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不避讳回答感情状态, 不过公司毕竟是职场,终究没有燕大里那么纯真又包容。
存在残酷的竞争与淘汰,自然也会发生勾心斗角与明争暗斗。
容念见识过有人把性取向当靶子, 向委托方挑拨离间,搅黄别人触手可得的机会。
他看不起这种下作手段,也不认为自己会被这类招数搞垮,但如果可以,尽量低调些好。
公归公,私归私, 他点到即止, 没有向追问的同事再透露生活隐私。
同事问不出别的来, 也便打住八卦欲, 踱步去茶水间了。
“陆家是这里的大客户, 你男朋友这几年一直被请来年会,你要是一说, 他估计要惊掉下巴。”傅琢州道。
容念在玩无名指上的戒指, 应声:“我知道,所以不想张扬。”
傅琢州道:“同事里校友很少,不过他们要是找燕大的朋友打听, 估计还是会清楚。”
容念明白这事不可能完全瞒住, 倒是不太介意。
他只是不去宣扬,又不是心虚。
陆岁京从不是自己无法见光的某种缺陷。
“顺其自然吧,真那么想揭晓答案,我就接受他们的震惊。”容念道。
他兴冲冲打开计算机:“在此之前, 我希望转正答辩能拿A!”
傅琢州笑了下:“我提前知会一声, 没怀疑你怂。”
“唔, 我刚来才两天, 是不想拉上小岁变成茶水间的风云人物。”容念道,“反正我可没主动搞事情。”
说完,他专心工作,赶在中午之前起草完文书。
他发送给老板没到半小时,被钱恺喊去办公室拿反馈。
客观来讲,文书已经非常完善,绝大多数的应届生远远做不到这个程度。
不过在钱恺手底下,能密密麻麻批注一百多条。
容念向他讨教了一会修改方向,稍加点拨就能领悟,很快起身要回座位去返工。
钱恺这时硬邦邦地清了两下嗓子,颇为生疏地与新徒弟拉近关系。
“吃冰淇淋吗?今天冰柜里正好有。”钱恺道。
·
入职之前,钱恺与容念有过三次私下的交集。
一次是新生入学模拟考,容念考了第一,钱恺听闻后对这个学生起了好奇。
一次是两校之间做模拟法庭的辩论,钱恺抽空过来观赛,依旧注意到了容念。
最后一次,他们师徒俩终于见上面了。
那天钱恺受邀回燕大,给法学院的新生开第一课,下课后撞见背着书包路过的容念。
少年也看到了敬重已久的老前辈,怔了怔后,规规矩矩朝人打了招呼。
钱恺多留意了一会,特意绕到容念要去上课的教室旁边,想瞧瞧这学生私下是什么性格。
然后他就看到容念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一角,身旁是个很英俊的男生,两个人在分同一盒冰淇淋。
……同学关系这么好啊?
钱恺这么琢磨着,目睹不认识的男生捞了一勺满是饼干碎的冰淇淋球。
然后容念睁圆眼睛,貌似很想吃。
下一秒,容念被喂了一口。
少年散漫地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心满意足,活像一只被快乐投食的猫咪。
钱恺:“……”
你俩之间这么亲昵的吗?
那男生侧过脸,望着容念。
容念道:“盯着我干什么?我就爱吃你那一勺。”
他还强调:“特、别、香。”
男生道:“我也想吃。”
容念故作遗憾道:“可惜没有啦。”
他还故意微微抬起下巴,朝男生挑衅似的舔嘴角。
就在钱恺以为容念要挨揍或是被挖苦的时候。
男生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亲容念。
·
钱恺上了年纪,有严重的老花眼。
唯有办公的时候他才会戴眼镜,那次被燕大邀请开课,他格外重视,眼镜一时没摘,旁观了一出校园恋爱现场。
而往常他出席应酬以及年会,不会特意矫正视力。
所以他并没认出陆岁京的身份。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太了解容念的对象究竟是谁。
只知道是个男的,而且胆子挺大。
钱恺思想先进,不会因为这种事,对容念有另外顾虑。
不过那次在走廊里碰巧旁观,钱恺难免感到惊讶,许多细节记到了如今。
眼瞧着容念望向冰柜,钱恺补充了句:“是有饼干碎的巧克力味冰淇淋。”
他试着投其所好,多与新徒弟交流。
这样能更好地促进工作上的配合度,让容念早点融入团体。
然而容念微微一笑,礼貌地说了句“不用啦”。
“谢谢您,我不爱吃饼干碎。”容念嘀咕。
钱恺:?
