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画面飞速旋转,桑杨沙真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兴奋。两人一边跑着,贝利尔一边说:“最近殿下有去参战吗?”
桑杨沙说:“当然。”
贝利尔笑:“那你还蛮有情趣的,这时候都不忘了要把妞儿。”
桑杨沙说:“二者我会分清楚的。”
贝利尔说:“现在战况怎么样?”
桑杨沙说:“魔界之门已经不为神族敞开,他们看了我们就跟老鼠见了猫,哈哈。”
贝利尔说:“神族也封,魔族也封,那不是和那边彻底不见面了?”
“会见。”桑杨沙轻笑:“见了就杀。”
贝利尔僵了片刻,抬头看着他。
穿过草坪和黑玫瑰,拐角进入一个宫殿门。
花瓣落下,蝙蝠张扬。
窗外繁华的宫殿交错。
历史眨眼的一瞬,世事纷纷扰扰,翻天覆地成败巨变。
影子是黑的,月光是银的。
厅堂里站满了奴隶,衣衫朴素却不褴褛。
几个侯爵站在一旁,戴着黑色宽帽,宽宽的,如同乌鸦张开的翅膀。他们在里面来回走动,挑选奴隶就像欧巴桑挑大萝卜,捏捏这里拍拍那里,手指瘦得就像鸟爪子。
贝利尔站后面和桑杨沙站一起,虽然穿着奴隶服,却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突然桑杨沙眼中一亮,激动地拉了拉贝利尔的袖子:“快看,她来了。”
贝利尔回头,看到走进殿门的女恶魔,哦了一声。
看那女人,穿得跟SM女王一个样。
芺罗塞碧那也很配合地跑到桑杨沙面前,拨了拨高束在一侧的卷发:“你来这里做什么?”
桑杨沙说:“当然是来看你了。”
唉,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芺罗塞碧那用下巴指指贝利尔:“那这个是谁?”
贝利尔说:“我叫贝利尔,芺罗尔殿下好。”
芺罗塞碧那点点头,忽然蹙眉,转眼看向桑杨沙:“贝利尔?就是那个和你好过的奴隶?”
桑杨沙连摆手:“哪有,哪有。前段时间风流成性,喜欢在外面鬼混。”
芺罗塞碧那用鼻子哼了一声:“你搞男的就算了,怎么连奴隶也搞?小心得病。”
贝利尔几乎立刻接话:“原来贵族里真有在魔族间搞种族歧视的败类。”
芺罗塞碧那脸有愠色,却很快平静:“魔族间的种族歧视?我不记得魔族里有单只黑翼的种族存在。”
贝利尔说:“那我也不记得恶魔里有长得这么畸形的种族存在。”
芺罗塞碧那气得胸部上下抖动,但还是蛮漂亮。不过她反应确实不错,脸变得也快,立刻就用宝石般的红眼睛看着桑杨沙。
好,桑杨沙男人的自尊被激发,要消灭异己了,立刻板着脸对贝利尔说:“给她道歉。”
贝利尔扬扬头,鼻尖上的小鼻钉也跟着闪了闪。
几个侯爵还在挑大白菜。
桑杨沙也没回话,只一直盯着贝利尔。
很快贝利尔发现情况不对,抬头看看桑杨沙,桑杨沙还是盯着他不放。
贝利尔再看看芺罗塞碧那,抿了抿唇:“我……”
我晕,这傻小子不会真打算道歉吧?
就在这个时候,安士白跑来说:“路西法陛下在睡觉,可能不能亲自来挑选。玛门殿下说一会他来看。”
好在这句话一过,前面的僵局就打破了。
但是一听到路西法这个名字,我就有点按捺不住。
干脆……去看看吧?
