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是说，迪奥也已经回来了吗？”

乔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报纸，同到访的律师颔首示意。他听见了JOJO的疑问，点点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JOJO？”

JOJO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他回答道：“不，没什么。”

乔治叹气：“你们三个人关系好，这次出海之后，想必他们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现在就去道个别吧。”

他抬起了手，接过了律师递来的文件。

JOJO满腹疑惑，他心中的不解可能只有在见到迪奥才会被解答了。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父亲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他的父亲已经变得年迈苍老，头发花白，却还是要为子女操心。

所以，他不能再让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们小一辈的事情而操心了。

JOJO脸上显出坚毅之色。

乔治在他转身时，突然道：“如果我将大部分的财产分给迪奥和木木野，你会介意吗，JOJO？”

这句话让律师大吃一惊。

JOJO转过身来，乔治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JOJO，你没有让我失望。”乔治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愧是乔斯达家培养出来的绅士。”

木木野从床上爬起来，接受着迪奥换衣服的伺候，他发自内心地感慨。

“JOJO也不会介意我们拿上这样一笔财产离开的，只要是乔治叔叔的决定，哪怕是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我们，我想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木木野很感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善良的人，乔斯达一家身上的高贵品质就像是永远都不会黯淡的黄金。

迪奥不以为意：“把全部的钱都留给我们就是善良得过了头，是一种愚蠢的表现。他们要是真的这样做的话，就必须做好会被其他人吃干抹净的心理准备。既然早晚都会被外人毁灭，还不如便宜我们。”

这是什么歪理？

木木野伸手锤人：“可恶，既得利益者没资格说那些话！”

他昨天晚上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现在也没什么力气，锤人也是软绵绵的。

不过迪奥也能看得出来，如果木木野真的有力气把他锤痛的话，他也是会毫不手软的。

说话间，木木野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迪奥面色微凝，嘴角扯出一个冷戾的笑。

木木野一无所知，拔高了声调：“请进。”

门被人拧开了，走进来的人却让木木野大惊失色——

“等一下，要是你们两个突然打起来，我拦不住的吧！”他直接开口，忿忿不平地说。

而这一切都要怪迪奥。

JOJO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木木野，在目光扫过去后，对方有些羞涩地想要下床，但是被迪奥拦住了。

天真单纯的JOJO对尚未接触过的事情半点不知情，他误解了：“迪奥，你对木木野干了什么，他怎么连床都没办法下？”

他不相信迪奥竟然狠心至此。

JOJO知道迪奥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再一看木木野嘴唇毫无血色，面容苍白，就知道肯定被那家伙吸过血了。

他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你这样做已经违背了做人的准则。”

迪奥双手抱臂，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现在都已经不是人了，还谈什么样的准则？”

木木野一想到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吵架，脸都涨红了。本来白得宛如墙纸的脸色因为这抹红，反而多了一丝血色。

“你们两个别吵了，被迪奥吸血是我自愿的啦。”木木野脸上满是难为情的神色，“我知道你不信任现在身为吸血鬼的迪奥，JOJO。虽然他本来就不值得被相信，不过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随随便便对人出手的。”

迪奥张了张嘴，有些想要反驳他的话。

但是木木野这次的神情比什么时候都要严肃认真，于是他维持着自己的臭脸，却没有出口说不。

JOJO快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最令他吃惊的还是迪奥听见这样落他面子的话居然还一声不吭，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说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去伦敦进修了几天波纹气功，怎么世界就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他看了看木木野微红的脸，迪奥那沉默却又坚定不移站在他旁边的高壮身影，脑海中缓慢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等等、你们两个，该不会是……？”JOJO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木木野沉重地点了点脑袋，眼睛澄澈又干净，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迪奥已经私定终身啦！”

JOJO那句“该不会是都成为了吸血鬼吧”彻底被他咽了回去。

幸好他刚才没有把话说完，要不然就得闹笑话了。

但是这个消息也打了他一个出其不意，他脑子乱得就像是一团给猫咪玩弄过的杂线，无法做到理智思考。

眼看着JOJO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蚊香眼。

迪奥鄙夷道：“真是个没见识的蠢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惊讶的吗？难不成你是在歧视我们，和那个所谓教义一样，打算把我们送上十字架烧死么？”

JOJO顾不得他骂自己的话，他下意识反驳：“当然不会。”

他已经和艾莉娜在一起了，当然知道真爱的意义，所以他不会在这方面指摘他们两个。

但是……不对，他们一开始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木木野觉得在床上谈话看起来特别糟糕，而且有那么一点不礼貌。于是他不顾迪奥的阻止，强烈要求迪奥扶他去沙发那儿坐好。

他们两个的一切行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且随意，就像在一起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虽然迪奥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很听木木野的话。

JOJO不由沉思，他变得茫然起来。

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脑子运转都变得困难了。

先是父亲生病，然后是迪奥变成吸血鬼，他又赶紧去学习波纹气功克制迪奥。然后就是迪奥和木木野他们在一起了，而且他们还要一起去海外。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砸下来，让他应接不暇。

“JOJO，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木木野住的房间很大，有桌子有椅子，哪怕是他们全都待在房间里，也可以谈话。