怎么回事??
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出现错乱了?!!
钱恺恍惚地目送容念离开,刚想自己去解决那盒被拒绝的冰淇淋,随即桌上的手机振了振。
楼下的好友得到了一罐好茶叶,喊他过去一起品鉴。
钱恺欣然同意,起身去了地产业务部。
他一边忙里偷闲地喝茶,一边陪好友翻阅客户的相关资料。
摸清楚客户的情况是很要紧的,有时候除了公司运营的状态,重要客户的背景、家庭和作风喜好也会一并调查。
这份数据就是如此,做得非常详尽。
钱恺来得匆忙,忘记摘下老花镜,这会儿茶杯热气蒸腾,镜片浮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他忽地察觉翻页之间,有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诶,这谁?”钱恺用袖子擦了擦镜片。
好友道:“陆家的二少啊,你没见过?最近所里和陆氏有新合作。”
问完,他了然:“也对,你和他们对接的业务不多。那小子脾气可难琢磨了,幸好这几年没接手家业,咱们很难跟他正面碰上。”
钱恺:“。”
他定睛一看,确实见过。
这他娘的不是自己新徒弟搞的对象么?
·
公司陆陆续续来了一批新人,任博文对容念乍看惊艳,越瞧越顺眼。
第一次见面时,他送对方上楼,容念说话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很好接近。
实际上,初来乍到,这种客气的态度很常见。
可惜任博文心里没数。
以至于他面对容念的礼节性响应,居然腾升出一种“我有机会”的错觉。
下班后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到了上班时间,委婉地来了一句“我和对象一起住,没有麻烦,也挺方便的”。
这相当于互留脸面的拒绝,却没有打击到任博文的自信。
——他一定是害羞了。
任博文如此想着,看了眼镜子,心中很满意。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怨气,觉得傅琢州真是情商有所欠缺,呆头呆脑不撮合一桩好事。
如果傅琢州作为师兄能从中多美言几句,指不定容念就有勇气回复自己。
“你最近怎么总往楼上跑?”同事问。
他听任博文笑了两声,一下子心领神会,嫌弃地“噫”了下。
同事好心相劝:“要是惊动了HR,该记一笔你骚扰,工作别想要了。”
“只是去兜几圈,找认识的人聊聊天,没直接跑他的工位上去。”任博文道,“我是搭讪,又不是变态!”
“行吧。”同事并不好奇他变态与否,很快切换话题。
他叮嘱:“晚上吃饭不要贪杯,你明天陪我去陆氏开会,记得注意着装。”
“差点忘了,托新人的福,待会还能公费吃喝。”任博文道。
今天是周五,下班后许多人会选择放松一下,约饭或者看电影。
恰逢校招生和暑期实习生纷纷入职的节点,所里每个部门都在组织聚会。
虽然钱恺的组只来了容念一个,但大家依旧很用心,五个人讨论要到哪里吃饭。
怕自己在场,导致年轻人放不开,钱恺主动声明自己只付账不参与。
其他人热情地给容念介绍周围餐馆,问他有没有忌口。
“我记得旁边的日式烤肉不错,我们去吃这家吧!”容念提议。
“噢噢,小容你在那儿吃过?”
