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道德占了上风,池和垣考虑到池析亭感冒确实挺严重的,就自退了一步,没再和池析亭吵架,听说褚聿给池析亭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明天你来我家吃饭呗。”池和垣建议,“你这嗓子还是忌点口吧,最近少吃点咸的辣的。”
池和垣在心里草草计划好了一个菜谱,主题就是清淡,尽量不再让池析亭的嗓子再受重创。
池析亭闻言道:“明天应该不行,我们经理明天请客吃饭。”
“请你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池析亭说,“所有实习生。”
池和垣这才松了口气,又嘱咐道:“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别吃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啰嗦了,池和垣。”
池和垣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吗?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敢说你在饭桌上看到虾啊蟹啊什么的,你会不心动?”
然后一心动就开始自己骗自己了。
想着些什么以毒攻毒。
越是嗓子疼越是要吃些不能吃的东西。
让那破锣嗓子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池析亭双手环抱着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臂上点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圆桌上一道道色味俱佳的菜品,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
池和垣的担心不无道理。
池析亭幽幽地叹了口气,强行把自己的目光从餐桌上的油盐焗奄仔蟹上撕开了。
一旁的黎漾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眼睫微垂,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阴霾,先前一直都很生动明媚的眸子也有些暗淡,下半张脸被一个黑色口罩遮住了。
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蔫。
“你要不吃点东西?”黎漾关怀道,“晚上会饿的。”
池析亭回头看黎漾,心累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池析亭都很久没生这么严重的病了,这次感冒像是有什么固定公式似的,先是嗓子疼,过了两天逐渐不疼了之后就紧接着开始鼻塞。
鼻塞更是折磨,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被动的睡不着可比主动的熬夜难受多了。
黎漾还是有些不放心,接连看了池析亭好几回,正要开口再关心一句时,就见包厢门被人推开了。
沈之哲进来了。
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是私下聚餐,但是乍一下看见顶头上司还是有些别扭和不得劲,连菜都不好意思夹了,大家都略显局促地放下了筷子,纷纷起身和沈之哲打招呼。
沈之哲眉梢扬了一下,语气倒是比平时在公司里亲切的多。
“站起来干嘛?都坐吧。”
“就是一起吃个饭,不用那么拘束,正常吃就行,菜够不够啊?不够再加点。”
沈之哲话音刚落,空气凝滞了片刻,然后就有胆大的实习生开口接了话,“够吃了,谢谢沈经理请客。”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都很有眼力见地纷纷接了上去。
“是啊是啊,谢谢沈经理。”
“谢谢沈经理。”
“超好吃的,沈经理你也快坐下吃吧。”
……
沈之哲倒是一贯都非常松弛,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目光在室内环顾了一圈,很快就在一角找到了池析亭的身影。
没多犹豫,沈之哲就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听见了动静,池析亭慢吞吞地抬头看了沈之哲一眼,又恹恹地收回了目光。
沈之哲伸手拍了拍坐在池析亭旁边的黎漾,道:“往旁边挪一点,给我腾个位置。”
闻言,黎漾连忙起身,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远离了“风暴眼”,把空间留给了沈之哲和池析亭。
沈之哲看了眼池析亭空空如也的餐盘,问:“不是你说要吃青庭轩吗?这是怎么了?没一道你爱吃的啊?”
池析亭白了沈之哲一眼,言简意赅道:“在忌口。”
听出了池析亭声音不对劲的沈之哲猛地回头,震惊道:“我靠,你感冒这么严重了?”
池析亭闷闷地嗯了一声,倦怠几乎都快溢出来了,无精打采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倒头睡过去似的。
沈之哲皱眉,道:“多少吃点,我给你加两道清淡的菜?”
说罢,也不等池析亭回答,沈之哲就自己做了主,又招呼服务生过来单加了两道菜。
池析亭刚准备张口拒绝的嘴又闭上了,然后幽幽地扭头看沈之哲。
沈之哲刚点完餐转回来,就被池析亭的眼神吓了一激灵。
“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沈之哲质问。
池析亭:“你不对劲哦,沈经理。”
沈之哲浑身发毛,“我哪有不对劲,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突然这么关照我让我怪别扭的。”池析亭诚实道,“可能平时都习惯你对我的压榨了。”
沈之哲:“……”
人有时候也是贱。
偶尔对人好一点还要被质疑别有用心。
“上班是上班,下班是下班,我下班的时候不都对你不错吗?”沈之哲俯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瞥了眼池析亭面前的空杯子,顺手也给倒满了,“我那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
池析亭哼笑了一声,没反驳。
沈之哲抿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微不可查地惆怅了一瞬,然后才开口问道:“抛开上下属关系不谈,我私下其实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所以你也别觉得我是因为褚聿的关系才有意关照你。”
池析亭侧目睨了沈之哲一眼,莫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是一时间又没品出哪里不对,只得压下了那点异样,伸手端起了茶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口罩,就又把茶杯放下了。
池析亭没说话,也没喝茶。
见状,沈之哲轻轻开口道:“不是,哥们,我都这么走心了,你不接个话吗?”