刚一这么想,场景又切换了。
潘地曼尼南的卡德殿,魔王的寝宫中。角落里立着一架漆黑反光的钢琴。一只黑猫耳上别着蝶翼,透明带白的两片,在静谧的空气中轻舞。
它踩上黑白琴键,流星划过脚边。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不规则的,清脆的,冰泉一般,令人心悸。
路西法不在,大床上躺的人是一个天使。
天使侧身睡下,两条腿交叠置放,赤足,身上的珠宝却都是奢侈品。
他一身雪白丝绢,软软地铺着,红色长发就像精美的丝织品,柔顺地散落在床上。
他的背上,六支海绵一般的翅膀随意地搭着,淡金色,仿佛还在发光。
他的侧脸因漂亮的鼻梁显得完美,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缝隙,就像半迷糊的孩子。整个人的姿势就像母亲子宫中的婴儿,微微蜷缩着,似乎怀抱着什么东西。
竟是……大天使长。
大天使长,天使军团最高指挥官,米迦勒。
他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这个是尸首?
如果是这样……那路西法岂不是成了恋尸癖?
其实在很久以前,曾经看到过一幕,无语了。从那以后,再不敢再看潘地曼尼南的一草一木。
有人发现了米迦勒站在魔界之门外,已经挂了,姿势还相当COOL。然后有些傻兮兮的地狱犬和骷髅兵不懂,还当是美味天使来了,冲过去就开始分食。
手臂上的肉才咬下来一块,魔王陛下就被人带上来了。
其实是个人都该以为路西法会发狂地大叫,或者使力摇晃尸体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没有。他只是朝米迦勒走去,定定地看着那双紧闭的,被血黏糊的眼睛。
周围的小兵自然反应过来,开逃,被路西法身后跟来的阿撒兹勒等人灭掉。
路西法一直没什么表情,给人打傻了似的,脱下披风,包住米迦勒。手中的圣剑一被取掉,米迦勒立刻就失去重心,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米迦勒回了潘地曼尼南,接下来的事我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哭啊哭,哭啊哭,死了爱人,再是魔王,哭也是正常的。但是连续哭好多天哭到虚脱就不对了。
而且,人家死人都有点台词,例如“你怎么就先离我而去了”“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我要随你而去”云云。哪知道路西法居然已经退化到连话都不会说了,发的鸟语谁都听不懂。
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爱哭的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不过,那几天他真是邋遢到不行。优什么雅高什么贵,人一颓废都一个样,胡茬满脸蓬头垢面。眼睛肿得像俩核桃,往米迦勒身边蜷缩着,睡了又哭哭了又睡,水饭钱都给省了。开始是嚎啕大哭,后来嗓子哑了哭不动了,就开始默默流泪。有的时候实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他就坐着发呆,呆了几小时,再看看床上千疮百孔的米迦勒,眼泪又跟开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冲。
其实他哭到什么时候停的我不知道。因为我的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三四天后就跑了。
唉,世界坍塌也就这样了。
不是说他,是说我。
仔细盯着他周围看,更加确信人家说路西法英明理智是大错特错。
床的周围有淡淡的蓝光,应该是路西法弄的。如果温度不是低到暴,应该不会有颜色。而且米迦勒去世已有百年,温度不低到一定境界,尸体定会腐烂。显然这层魔法就是冷藏用的。
看看那皮肤,好得跟活人似的,保养花了不少时间和魔法吧?
有哪个神经正常的人会把个死人放身边一百多年?还做全套护理?
而这时,米迦勒搭在身前的翅膀忽然动了动。
咦?
咦??
米迦勒不是已经死了吗?
下一刻,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出来,连带着黑色花边的小袖子。
然后,一个小脑袋钻出来。
原来是一个小孩,皮肤白白的,留着短短碎碎的黑发,不过眼缝很长,睫毛很长,五官底子真是好到不行了。
但是他的嘴唇是紫色的。
是……冻的吧?
在这样的温度下,居然还能睡着。
汗,莫非他练过玉女心经?
小孩在身上挠挠痒痒,下意识往四周摸索,扯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依偎在米迦勒的颈项旁。
我傻眼了。
虽然是小孩,但是印在最大面值钞票上的头,谁会不认识?
微型路西法抓住天使完全无力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腰杆上,然后抱紧他的脖子,打了个哆嗦,缩缩缩,缩到他身上贴着,动动嘴巴,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