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三郎的性格虽然偶尔会让人很有紧迫感,但对于信任他的人来说,这种个性反而是最好相处的——这个从高中生穿越成织田信长、几乎已经将这个名字变成自己本名的男人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即使被羽柴秀吉背叛过,那份用人不疑的自信也从未消减。
因此太郎太刀一说,三郎就干脆利落道:“嗯,那就交给你去处理。”
这让并不是那么擅长言辞的大太刀付丧神油然而生一种被交付信任的沉重与欢欣。
他顿了顿,尽管三郎没表现出需要他解释的意思,他还是以朴实的语言叙述着自己的想法:“……并非是隐瞒不报,只是一开始我与次郎以为是个别面妖会出现的情况,没有确切的把握不好对您说明。而穿越时空的机器开启后,只是在预热阶段被压缩后的面妖就有收缩自身、避免被抽干的反应,我等也未能察觉到其他秽气。”
“现在和您报告这一情况,也并不是要放弃将面妖作为能源。只是在您要使用的期间,我和次郎能够保证这个机器不会用作其他用途。但一旦您穿越时空的愿望实现,这个装置无论是作为能源利用的新发现推广出去、还是就此尘封,都有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的风险。”
“以面妖被压缩后的浓度……我与次郎,也不知以这个为核心重新聚集起秽气诞生的妖魔,会有何等强力。”
“原来是这样。”三郎点了点头,对于太郎太刀的发言难得保持了倾听的耐心,尽管脸上并没有什么凝重的神色,依然淡淡如同世外之人,“因为我的缘故在家康君后代的地方捣乱确实不太好诶——那在下次穿越回来就麻烦你们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
“这种东西还有图纸吧?虽然我我看他(平贺源外)做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拿出来……总之也去问问,一起处理掉吧。”
“还有哦!”
眼见三郎飞快地就决定好了这件事,次郎太刀也精神振奋地凑过来,积极道:
“这次去的是现代,但是人家和大哥可也是在外提心吊胆了很久呢!原本算一算,战国时代那里应该还留着刀剑男士在,所以我们才没有执意跟过去。但现在一看,这种穿越错误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主公还是把人家和大哥带上吧?”
“不要。”三郎断然拒绝,困扰道,“还要留人在这里及时毁掉装置吧。而且我还要带银时和新八——多带一个人感觉好麻烦。”
“那两个家伙没有人家和大哥能打啦!”次郎太刀抗议道,“而且如果您要回来我们当然也是一起回来——反正那个平贺先生说过了,我和大哥作为物体的磁场是最容易和时空同化的,那么也就是一起转来转去也没关系才对。”
“或者折中一下——不想带我们去的话,把我们的本体带上也是一样?”
“这就不了吧。”三郎莫名打了个寒颤,“这样做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我反正也只是要去找归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唔”了一声。
“那还是把太郎带过去吧。毕竟之后见不到面的话,我身边有人保护更让人放心吧。太郎也很靠谱的样子!”
此言一出,次郎自然又是要抱怨类似“人家也很靠谱”之类的话。不过作为带着酒气结果没能拿到驾照的人(付丧神),已经拿到驾照不说、还会每天早起将整个房间除秽的太郎太刀也是真的十分靠谱。本性上比兄长更贴近尘世、也更随性一些的花魁模样的付丧神也只能嘴上不满两句,悻悻地目送太郎太刀护送三郎回去。
他还要再在平贺源外处继续逗留。一来是作为神社太刀去消灭那些提取能源的机器上沾染的污秽之气;二来则是像是太郎太刀担心的那样,避免机器甚至平贺源外本人被人窥探。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在已经遇到过一个能指使妖魔的人类藤崎后、三郎的穿越目标又未完成时,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这或许也是注视着织田信长争霸天下、直面过硝烟战火后,遗留在他们身上的些许痕迹。
——
三郎和平贺源外这里都是风平浪静,除了因为次郎太刀外貌过于出色、打扮又像花魁,反而让一些粉丝(没错次郎太刀已经有粉丝了)试图围观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而夜斗为了能源的事情一连几天早出晚归,奈何一无所获——之前还是他想躲着藤崎,如今确实他苦寻藤崎和螭却无果,不得不说是风水轮流转。责任心在线、再外加目睹过三郎让藤崎吃瘪的现场,夜斗对于三郎的态度也颇为尊敬,于是每天回来即使没有找到藤崎、他也会飞快地将今天一天扒拉到的所有关于能源方面的报道、照片甚至不靠谱小传单交给三郎一行人过目。
相比之下毫无进展,因为没有新的委托人,简直闲得在家抠脚的万事屋……
被比下去了啊!完全被捡来的猫(神明)比下去了啊!!已经不是在养猫而是在被猫养了啊!!!