池析亭嘴唇抽了抽,扭头看沈之哲,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温声细语地说道:“不爱也请不要伤害好吗?”
沈之哲:“……”
见和池析亭聊不下去了,沈之哲只得放过了彼此,正要再给自己续上点茶,就见不远处的一位实习生站了起来,然后举着杯子冲他说道:“沈经理,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和照顾,我在市场部学到了很多……”
沈之哲顿了一下,很轻微地呼了口气,手腕一动,手指就从茶壶把手上移到了旁边的白酒上。
得。
喝就喝点吧。
这帮小孩也都是个心里没数的。
沈之哲给自己倒满了酒,配合地和对面的实习生隔空碰了碰,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种非常规而且一点都不正式的“酒桌文化”让沈之哲有些别扭又好笑,但是许是考虑到这一桌的都是还没正式工作的小年轻,大概率不知道该怎么去应酬,心里对他们也宽容了很多。
来者不拒,谁给他敬酒都喝。
然后走程序似的随便聊两句,说上几句祝愿的话。
每年都是这样。
来来往往了许多人,但是最后留下的都只有几个。
眼见着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坐在沈之哲旁边的池析亭有些不堪其扰,瞅了几眼后,找了个间隙就偷偷遁走了。
池析亭在包厢里找了个安静的小角落坐着,见周边没人,就把口罩摘了下来,让自己稍微喘口气。
差点没憋死。
还没清净几分钟,黎漾就注意到了在角落独自待着的池析亭,迟疑了须臾后就抬脚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黎漾问。
见黎漾过来,池析亭下意识地就准备戴口罩,担心把人传染了。
但是手才刚刚抬起来,黎漾就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他的胳膊按下去了,“没事,就这样吧,你戴着口罩和我说话还让我怪别扭的,放心放心,我身体素质还不错的。”
池析亭见状,也不再勉强,但还是警惕地稍微保持了点距离。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黎漾问。
池析亭歪了下头,反问:“计划?”
黎漾笑:“这话问你好像都不太合适,你之后应该就直接在褚氏工作了吧。”
池析亭抬眸看黎漾,黎漾的语气有些低落和怀疑,显然心里还有些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留在褚氏。
许是知道池析亭嗓子不舒服,黎漾没逼着池析亭一定要和她聊些什么,只是在旁边陪池析亭待着,少顷,黎漾又道:“析亭,我真挺感谢你的,感觉我在褚氏实习学到的东西并没有在你这儿学到的东西多。”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特别特别羡慕你,觉得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是明明我们俩差不多大。”
黎漾抿了抿唇。
她其实是个很标准的小镇做题家,家庭条件其实一般,也谈不上有天赋,刚步入高中的时候成绩都属于中下,但是她愣是憋着一股不服输的气,一天24小时,能把20个小时都放在学习上,才在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上了国内的顶尖高校。
但是越是到好的环境,就越容易看到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
那是靠努力无法补足的差距。
包括在褚氏。
在她认识了池析亭之后。
黎漾一开始还会有些心里不平衡,但是越和池析亭接触,就越能感受到自己和池析亭之间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差距。
优秀本身就是一种天赋,是一种根深蒂固,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改变的习惯。
池析亭扭头看了黎漾一眼,从黎漾的眸子里捕捉到了很多情绪,虽然也有负面情绪,但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针对她自己的,完全没有一点宣泄在他身上。
就像一开始的初印象。
池析亭就觉得黎漾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子。
坚韧不屈,好学谦逊。
其实在池析亭上辈子的那个阶段,以他的工作层级,很难再接触到那么纯粹的人,曲意逢迎,貌合神离,阿谀奉承,职场关系显得没有那么的简单和直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也好像变了味。
池析亭看了黎漾半响,才道:“你不用和我比,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闻言,黎漾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笑了笑,宽慰道:“你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你还有很多选择,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又不是全部,不要给自己这么多负担和压力。”
池析亭说着说着就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和黎漾说还是在和自己说了。
