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怀疑倘若在一开始就以源赖光的身份在时之政府登记,作为协调审神者和付丧神关系的一员,这些审神者在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后,也有能大着胆子凑过来的人。
源赖光再怎么没有同理心,再怎么有手段,到了时之政府,成为公务员了,那也就是付丧神和审神者这一边的。
跟一个历史人物蹭个合照,似乎也消耗不了多少勇气。
我原本这么想过的。
与其成为付丧神中的一员,慢吞吞的接触到时之政府的核心,不如从一开始就成为时之政府的公务员。
更加方便快捷的一条路。
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也很简单的。毕竟源赖光还是个人,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死了一了百了是正常事。而且我想这么做,时之政府也不会让我这么做。
源赖光的寿命问题和价值问题。
上位者或者一个团体有谋划的时候考虑的东西比较多,为一个寿命快没了的历史人物续命有没有必要、就算续命了又能发挥这个人怎样的价值。
能不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归根结底是这样的问题。
很遗憾,我不具备让他们接纳的价值。
他们摆出来的诚意一看就没想让我答应,让我有点想笑。又怕他们以为我是心情不错同意了,让谈判人员身上的冷汗出的更多,我当时稳住了表情。
是的,在成为源氏前我和时之政府有过一场谈判的。谈判的缘由是平安京这个时期维护历史稳定的代价过于高昂,一堆付丧神分灵碎了七零八落,为了降低平安京副本的难度,他们跟我坐在了谈判桌上。
他们心中属意的谈判对象是晴明,不是我这个煞神。不过晴明对不能避物忌的工作显然是没有想法的,给自己占卜了一下,就将锅就甩给了我。
然后我和时之政府就坐在一起谈判了。
谈判过程里他们阐述时之政府的理念用了半个时辰,我喝茶用了一会,对他们说的维护历史防止溯行军扰乱历史这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们说的是京都百鬼夜行里新出现的妖物?”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晴明退治了,可以去问他。”
对方那时的表情很值得纪念。
晴明和我都没有跳出历史为时之政府出力的打算,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们很快就能想明白。
至于原因,就我个人而言,如果只将跳出历史作为报酬,将拯救世界作为工作内容,我对此毫无兴趣。
所以这场谈判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在某些方面有了约定,至少达成了降低平安京副本难度的目的。
就是安倍晴明与源赖光,没有一个选择跳出原有历史,为他们的未来出一份力。
在历史中的晴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我要是能被他们打动,时之政府的谈判人员估计是走不到我面前就被正在避物忌的晴明截胡。
平安京的历史已经被歪曲了,那么在歪曲历史中的晴明自然不会是正常的与源赖光没有过多交集的安倍晴明,能清楚我的态度是正常事。
谈的过程中其实挺多笑点的。
源赖光和安倍晴明活跃在同一时期,源赖光有个弟弟源博雅。这样的历史中,时之政府的谈判人员说他们为了守护历史而努力……
清楚历史被歪曲过的我:“……”
溯行军都有正派人物的形象了。
我们谈过付丧神折损的问题。
这个问题答案其实挺简单的,付丧神作为百鬼夜行中记录的妖怪,即使有着八百万神明之末的名头,能算得上神明,在一些人的眼中也是需要退治的。
所以溯行军和付丧神的分灵折损在平安京没什么稀奇的。
我砍碎的更多是源氏付丧神的分灵,偶尔还会放几个重伤回去,溯行军和其他付丧神的分灵就比较惨了。
不过他们没有消息能传回去,以晴明为代表的人物看上去又没我这么凶神恶煞,伤亡惨重的责任就全归我了。
我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
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
这个定则还是有用的,就是要看什么人用吧。至少溯行军这样的黑化战力,在平安京这里只会被吞噬。何况溯行军那样的主张在本就歪曲了的历史里,也能算正义的一方,战力更要打个折扣了。
这样的情况下,我代表的源赖光自然是不会从历史中跳出来的,能答应时之政府他们一些条件,也完全是为了可持续发展,不让平安京副本成为绝境被他们封锁。
当然时之政府也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笑眯眯的对他们说:“我觉得你们的提议很好,我们来谈谈怎么挣脱历史的问题。”
让我挣脱历史的危险性跟让我窥见未来的发展一样。时之政府不觉得他们能够控制住我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会走到我面前说我们谈谈是被晴明逼得,会涉及到他们的理念,是他们走到我面前,未来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他们瞒不过晴明,自然也瞒不过我。