容念点了点头:“之前和对象去过两次。”
烤肉店口味优质,陆岁京吃完还夸过几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你们从燕大过来不方便吧?我听那儿的朋友吐槽,每次来这里玩要坐了地铁再转车。”
“对,但大四我们没住校,就在附近。”容念道,“有时候会来这里商圈解决伙食。”
难得那么多人一起聚会,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大家没有磨蹭,保存好文件关掉计算机就出发。
烤肉店没有包厢,一群人坐在大厅的角落里。
他们点好单,有说有笑地聊了几分钟,地产业务部的人也来了这儿。
男男女女一共有八个,需要分开坐两桌,注意到这边以后,双方打完招呼挤在了旁边。
任博文没想到这时候能遇上容念,心说这他妈也太有缘分了!
与此同时,容念也发现了他。
看起来没有180。
容念认真地低头沉思,觉得对方当面看起来……
应该没有自己高。
他刚做过体验,裸高178。
思及此,容念摇了摇头。
他联想到陆岁京的种种反应,不禁感到好笑,抿起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来烤肉,我们能不能换个位子?”傅琢州道,“方便我夹菜。”
容念没推辞,与他换了位子。
这样一来,他和任博文隔得远了些,不仅两人分得更开,傅琢州还正巧挡住了任博文打量的视线。
碍着这样不方便跨桌聊天,那人没来攀谈,落得耳根清净。
容念这顿饭吃得开心,因为有了几天的相处基础,和其他人熟络起来,饭桌上氛围比第一天热闹得多。
大家多是闲聊工作上的琐事,偶尔提及分寸恰当的个人问题。
容念适时说些自己的事,大家听完掀篇,没有追问过多。
“唔,我对象还在读书。”容念道,“有机会带来和你们认识。”
他还说:“比我年纪小一点,长得怎么样?长得很出挑呀。”
这么讲着,他指了指嘴角,似是对男友的特点极为中意,于是做了补充。
“他有小虎牙。”容念情不自禁地描述,“诶,脾气也非常好。”
傅琢州听到容念形容陆岁京脾气好,表情渐渐一言难尽。
散伙后,他再被任博文拉住。
傅琢州听对方很不爽地吐槽容念的品味,神色更是有些控制不住。
“进所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他怎么还和学生仔一起玩?他刚工作我也理解……思想单纯嘛……”
“有虎牙是什么玩意?就没见过长虎牙还顺眼的。”
“性格不错是世界上最没价值的东西!因为这是可以演出来的啊,他这是上人家的当了!!诡计多端的男大学生!”
傅琢州忍不住出声打住:“不要背后这么议论他,容念怎么想的,那是他们情侣自己的事。”
任博文叹息:“前辈看到小年轻,教教人生经验嘛。”
傅琢州感到这句话非常熟悉,小时候自己跟着父母参加酒局,在许多拥有啤酒肚的中年人嘴里听到过类似言论。
他没有与任博文再多说,这人要是再作死,跳到陆岁京眼前去,自会吃教训。
傅琢州暗暗感慨小师弟真是招桃花体质,嘴上找了个借口回家了。
第二天,傅琢州在家无所事事,被爸妈唠叨着找对象的事,屋子里待不住,记起来还有一些文件要看。
于是他开车来律所加班,发现容念竟然也在。
“入职第一周,不和男朋友私下庆祝?”傅琢州道。
容念拖着下巴,闲散地说:“庆祝留到转正再讲,到时候发了奖金,请他吃大餐!”
接下来他们各做各的公务,两个小时后,容念去倒了杯咖啡。
他朝杯面吹气,顽劣地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
看起来静不下心,不太想继续加班。
果然,他似是对自己这个周六的安排有一点纳闷,开口小声嘀咕着。
“小岁经常翘掉他家的股东会,这次突然兴冲冲要参加。”
容念撇了撇嘴,语气仿佛和家里人告状。
他道:“今天好早就在收拾自己了,我睁开眼一看,这人在挑衣服,没明白他这是要去哪里孔雀开屏呢?”
