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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

戒断 我吃不饱 1928 2024-11-17 11:03:24

沈望还是开着那辆奔驰,挂着的许愿福还是从前顾重在庙里给他求的,那时候沈望还嘲笑他,一个在美国长大的倒是挺迷信。

那时候顾重生气地咬了他两口,然后笑盈盈地叫他长命百岁,他自己只活九十六岁。沈望觉得他像是活在童话里的王子,不管身体有多男人,内心里住了个少年。

但现在顾重只是视线在许愿福上流转了两圈,并不说话。

沈望本来想跟他闲聊几句,但顾重迷迷糊糊地撑着玻璃窗睡着了。

沈望故意开得慢,想跟他多待会儿。顾重仍是当年的模样,不论平常多有攻击性,入睡了却是毫无戒备,睫毛浓密,嘴角放松。

若不是顾重这身西装,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六年前。

沈望是个很少深思的人,他爱顾重,所以想跟他复合,却从不知道如何复合,也从没考虑过复合路上有多少险阻。

就像他回答美和的那般,他“无路可走”,前路是峭壁,后路是悬崖,迟来的爱意让他绝望。或许他现在的恋人能让他心死。他想象了很多很多种情况,会是跟他相似的人吗?还是跟他截然相反?他要如何表现才能拥有体面?他想了很多,却始终没有个答案。

快到目的地时,顾重却醒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起四周,让沈望想起了刚苏醒的猎豹,眼神凶狠又戒备,等他看清沈望,才皮毛放松。

“快到了?”

“马上到了。”

沈望拐弯,忍不住还是侧头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望心里有许多猜测,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吗?还是说跟他相似的人呢?是不是也喜欢雏菊?

他望着熟悉的两层楼,门前的秋千似乎还没换,是从前沈望挑的,只是白色的漆因为雨水的冲刷,褪了一大半,露出铁锈,透着股寂寥。

“反正你认识的。”

顾重打开车门,低低地说。

“我认识?”

他后知后觉地跟上顾重,顾重径直打开了门,里面的装扮还是从前的模样,扑面而来的檀香都透着股亲昵。

顾重刚开门,楼上便传来了脚步声,一条雪白的萨摩耶猛地窜了下来,摇着舌头蹭顾重的脚,又跑来嗅沈望的味道,蹭在他脚边打转,他只觉得脚脖子那里又痒又热。

沈望没想到,顾重竟然养了条狗。

沈望小时候被野狗咬过,从那起就开始怕狗,虽然这萨摩耶没有恶意,但沈望还是瞬间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顾重似乎叹了口气,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旁边玩儿去。”

那条雪白的萨摩耶摇着尾巴。

“乖。”

顾重从沙发上扔了个玩具。

萨摩耶又跑去抓玩具去了。沈望悬着的心还没放下,紧张地盯着那雪白的毛茸茸的狗。

沈望刚想说声谢谢,就听到楼上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总算回来了,之前说好一人一次的,怎么现在变成我专职遛狗了,我通告也不少——”

“怎么是你?”

沈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薛言生。

薛言生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漂亮又朝气勃勃。薛言生几乎是立刻瞥向了顾重,气势汹汹,带着作为正主的理所当然。沈望下意识地去磨裤缝,说:“我、我正巧路过,来拿东西的。”

顾重却面不改色地说:“他送我回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截然相反的答案。

薛言生的目光在他们俩间来回打量,最终薛言生脸色阴沉地嗤笑了声,抬起下巴,问沈望:“拿什么?你的东西不该两年前都拿完了吗?”

沈望不知如何回,顾重倒是替他回答:“拿本书。”

薛言生并不相信:“书?什么书?”

“我不知道,你让他自己上去看,”顾重侧头看他,“你去拿吧,书房的钥匙就挂在门上。”

“嗯。”

沈望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上了楼。

怎么会是薛言生?

他打开门锁,躲进书房里。

他还能依稀地听到楼下的争执声,他听到薛言生那拉长的声音“怪不得你——”,顾重只是低声地说着话,沈望听不清他说的话,他手忙脚乱地从书柜里随便捏出本书,只想赶快离开,却没想到意外横生,竟然碰倒了那一摞的书,书哗啦啦地都掉了下来,造成了不小的动静,楼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望望着被砸得通红的手背,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想抽根烟,或者喝点酒——总之什么都行,他不知如何面对时下的场景,然而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口袋里就两粒可笑的薄荷糖。

他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

像是受了极大的极大的委屈。

但是他自己说要来的,他不知道该怪谁,怪来怪去还是怪自己,结果眼泪越流越多。他抱着那本书,那本书应景地叫《爱你就像爱生命》。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怎么了?”

沈望看看手臂上的泪珠,又转头看看书房里的惨状,立刻抵住门,低声说:“没什么,是我不小心碰倒了书架。”

“……受伤了吗?”

“没有。”

顾重听他的声音很软很闷,忍不住又问:“真没事?”

沈望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我该和你说对不起,我弄倒了你的书,我等会给你理。”

顾重没有调侃他的笨手笨脚,只是沉吟了很久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嗯。”

沈望蹲下`身,把一本本书重新放回书架,书上一点灰都没有,估计常有人打扫,是薛言生吗?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提出的奇怪要求。

为什么要跟他的恋人见面?

为什么要来?如果不来,如果不知道,他还能再坦荡自私些。然而知道一切后他的确没有资格再跟顾重说话了。他是不是没有资格再打扰他了?

沈望半梦半醒地拿了那本书,快速地下了楼,经过客厅时,薛言生正背对着他,在逗那条萨摩耶,那条萨摩耶在薛言生手下瘫倒在地,一副亲密的模样。顾重偏头问他:“找到了?”

“嗯。”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顾重作势要给他开门。

沈望自己抓住门锁,不敢看他:“不用了——我认得路,你、你忙吧。”

沈望低着头说。

“好。”顾重深深地看着他。

“那我先走了……刚刚打扰了。”

沈望匆匆地关上门,他没敢看顾重的脸色。窗外刚下了场雨,树叶还挂着雨,石砖上湿漉漉的,门前种的雏菊花被打落在地上,成了粘粘乎乎的一团。

他钻进自己的车,把脸埋在方向盘里。

他觉得胸口的红疹越来越痒了——他不敢去挠,怕挠破了皮肉,心脏就要袒露出来。然而这种瘙痒感原来早就蔓延过了心脏。

否则为什么他喘不过气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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