就像是小会议厅似的。

就是因为迪奥畏光，所以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他们只能在阴暗的环境中交谈。

老实说，现在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仪式一样。

JOJO在短暂的时间里稍微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其实需要保证的就只有一点而已——

“迪奥，就算是成为了吸血鬼，你也不要把人当成食物，也不能随便把其他人变成吸血鬼。”

JOJO的神色严肃又庄重，他是在非常郑重地向他传递这个说话。

“如果你真的要那样做的话，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属于JOJO的正义和底线，迪奥是从他们家出来的，就相当于是他们放出了这头野兽。如果将来真的出了事，也应该理所应当由他们负责。

迪奥面露不屑，他红色眼瞳也在一瞬间沉下去，冷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JOJO，你没有资格来教我做任何事！”

眼看着这两个家伙快要吵起来了，木木野这个和事佬立马蹦出来阻止他们：“够了够了，你们两个人不要再闹了。JOJO，就算你不相信迪奥，也应该信任我吧。我一定会让他听从我的话，绝不干坏事！”

他拍着胸脯保证。

木木野还试图规划迪奥的人生：“他以后说不定能转行去做医生。把某些生病的人血吸出来，换上健康的血。发展医疗，造福百姓！”

JOJO从来没有想过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利用吸血鬼，脸上满是惊讶。

迪奥同样不解且惊愕地看过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木木野竟然已经把他的人生全都给安排好了？！

之前他不是占有欲很强，霸道地不愿意让他去触碰别人吗？怎么轮到为人类的事业做出贡献的时候，这家伙就变得这样大公无私了？

迪奥的面色铁青，眼神愈发不善。

他可是恶棍，只有让别人为他无条件付出的，没有他为别人无私奉献的时候。其他人类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在他眼里和面包没什么区别！

JOJO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看迪奥这姿态，也不觉得这家伙是能够做好人好事的那一种。

木木野瞪了一眼迪奥，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迪奥突然心平静和，坐了回去，淡淡地开口：“你开心就好。”

JOJO已经惊讶不过来了，他发现木木野是真的能管住迪奥时，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这个现实并且诡异地觉得这种事竟然还不错。

这样的话，哪怕是变成了吸血鬼，迪奥也不会干坏事了。

“原本成为吸血鬼之后，应该是会丧失理智的。但是迪奥，你却能控制自己，这确实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JOJO听自己的老师威尔·安东尼奥·齐贝林说起过曾经的经历，因此发生在迪奥身上的一切才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也许在以后你真的能够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在JOJO走出去之后，木木野踢了踢迪奥的小腿，笑嘻嘻地说：“听见没，我也觉得你以后能够创造奇迹哦。”

迪奥转过头看他，阴恻恻地说：“怎么，你屁股不痛了？”

木木野捂住伤处，脸一黑，不去招惹他了。

最大的威胁算是解决了，他们也得知了吸血鬼在这个世上并不是除了害怕太阳以外就无敌了，还有各种各样的劲敌。

反正迪奥之后只要安分守己，不会因为干坏事而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他们就是安全的。

明天晚上他们就要彻底离开乔斯达庄园，离开英国，登上远渡其他大陆的轮船了。

木木野其实有些不舍。

迪奥看了出来，他问道：“既然觉得舍不得，那为什么不留下来？”

他没觉得成了吸血鬼之后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他又何必要像是丧家之犬一样逃离。

木木野却说：“只有到了一个远离认识你的地方，你才能够更好地做自己。那个时候，即便是躲在阴影之中，畏惧阳光，也可以找借口说是生病了。人们因为不认识你，也不会过问太多。那个时候你就是自由自在的。”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媚得没有丝毫阴霾。

迪奥觉得奇怪，明明他已经见不到太阳了。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看见了远坠在天边，遥遥散发着无限光亮的朝阳。

灼热得有些可怕。

*

第二天夜晚，迪奥和木木野即将带着行李包袱款款登船。

他们现在要和乔斯达家告别，乔治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还是能为他们处理好许多事情。

比如说足够多的钱，他把钱都存在那边的银行里，他们随时都可以取用。比如说居住的地方，在木木野他们即将到达的大陆，他还顺便买了一套庄园。

这可是真·爸爸，为自己的孩子花起钱来丝毫不觉得手软和心疼。

木木野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位老父亲了，他眼泪汪汪地和大家告别，并挥着手告诉他们，自己会想念他们的，之后也会给他们写信。

迪奥就显得沉默多了，他只是和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然后对他们说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要是想要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也是能够说出人话，做出那副斯文败类模样的。

乔治和自己的孩子站在一起，目视他们提着行李箱远离的背影，面容苍老了些。

JOJO觉得他的父亲应该是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那艘轮船实在是太巨大了，登上去之后他们就看不见什么熟悉的身影了。

他们一直注视到轮船把抛锚拉起来，然后扬起船帆离开，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大海之上是自由的。

他们即将前往的陆地对迪奥而言全是未知的，不过他们将来可以慢慢探索。反正有木木野在。

而且去了那儿，受到的约束也许就像木木野说的那样会小很多。

迪奥和木木野一起站上甲板，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着，月影沉浸在涟漪之中。

他忽视意识到，自己一直深受木木野的迫害和管教。他就算是去往新的一片土地，未来的生活也不见得就像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这可真是，甜蜜又痛苦的现实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