傅琢州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今天有约会?”
容念用气音短短地哼了下,轻快道:“我像那种一空下来就盼着约会的恋爱脑吗?而且,和他都几年了,早过了黏黏糊糊的热恋期。”
傅琢州不太信,问:“真的吗?”
公司空调开得低,容念披了件长袖衬衫,松松垮垮的,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合身尺码。
八成是陆岁京的衣服。
容念把衬衫袖子往上面卷了卷,仿佛没有听到傅琢州的疑问,宣布大事般讲话。
“我要继续工作了!”他道。
另外一边。
陆氏法务部的主管一身熨帖的正装,准时接律所的人进了集团大门。
他们一行人走去电梯,任博文不是第一次来这栋大楼,却还是被楼里的气派所惊讶。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见到有人被秘书引着,坐了总裁的私人电梯上去。
现今陆家的当家人不在国内,能有这待遇的,估计是陆董的小儿子。
任博文从没见过那位神神秘秘的接班者,好奇心之下多瞧了几眼,被极擅长察言观色的主管发现。
“今天我们陆总也来参会。”主管道,“平时他学业比较忙,不常来公司,您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呃……是、是的。”任博文道。
他默默偷看,不料被人敏锐捕捉,面上挂不住,神情随即一窘。
之后他表现得十分安分,没再东张西望。
被主管刷工牌带进会议室,任博文清楚地见到了陆家二公子的脸。
与那些沉溺玩乐的纨绔不同,陆岁京气质透着凛冽,长相很帅气,打扮得非常得体。
容念的惹眼在于漂亮精致,而他的皮囊有种教人难以接近的锐利,眼底锋芒不加掩饰。
此时,陆岁京在听秘书介绍会议的重点,然后问了大概的时长。
借由对方这个动作,任博文察觉对方长了虎牙。
待到差不多可以正式开始,主持人先介绍参会的人员。
当念到“任博文”这个名字的时候,陆岁京抬了抬眼,目光落过来。
明明不是凶狠的表情,任博文却莫名背后发凉,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和陆岁京对视。
这场会议进行了三个小时,任博文做好备忘记录,再三心二意地踱步到电梯。
他整个人如同神游,冷不丁撞上一个人的后背。
然后任博文猛地略微仰起脖颈,好死不死,撞的是陆岁京。
“不好意思,忘了看路。”任博文道。
陆岁京瞥了眼他,勾起嘴角:“那以后要注意。”
任博文吓得大脑当机,根本没精力去琢磨,为什么陆岁京没坐专用电梯?
只见陆岁京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下时间,任博文没管好眼珠子,也去瞟了一眼。
几乎是瞬间,任博文险些魂飞魄散。
陆岁京的锁屏壁纸是张合照,画面赫然是与容念的合照!
两个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学士服,在燕大的操场上站得很近,俨然是情侣才会有的亲昵距离。
“他好看么?”陆岁京问。
任博文:“……”
接茬好与不好都不合适,他答不上话,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任博文在心里祈祷,这两人没有互看手机的习惯。
可惜陆岁京下一句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陆岁京笑道:“是很好看的吧?去打印个东西,下班还能招来好多消息。”
任博文:“…………”
他嗓子眼莫名干涩,挤出一句:“啊,这,这估计是……不了解他有对象哈。”
“是吗?”陆岁京慢条斯理地问。
任博文试着铺个台阶下去,忙不迭地装傻。
“对对对,谁那么没情商,这都不打听清楚?”
“能明白是最好,我还以为他就算清楚了,还贼心不死想撬墙角。”陆岁京嗤笑。
任博文硬着头皮附和:“真的假的?有这么缺德?”
陆岁京抱着胳膊,散漫道:“我也觉得,但没有办法,就是存在这种人,我能怎么办?”