尽管夜斗有了三郎赞助的小床,已经不用再躺不知从哪拿来的写着“请领养我”的纸箱,但万事屋楼下房东登势婆婆等人一直没能解开、万事屋不是养了猫而是被神明强势入驻的误会。因此即使没能看到有猫,偶尔也会有猫粮被她们送给银时……具体是被谁吃掉了,这一点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虽然每次把新的小广告交给三郎都能或多或少拿到一点钱,但看三郎毫无行动,夜斗也就知道委托人要的不是这些解决办法。万事屋……算了,这群时不时就会跌破下限、再在必要时保持底线的家伙已经开始撺掇夜斗把以前交给过三郎的广告重复利用、多吃几口大户了。
尚在磕磕绊绊地学习如何独自生活、以及分辨事情该做与不该做的少年神明,当然受到了这群人的影响并且很快就有了如出一辙的厚脸皮,只是在看到同为神明的太郎太刀认真阅读那些小广告的时候,还是出于莫名的自尊心败了下来,以致于每天仍然会花费大量时间经历去找藤崎与新的广告。
眼看又是到了中午,夜斗擦了一把汗,仍有些微妙的忿忿与别扭。
他只揣了几张传单在怀里。新印出来的传单油墨味很重,被汗一捂,上面的字迹染了湿意,边缘便隐约有些化开。一小袋铜币和几张零散纸钞在他的口袋里晃来晃去,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甸甸。
还想着今天是否能奢侈一把,用攒下来的私房钱(所以已经是私房钱而不是工钱了吗?)去买个豪华冰淇淋吃——夜斗甩掉手上的汗水,蹲到河边洗手,兀自思考着。河面上水波层层泛起,将他的倒影连同他后面的白色人影一并切得七零八落。
尚在分神的夜斗无意一低头,立刻扭头向后看去,说不清是惊是喜:“——野良!”
“好久不见。”穿着一身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秀丽的少女甜甜地笑了起来,神情却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恶意,“你变迟钝了,夜斗。”
“……我不这样觉得。”
尽管之前天天都想着找到藤崎和螭,但当对方真的出现在眼前、开口说话后,夜斗反而条件反射地警惕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正蹲在河边,他恐怕马上就会起身后退——但这一次,螭也没有急着接近,而是仍在原地笑容甜美,仿佛双方还是亲密至极、未曾分开的神明与神器。
“之前夜斗不是一直在找我和父亲大人吗?”螭说道,“这一次夜斗又是有什么事呢?”
“……不要用这种口气。”
夜斗站起身,也不挑拣,直接将手掌在衣服上擦干。或许是过于紧张,才刚洗过的手不一会儿手心就又有了隐约的汗意,微痒得让他有些不太愉快。
“不是我要找你们,是三郎。你还记得吧,之前三郎不是找老爸做了交易吗?我只是代他问一句这个能不能继续下去而已。”
他自觉说得合理——实际上也很合理。但是螭却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原本就精致到没有瑕疵的少女一旦收敛神色、平平地看过来,顿时就给人以一种人偶般的悚然。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夜斗,直至少年神明的不安忐忑都被看得渐渐明显,才微启唇瓣,不悦地说道:
“真糟糕。”
“……啊?”夜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螭神色淡淡地说道,“你为了其他人去向父亲大人索要面妖,伤害父亲大人这里的利益和战力。一见面又是想要更多东西……”
“真可怜啊,夜斗完全向着别人了。”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螭的唇角又微微弯起了。但是区别于之前对于“父亲大人”的维护与冷酷,她说着的是为藤崎抱不平的话,但神情似乎又有种高高在上、洞察了一切、于是反过来对仍然茫然无知的夜斗的嘲讽。连那句“真可怜”,都像是在说夜斗本身。
这比原本直白表现出来的不悦,要更让人不安。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夜斗还是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所以就算夜斗向着别人,我和父亲大人也会原谅你的。”
螭平静地、以一张温柔甜美、仿佛定格成了假面的笑脸道。
“没问题喔。虽然面妖可能来不及做,但是我可以帮夜斗把妖魔驱赶过去。要多少都可以。”
“所以现在,使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