因为是“来自未来的贵客”,他们才能从源氏的大门前走到我的结界内。顺利的,从一堆源氏妖怪的眼皮子底下通过。
从这方面来看,时之政府看上去不像是武德充沛的一个官方组织,至少谈判的工作人员在武力值上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但也不要就此小看了他们。
毕竟是可以穿梭在历史中的人群,还肩负着维护历史纠正历史的责任,碰到像我这样拥有掀桌子能力还不好好谈的历史人物肯定不少,然而历史仍旧按着他们所认为的正常进行。
他们除了付丧神和审神者这样的战力体系,应该还有其他可以制衡的手段。
历史中的晴明也是这么认为的。
纸式神成了我们两个通话的媒介,理由么——“我在避物忌。”
“避物忌,呵。”
连这样的话也要传的纸式神,为了不跑散自己采用的是轮换制。明明有更直接的办法,晴明却非要让我的结界内堆了一堆休息的纸式神,恶趣味吧。
“毕竟我们对他们来说是过去的历史,安倍晴明是一个经常避物忌的阴阳师,他们应该也清楚。”
“你看不惯他们。”
“我只是在避物忌,赖光。”对面的大阴阳师语气中带着的叹息纸式神很好的传递到了,“你对我有偏见。”
这时的时之政府在我面前是占据优势的,因为我不了解他们除了付丧神和审神者的体系外还有什么手段。与晴明讨论了一下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
毕竟只有两个人,就算两个都算平安京时代的大阴阳师,阴阳术的水平都比较高。但一个受限于历史的局限性,没有跳出历史的记忆,一个有经验,但经验太多了,对时之政府的手段预判容易出现严重的错误。
“人类之躯不能长久。 ”
我说。
晴明回复的速度慢了一点,他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以为你会建议我去找那些妖物。”
“你不会听。”他又在叹气了,“不要闹出太难收场的事,我现在老了,比不上从前。”
“灵魂还能用就行。”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避物忌的灵活程度堪比我的道德底线。比如说这种不能靠纸式神代打的时候,他和和气气的跟我约战了,全然没有避物忌时那种“今日不宜出门”的坚决,问就是“应物忌而已”。
我自无不可。
就是留存在附近的付丧神或者溯行军也许还有检非违使有些倒霉。我准备对晴明的灵魂下手这件事,一个活着还没死的晴明反应激烈一点可以理解。
我除了一些必要的防守和反击外,这次约战算是安倍晴明的出气筒。他没能弄死我,显而易见的确是老了没年轻时候那么体力充沛了。我都准备被万魔拱服洗脸众多术式洗头了,还准备被他追杀到逛遍平安京了,结果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灵魂面貌出来可以更好的发挥自己实力的晴明,没有身体的束缚上限发挥出来了,但没了身体支撑战斗的时间就缩短了。
我最后是看着被晴明收服的十二神将之一出来替晴明收拾残局的,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六合。
“妖物?”
“现在不是。”
十二神将一般都认得我这张脸,所以没有冲上来给我一道攻击。至于妖物的疑问,我都打上晴明灵魂的主意了,会带点妖物的气息很正常。
有没有获得晴明的允许是不重要的,我打这个主意的时候,对受害人说的一般是通知。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做?
很简单吧,人类之身无法长久,那就变成长久的物种好了。顺便带一个历史中的人来看看扰乱历史会有什么变化。
简单做个验证,然后活着看到未来,不是很好理解吗?
又为什么会是晴明?
受以前经历的启发,而且,晴明已经被我坑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认真说起来,真正坑到晴明的人应该是滑头鬼,不过没关系,这个锅我接过来也很不错的。
有知性的物种的想象力总是让人惊叹的。
对晴明灵魂的用法实在是让想象力贫瘠的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除了晴明本人会有些微词,这个想法在我这里是高分通过。至于这是不是也迫害到了我——请不要用人的道德底线来衡量非人。
受害人、被迫害者和实施者通力配合下,羽衣狐诞生了,然后诞生的是传说中羽衣狐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什么乡野阴阳师去了平安京回来蒙骗自己身处乡野没见过世面的母亲。将晴明灵魂真的攥在手里的我,用妖力塑造一个可以让晴明自主活动的身躯并不算困难,只是消耗的妖力有点多。用狐妖那边的说法,应该是断尾。
反正尾巴够多,断就断了。
扰乱历史,也就付出这么点代价?还是历史中的人物没有在溯行军的干扰下做出的选择就是时之政府认为的正确的历史?
我并不明白。
所以在历史中做的尝试有点多,其中的尝试就有现在的付丧神源氏。
从未来影响过去,我完全是做得到的,本身的特殊性在那里,时间和空间对我来说没有多少区别。何况这个世界有时之政府这样特殊的官方,时间和空间的穿梭成了正常事,我面临的局限性就没有其他世界那么大了。
所以过去的我会锻造出源氏,源氏又一定程度上成了我从过去观测未来的眼睛。
这就是羽衣狐和源氏诞生的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