“哎,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看起来真不错,别人想撬墙角也撬不动。”任博文僵硬地说。
陆岁京短促地笑了声,很明显他并不是因为产生了危机感,所以对任博文不爽。
而是缘于自己的恋人受到了困扰,他舍不得对方摊上麻烦。
这部电梯在近些年刚换过,运行得很快,没有给他们过多的对话时间。
到了一楼,任博文精神恍惚,逃命似的往外溜。
陆岁京没喊住他,坐到地下二楼再出去,自己开车去了容念就职的律所。
[哥哥,下班了吗?]
容念很快回复:[你今天除了开会,有其他行程?]
陆岁京:[无辜.jpg]
容念:[怀疑.jpg]
容念:[每次突然喊哥哥,99%是瞒着我准备干什么事。]
容念:[或者已经干完了:)]
陆岁京:[那你下楼来当面审我。]
指针走过五分钟,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容念没有急着进去,微微眯起眼睛,上下瞧了陆岁京一会儿。
他结合陆岁京现在的打扮,有理有据地猜测。
“你这次开会,是去蹲任博文了吗?”他问。
陆岁京立即否认:“一个连情敌都算不上、身高谎报一米八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容念哭笑不得:“你果然见到他了……”
接着,他慢悠悠地评价:“今天你很帅,这算什么?我沾了任律师的光?”
陆岁京蹙了蹙眉,对这个说法不太认可。
于是他澄清道:“我这打扮当然是穿给你的。”
话音落下,他促狭地望向容念:“你怎么过来加班还穿得那么考究,是不是在等我邀请?”
“我平时难道很随意?”容念反问,“再说了,谁在等你呀?你要是来得再晚五分钟,我这时候应该在吃泡面。”
他系好安全带,窗外写字楼在黄昏下柔和了几分,车里放着维瓦尔第的协奏曲。
时逢秋初,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往前望去,入目一片盎然绿意,夹杂着几缕金黄。
有什么在这个季节趋近成熟了,不止是果实。
陆岁京看着容念,继而迟钝地转过头,道:“那幸好我没有太迟。”
容念道:“我们去哪里?”
车子没有和往常一样朝家那边开,拐了两个十字路口后上了高架,去向城市另外一边。
陆岁京道:“猜猜看,你提过的地方。”
容念思索片刻,报了三个地名,全部没有猜对。
“你是不是记错了?”他开始扣黑锅。
陆岁京道:“我离老年痴呆的年纪还有点远。”
容念道:“偶尔记忆出岔也很正常呀。”
“在你的事情上,就算七老八十了,应该也不会搞错。”陆岁京辩解。
他说完确认了眼时间,道:“过去差不多要四十分钟,等下估计要堵车,你休息一会吧。”
容念没有打瞌睡,拿了陆岁京的手机,登上对方的账号打斗地主。
陆岁京的欢乐豆比他多,他可以随意挥霍。
容念开完个人房间,点击好友列表,向祁封和贺疏星分别发去链接。
贺疏星:[容念?]
容念:[是我!贺哥周末空不空?]
贺疏星:[可以打两局。]
祁封最近飞国外出差,但同在一个时区,这会儿没有正事做,一言不发地进入了房间。
他们开了公共语音,祁封那边背景音有点嘈杂,容念打听他是不是在泡酒吧。
祁封道:“每天连轴转,七小时睡眠都难保证,再去夜店你可以准备分我遗产了。”
陆岁京在旁边听到一耳朵,嗤笑了一声。
他道:“装什么老弱病残?上回让容念帮忙应付尽调,双双加班到清晨五点的不是你?”
祁封发觉陆岁京也在场,调侃:“有的人怎么和连体婴一样?本科毕业了还没学会独立生活?”
讲到这里,他再与容念说:“哦对了,恭喜你正式工作,离开校园开始人生新阶段。”
容念道:“谢谢,不过小叔叔你单身太久可能不了解,我们正常情侣确实就是生活不独立的。”
祁封:“……”
“出牌。”贺疏星等得不耐烦,催促祁封赶紧给反应。
祁封好奇:“这段时间没听说过你的消息,你去哪里了?”