或者说……
是说给上辈子同年龄段的自己。
黎漾怔怔地看着池析亭,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笑道:“道理我是懂的。”
但是能不能想通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吧。
池析亭不仅工作能力强,思想也比她通透多了。
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见池析亭说了那么多话,黎漾站了起来,找了个干净杯子接了点热水,然后塞进了池析亭手里。
“你省着点用嗓子吧,别说了,喝水。”黎漾劝道。
池析亭也没客气,道了声谢后就接过了被子,然后又越过黎漾看了眼饭桌,道:“你也喝点呗。”
黎漾有些疑惑地看了池析亭一眼,但也没多问,顺从地走回去给自己接了杯水。
接完水刚转过身,黎漾抬眸看向池析亭的方向,就见池析亭就冲她遥遥地举了举杯。
黎漾微愣,握着杯壁的手紧了紧,然后蓦地笑了出来,也隔着空气对池析亭举起了杯。
池析亭对黎漾道:“祝你未来一切都好。”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周遭的环境嘈杂混乱。
池析亭的声音也不大。
但是池析亭的祝福却非常神奇的全部被黎漾听见了。
黎漾心尖微触,眼睛突然有些发酸,拼命忍了回去后,才弯着嘴唇对池析亭粲然一笑,道:“……谢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七八点才结束,因为青庭轩的菜量小,中途还加了好几次菜,让实习生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沈经理破费了。”
“是呀是呀,谢谢沈经理请客。”
“真的超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喝了点酒,又一起吃了顿饭,距离都拉近了不少,也没有那么畏惧沈之哲了。
沈之哲喝的最多,但是面上却毫无醉意,胳膊搭在旁边的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闲适地坐着,“没事,你们吃饱了就好。”
这点钱对沈之哲来说是小钱。
见大家说自己吃饱了,沈之哲也懒得留人了,直接开口道:“差不多了咱就散了,时间不早了,都早点回去哈。”
“喝了酒的就不要开车了,找代驾或者让人送送。”
沈之哲毕竟年长,抛开领导的身份,碍于辈分也得照顾照顾那群小孩儿,最起码得保证人都全首全脚的回家。
实习生们纷纷响应,然后互相找起了搭子,打算拼车回家。
沈之哲也起身准备去结账,在转身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池析亭。
“小池。”沈之哲冲池析亭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池析亭抬起眼皮看了沈之哲一眼,慢吞吞地挪了过去,问:“干嘛?”
“你怎么回去?”
“坐地铁。”
“远不远啊?要我送你吗?”
“沈经理。”池析亭一本正经道,“遵纪守法好吗?你身上的酒味重的都快把我熏吐了。”
沈之哲:“……我傻逼啊?我会不知道喝酒了不能开车?”
“是的。”
沈之哲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池析亭在回应前半段。
“算了,不管你了。”沈之哲面无表情地经过池析亭,冷漠地撂下了一句,“你自己回吧。”
关照池析亭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都说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但是一直真诚的话那就是“杀必”。
好的。
沈之哲承认他是傻逼了。
沈之哲还是没忍心把一个病号就这么丢在外边,在结完账后又在门口把池析亭捡走了。
“代驾马上来。”沈之哲在墙上随便捡了个地方倚着,回头看了眼池析亭,道,“你冷不冷啊?不然进去坐着,等人来了我叫你。”
池析亭摇了摇头,说:“没事。”
见状,沈之哲也没再勉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喝多了,虽然说不上醉,但是沈之哲要比平时的话更多了,一直在旁边碎碎念,池析亭不回他也完全不介意。
“其实我都不太相信别人的车技的。”沈之哲絮絮叨叨道,“每次坐别人开的车,我都会想象出车祸的场景。”
池析亭:“……”
别说。
他懂这种感觉。
“诶,池析亭。”沈之哲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我不慎出车祸了,你会怎么办?”
感觉沈之哲多少是有点喝醉了。
早知道先跑路了,整的他一个病号还要辛苦地在这“哄小孩”。
池析亭心累道:“先做个市场调查,看看有多少领导不慎出过车祸,再做个需求分析,分析一下你有没有被救的需求,开个研讨会后谈论过后再考虑救不救你。”
沈之哲:“……”
6。
沈之哲彻底放弃和池析亭交流了,见代驾来了,很快地冲池析亭扬了下下巴,就率先进了车。
池析亭也慢吞吞地坐了进去,才刚坐好,就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池析亭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是褚聿的电话。
池析亭抬眸看了眼旁边的沈之哲。
沈之哲没头没尾地突然来了一句,“褚聿没联系你吗?他应该到了吧,他和你说过他去M国是干什么吗?”
