签擦过的地方，竟然浮现出了字迹。
【我和陆辰的计划失败了，我必须马上清除和他相关的记忆，在自己动手前，我要把我俩的事写下来】
陆辰看到第一句话，愣在原地。
字迹略显潦草，看得出写东西的人很急，但笔画如锋，是一手锐气逼人的好字。
“这是我要给你看的第一件东西。”楚铭移开红色的纸张，“你先读完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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