贺疏星道:“一个你最好别接触的地方。”
陆岁京听完开始笑,让祁封好好做人。
容念道:“检察院啦,贺哥是这届唯一一个录取在本市的。”
祁封打趣:“噢,贺检,是我失礼了,刚该自觉给你让一张牌。”
两局游戏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结束,容念解散房间,再往前面望去,他们已经来到了老的市中心。
“跑这么远吃晚饭啊?”容念惊讶。
他是个仪式感很薄弱的人,没有特意琢磨过本周的周末日程。
两个人回家一起下厨房,晚餐多加盘点心,在小容律师看来,这样就已经很美好。
并且,根据他常年的观察总结,陆岁京比自己还没有仪式感。
每年临近男友生日,或是取得学业上的奖项,容念总会听到陆岁京强调,这个日子不用太费心。
不过容念每回都把这种话当耳旁风,次次坚持准备礼物,而陆岁京对此非常惊喜。
值得注意的是,陆岁京仅仅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对于容念的一切,往往乐意投入精力。
包括这一次,在恋人步入社会的第一个周末,陆岁京提前预订了餐厅和蛋糕。
花园酒店的一整层被包下,特意做过清场,没有过分热情的服务员和大堂经理,只有一位侍酒师。
容念最开始不由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里……
他确实完全没有料到。
“记得以前我们去上课,总是路过这个地方。”陆岁京道,“你夸这里漂亮。”
容念小声道:“是的,但长大后没来过。”
高中时期,他们坐公交车去学校,早晚往返,来回途径这里两次。
尚且青涩的容念常常眨着桃花眼,面对这栋漂亮的洋房式房屋,还有屋外精心打理的花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和憧憬。
那时风格如此华丽优雅的房子不算多,尤其在混乱的老城区。四处是违章的棚户,冒出来这么一栋楼,很难不教人眼前一亮。
而到如今,京市林立着许多富丽堂皇的酒店,这建筑在飞速发展的城市中不再突出。
它家生意也从昔日的红火走向低调,不再是消费场所中的优先选项。
要不是陆岁京安排,容念真的没记起过这里。
他落座时扫视了一圈,虽然这家酒店没有以前那么气派,但水平依旧在那里。
环境美丽明净,观景位能欣赏到夕阳晚景,黄昏下一切事物都变得温暖。
“当时你问我,是不是很多人会喜欢来这里约会,心仪对象和漂亮屋子,总是很般配。”陆岁京道。
容念诧异:“是吗?”
陆岁京道:“嗯,你还期待哪天能工作赚钱,到时候来这儿谈恋爱。”
这句话确实是容念随口一提,以开玩笑的口吻。
但陆岁京一直记着。
真心话也好,玩笑话也好,只要是容念说的,他都保存在永远不会遗忘的地方。
容念好奇地歪过脑袋:“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啊?”
“我讲,希望等你赚钱了,这儿还没倒闭。”陆岁京实话实说。
容念闻言哭笑不得,语气狡黠地调侃。
他说:“小岁,你好阴阳怪气。”
陆岁京承认:“毕竟在偷偷嫉妒你的心仪对象,能和你来漂亮屋子里谈恋爱。”
容念道:“那时候我随便胡扯的。在有了喜欢的人以后,我发现他在的话,我去哪里都喜欢。”
他翻了翻纸质菜单,道:“这顿我请,庆祝它成功没倒闭,以及……”
隔了两世,时过境迁,自己定下工作,恋人还在眼前。
“以及你我全都如愿以偿。”陆岁京补充。
容念赞同这份措辞:“对,如愿以偿。”
秋日的光点投映在他眼底,夜晚降临于这座偌大的城市。
但这个夜晚并不孤寂。
失散的伴侣重新在人世间彼此依偎,熙攘的行人各自流向家的方向,连同日落都因相守而富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