池析亭收回目光,一边点下接通键一边对沈之哲道:“不然你问问他?正好他打电话过来了。”
沈之哲:“哈?”
沈之哲不可置信地回头,见池析亭的手机界面确实显示的是在通话,瞳孔地震了一下,然后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另一边挪了挪,抗拒道:“算了吧算了吧,我不打扰你们互述衷肠,当我不存在,OK?”
池析亭耸了耸肩,放过了沈之哲,把手机放在耳畔后道:“喂?”
只是一个字,对面的褚聿就听出了异样。
“小胡把东西都送到了吗?”褚聿问。
池析亭瞬间猜到了褚聿的意思,道:“送到了,放心放心,我已经好很多了,嗓子哑是因为刚才吃了辣的啦。”
闻言,沈之哲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表情有些微妙的古怪,欲盖弥彰地捂在耳朵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池析亭没理会沈之哲的眼神,还在专心地和褚聿说话。
之前他还口嗨说什么久别胜新婚呢。
现在褚聿真出差去了,先舍不得的倒成他了。
池析亭轻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把放置在心里的历时七天的日历撕掉了一页。
池析亭找了个借口糊弄褚聿,不太想让褚聿在外面工作还要分心去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何况本身就是一个小感冒,一直惦记着也没什么意思。
总会好的。
也不知道褚聿信没信,池析亭有意去关注了一下褚聿说话的语气。
褚聿的声音透过手机稍微有些失真,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池析亭,他说话的音调刻意放的很轻很柔和,语速也慢了下来,传进耳朵里莫名显得有些缱绻。
池析亭听着听着突然就有点想褚聿了。
对待褚聿,池析亭一直都挺直接的,这次也不例外。
“褚聿,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虽然他们才分开一天而已。
对面安静了一瞬,而后褚聿很轻地笑了一声,也道:“我也很想你。”
目睹了一切的沈之哲掩耳盗铃地把刚放下的手又捂在了耳朵上,一脸哀怨无语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直到敏锐地察觉到了池析亭挂断了电话,沈之哲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斜眼睨了池析亭一眼,正要说话时,就感觉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然后身边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沈之哲条件反射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一个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沈之哲默了半响,然后抬了眸,在中途和手机残骸的拥有者池析亭对上了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充斥在两人的对视之间。
眸光闪了闪,沈之哲警惕地撇清自己,“和我无关哈,不是我弄的。”
池析亭:“……我又没说是你。”
说罢,池析亭提心吊胆地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一边祈祷手机没事,一边小心地翻来覆去看了几个来回,检查完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死了。
沈之哲犹豫了一会儿,也凑过去看了两眼,问:“摔坏了吗?”
“嗯。”池析亭点头,心塞道,“屏幕坏了。”
摔得不巧,正好摔在了一个角上,从那儿蔓延出去了好几道裂缝。
“有点漏液了,但是好像不太严重。”沈之哲把手机接了过去,伸手按下按键,见手机还能打开,正要告诉池析亭这个好消息时,就见原本只有一点的漏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了。
沈之哲:“……”
沈之哲闭上了嘴,然后把手机塞回了池析亭手上,建议道:“算了,估计是废了,换个新的吧。”
池析亭些微心死,感慨道:“寒心,实习几个月,也没赚到钱,倒是赔了个手机进去。”
“不要这么悲观嘛。”沈之哲安慰,“手机而已,花不了几个钱,对自己好一点,手机对你来说不是性价比最高的东西吗?轻轻松松就能玩回本。”
“而且你怎么可能连买个手机的钱都没?你实习工资不挺高的吗?还有奖金,你没存钱?”
池析亭轻轻:“缓存。”
沈之哲:“……呵呵,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沈经理。”池析亭扭头看沈之哲,真诚建议道,“你要是非想帮我买一个的话,我其实也是愿意的。”
“好险。”沈之哲猛地回头看向另一边,很夸张地松了口气,“幸好我听不懂人话。”
池析亭:“……”
池析亭本来也就是和沈之哲开玩笑,压根没打算真让沈之哲给他买手机,说笑了两句后就不再一直揪着手机的事不放了。
不然也怪烦人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给人传递负面情绪的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坏了就坏了,再买一个就行。
池析亭只是短暂地为自己的手机默哀了一下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毕竟现在这个点,他还能上哪儿去买手机?
