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得太多的人总是疑心自己会有优待的。
因为了解源氏短刀,知道这刀剑之身下有着谁的刻痕,了解其前主,才会生出一点妄想。
也就他们能将之称为妄想了。
他们既然都这样想了,我自然会由着他们将妄想变成真的妄想,不必感谢我。
多亏了这群人,我的分灵们的工作量减少了不少。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的基数就在那里,每个本丸里跟源氏关系好的会有一些变化,应付他们的说辞也要因为关系的深浅而变化。
分灵是不喜欢动脑子的,我也不喜欢动,能够简单一点就尽量简单一点。
他们节省了我的脑力。
我只用如他们记忆里或者想象里一样冷漠无情就好了。而对待什么都不知道的同僚和审神者,我的态度是不能称之为冷漠的。
这种差别对待,被审神者论坛扒得仔仔细细。
本丸里的审神者表情变幻了几次,扭过头来看了我几次,双手握拳,似乎在跟自己看不见的某种东西较劲。
这一切都发生在她翻开一篇《源氏作为婚刀是怎样一种神仙体验》的帖子后。
那看不见的东西约摸是她的良心。
我听见她念了几声“想想髭切膝丸”“忍住”……较劲结束后,审神者的表情归于平静,结果显然是她的良心胜利了,但又没完全胜利。
审神者:“能用冷淡里压抑不住的欢喜的语气说一句‘主人,我回来了’吗?”
这是什么语气?
我看着审神者,希望能得到她的详细解释。
“就那种三分作为凶器的冰凉,四分为自己更加锋利而溢出来的满足,两分看见审神者止不住的欢喜,外加一分少年人的雀跃。”
“……”
我想了一下那种语气,觉得这个帖子里的我,形象约摸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兼职愉悦怪。
可这并不可能。
帖子里的内容虽然会有一些虎狼之词,但到底是在15禁范围内,不会如此道德沦丧,将审神者的形象变成杀人狂的下一个受害者,还将血腥场面仔细描绘出来。
我确信那个帖子写了一堆婚刀源氏与审神者相处时的细节。
这是从审神者表现在外的挣扎就可以看出来的。
审神者显然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她摆摆手,示意我忘了刚刚那段对话。她关掉论坛时,眼神是恋恋不舍的,行动是迅速的。
审神者迄今为止没有婚刀,她自称少女心被老年人的作息磨灭,又对自家付丧神们尊敬如长辈。
现在她锤着榻榻米,生无可恋:“源,你渴望出阵吗?”
“只要是主人的意愿。”
我被审神者火速打包到了出阵队伍,队伍名称清心寡欲,成员大典太数珠丸石切丸小乌丸和三日月,我塞进去刚刚好。
经历极化修行后的源氏·极,让同僚有种陌生感,是舍弃了短刀的护甲值去堆了锋利度和速度。表现在付丧神身上,是着物依旧规整,并未少些衣料,只是除了一些护甲。
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让短刀身形变得更加单薄,恍惚着觉得陌生。
“变强了不少。”
与同僚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我在合战场上的表现对得起名字后面缀着的“极”。
让三日月声音含笑,说出了这样的话。
名字是清心寡欲的队伍,对应着审神者的冷静对象,可以让审神者在经文和长辈的慈爱里从世俗的欲/望中脱离出来,如果还不可以,放把大典太在身边,也容易平心静气。
队伍里的我,暂时充当了一下审神者世俗的欲/望。
等审神者平静了,我大概会回到近侍的职位。
审神者没到春心萌动的程度,只是某一瞬间的动摇,觉得婚刀是源氏或许也不错。毕竟一堆婚刀源氏的审神者用着抱怨的名义诉说自己被双标的经历,实则是撒狗粮的行为发生次数太多,想尝试的想法出现是正常的。
偏爱是很多人都想体验的,何况,源氏只是一把短刀的付丧神,自身也没将自己认成是人。
面对这样的存在,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道德感,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让源氏成为 婚刀。分灵不会拒绝审神者的婚刀请求。
这样的心态——将源氏视为刀剑本身的心态——又很难保持到最后,在分灵成为婚刀后。
审神者们总是出现几个心软的,想要让自己的婚刀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不能动弹的器物,试图在器物的脑中注入人的思维。
——在很多时刻。
主人与婚约者的身份是不同的,称谓可以不改,分灵却不会弄混两者的区别。
主人的话,分灵一般是听之任之,为他带来他所想要的。而婚约者,分灵会适当纠正他一些不好的习惯,潜移默化的,隐隐透出点掌控欲。
这点区别,又被审神者解读成在意,解读成温情。他们试图在一块铁的眼中看见自己想要的情感,试图让一块铁彻底成为他们的,不再是可以更换主人的铁。
而那块铁,在此之前,只是平常的,做了一个婚约者应该做的事。
我总不能看着你一路奔向死路,带着我一同坠毁。
未必有这么危险,自然不会有如此温情。
分灵能做的,不过是在与溯行军的对战结束后,给婚约者带一些伴手礼。或是学着戴笼手,隔绝战场上偶尔溅过来的血液和污渍,解开笼手就能给审神者一个干干净净的怀抱。
一些小事。
——然而婚约者升起了危险的想法。
让器物通以人性,意味着忠诚的不确定。你可以说一把短刀是我的,但不能说这个人是彻底属于我的。
这些审神者,跟那些认为我只有冷漠无情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