明天再说吧。
池析亭释怀的很快,在被送到目的地后,池析亭草草地和沈之哲道了个别就滚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池析亭感觉自己的嗓子稍微好点了,起码吃饭喝水的时候不会觉得吞咽困难了。
是件好事。
池析亭吃完早饭后又老老实实地给自己喂药,吃完药之后又敬业地去公司上班了。
牛马的基本素养。
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
直到坐到工位上的时候,池析亭才觉得还不如死了。
虽然答辩完了,但是实习暂时还没有结束,手里有项目的实习生还是要好好地把项目收完尾,实习期满了之后就可以“遣返回校”了。
有项目的实习生不多,所以通知是这么通知了,但是大多数人都直接把这个通知当成了“放假通知”,一边收拾自己放在工位的东西,一边到处闲聊溜达,一整个松弛度拉满。
池析亭不巧就是为数不多手里有项目的,而且还有不少。
池析亭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越看越头疼,尤其是余光还瞥见办公室里的其他实习生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了之后。
对比果然是偷走幸福感的小偷。
池析亭叹了口气。
黎漾也还有收尾工作要忙,接连跑了好几趟经理办公室做交接,最后一趟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就奔着池析亭走去。
一见黎漾过来,池析亭就撑着下巴先发制人道:“沈经理找我?”
黎漾笑出声,点头道:“是,你赶紧去吧。”
池析亭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能者多劳嘛。”黎漾笑着安慰道。
“我是死者。”池析亭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死者为大。”
黎漾:“……”
好美丽的精神状态。
但是该说不说,池析亭今天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病恹恹的。
“你不会发烧了吧?”黎漾皱着眉看了池析亭半响,担心道,“你量体温了吗?”
池析亭伸手摸了摸额头,但也没摸出个所以然出来,“没,等会儿再说吧,我先去趟沈经理那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黎漾点了一句的原因,在有了自己可能发烧了的推论后,池析亭莫名其妙地就感觉头晕了起来。
和受伤一样。
没发现还好,什么都没感觉,一旦发现了,所有症状就都出来了。
池析亭去办公室“面圣”,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后,才发现沈之哲又没在位置上。
把他喊来,人又不在。
池析亭有些无语地坐下,撑着下巴等沈之哲回来,等着等着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尤其是头,昏沉昏沉的。
没多犹豫,池析亭趴下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闭眼就又不小心睡过去了。
沈之哲风风火火地回了办公室,见池析亭已经来了,心口一紧,背手把办公室的门关好,抬脚走了过去。
靠近了之后,沈之哲才发现这哥们又睡了。
沈之哲:“……”
怎么的,他办公室是下了什么迷药吗?
每次来都睡。
这次是有急事找池析亭,沈之哲这次没等池析亭睡醒,直接敲桌子把人喊醒了。
池析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了沈之哲的影子,就率先开口道:“你回来了?”
沈之哲被池析亭的先发制人噎住了,顿了一下后才找回了状态,开口道:“你怎么又困了?我办公室这么适合睡觉?”
池析亭幽幽抬眸,“谁会在领导办公室睡觉啊?”
“你。”沈之哲笃定。
池析亭:“……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发烧了?”
沈之哲惊诧:“啊,真的假的?”
“果然呀。”池析亭轻轻摇了摇头,感慨,“幽默的人上吊都会被以为是在荡秋千。”
沈之哲笑出声,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兀地止住了笑,抿唇绕过了办公桌,在池析亭对面坐了下来。
氛围突然就古怪了起来。
池析亭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之哲表情的不对劲,轻微地皱了下眉后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沈之哲抬眸看池析亭。
池析亭应该是没说假话,这会儿的状态看起来是不太好,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神色恹恹,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和病蔫蔫的。
沈之哲突然有些不忍心说了。
坏消息在沈之哲嘴里囫囵辗转了几圈,然后又被沈之哲咽回了肚子里,一时间只感觉舌根发涩发苦。
池析亭眸光沉了沉,隐约从沈之哲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信息。
不想毫无头绪地猜来猜去,也不想这么被动地成为一个不知情的人,池析亭抿了抿唇,语气略硬道:“沈经理,你说吧,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沈之哲怔了一下,抬眼看池析亭,在对上池析亭的眸子后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点了点,酝酿了许久后才硬着头皮道:“析亭,可能你转不了正了。”
沈之哲的话音刚落,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固住了。
原以为池析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失落,会郁郁不平,会不甘不忿,沈之哲提前预想了池析亭所有的反应,甚至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去安慰池析亭,怎么为池析亭的未来规划给出他的意见。
但是显然沈之哲还是低估了池析亭。
池析亭只是愕然了一瞬,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乌黑清透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之哲,内里的情绪稳定坚韧而又充满力量。
池析亭声音很轻,但是却格外有压迫感。
“原因呢?我需要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