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木木野之前碰上了小妖怪的阻碍，死活都找不到山脚的路。但是这一回下山，那句俗语就彻底不成立了。

“啊啊啊啊——慢一点，你跑得太快了——唔——”木木野被力大无穷的小妖怪抓在手里往下飞奔。

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类，而他，反派，是真的不是人！

年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反派抓起他轻而易举地蹿上蹿下，一蹦就有三尺高。

木木野脑海中回忆起电影里面那些超人徒步踩在百米高的楼层上，寻思着小妖怪恐怕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还被茂密的树叶拍打了脸，甚至嘴里还塞了一片叶子，不得不呸呸几声把树叶子给吐出来。

这不比坐过山车刺激？

木木野好不容易能落地，双脚直接软了，他脸蛋也跟着绿了，趴在地上有种想吐的冲动。

因为没吃早餐，嘴里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是面色有些痛苦。

小妖怪不带半点反思，蹲在地上，冷淡地看着他，说：“你好弱。”

这三个字再一次在木木野的心上插了一刀。

他缓了半天，都让小妖怪等的不耐烦了，才慢吞吞地起身：“是你太厉害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种情况下没有完全晕倒就很了不起了。”

小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他太弱了。

木木野没有跟他争辩，而是抬起脑袋打量山脚的景象。

这里的村子依山傍水，房子都建得很分散，依稀可见农田和炊烟。村中有不少的小道，所有的道路最后都是通向一条往村外走的大道。

“我们来这里干嘛啊？”木木野好奇地问。

小孩说：“找吃的。”

木木野：“啊？”

等等、怎么找，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木木野就看着小孩甩下那句话后，就偷偷摸摸潜进了这个村子。

小妖怪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姿态有损颜面，反倒是直接开口：“杀了这些人的话会很麻烦，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调查，还会对我群起围攻。”

所以他上次才会一把火抹除掉那些人的痕迹，之后又换了个山头。

这种颠沛流离，被人厌弃、害怕以及驱赶的生活成为他记忆的底色，昏暗无光，血腥残暴，他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更甚。

浅色眼瞳中的红芒一闪而过。

木木野这时候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惴惴。

那双眼睛盯着他，定定地看了几秒，小孩转过头来，又对着他说：“不过我虽然现在敌不过他们，但是要杀你还是绰绰有余了，你不要想着背叛我。”

他唇角上扬着，笑容讥诮又冷漠。

木木野那里敢呢，他就差举手发誓了，认认真真地说：“大人，我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小孩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没说话。

木木野发现不管小妖怪怎么转，都会有眼睛盯着他看，余光还会注意着四周，顿时什么小动作都不敢有了，乖乖跟随在对方身后。

他睁着大眼睛左右张望，观察村落的布局，还有那些落后笨重的工具，以及村民们对村子的装饰，彻底死了心。

完蛋了，真的穿越到了过去，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呢。

他到底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回去啊！他不想待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更不想生命安全一直被握在这个小妖怪的手里！

木木野郁闷。

*

小妖怪进出别人的家宛若无人之境，随手就拿那些饼子和菜取用。

不过村民大都贫苦，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菜，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木木野看他的爪子都伸向了别人的鸡，赶忙阻止：“等、等等！”

小妖怪甚至都不用转头，直接用危险的眼神看着他：“你要阻拦我？”

木木野的脑瓜子别的不说，在碰上紧急情况时转得那叫一个飞快，张嘴就说：“当然不是了。”

他用纯良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嘴上句句都是为他考量的话：“大人，我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啊。这鸡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好吃，不如山上的山鸡。而且啊，您这时候动手还容易引起这个村里人的警惕，倒不如各处偷一点儿调料回去自己做。”

“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况且他们这些村民穷，也没什么好拿的，等之后我们去抢，啊，不是，去偷那些贵族的。他们好东西多着呢！”

木木野嘴皮子利索，怂恿小孩那是一点都不心虚。

小妖怪考虑了一会，又抬起眸，对他说：“好，现在就去。”

木木野：“啊？啊！”

不是，你这行动力也太快了点吧！

木木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小妖怪看了他一眼，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拿。”

木木野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他怎么会以主人的姿态自居，让他去拿别人的饭。

而且他刚到这个世界不久，还没有忍受过饥饿的毒打，看到那些顶多就是撒了点儿盐，在锅里煮了煮，或是糊糊和团子的饭菜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摇摇头，嘴上却还是说：“大人，现在您的事情更重要，不用因为我拖延了时间。”

为了显得更真诚，他努力地瞪大眼睛，澄澈的瞳孔更像是平静的水面了。

在这双眼睛里，一切污秽和邪祟都无法遁形，看上去肮脏又丑陋。

小孩狼狈地别过脸，皱着眉头说：“你不许看着我！”

死孩子要求可真多！

木木野心里憋屈，垂着脑袋，蔫蔫地说：“是。”

小孩也知道不能一昧地使用暴力和威胁，对待自己的下属和对待敌人是两种态度。

他现在手下没什么人，不能像是贵族使用奴隶一样随意消耗，就和缓了神色，说：“待会儿去了贵族的地盘，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拿给你。”

尽管小妖怪是拿着别人的东西充大款，但木木野还是很感动，泪眼汪汪地说：“大人，您对我可真好。”

小孩抬了抬下巴：“你知道就行。”

*

小孩识路，况且他摸爬滚打到如今这个年纪，几乎流窜过全国各地的大部分领地，有名的城镇都知晓。

距离这个山头不远的地方就是出羽城，虽然附近都是山林，并不像是平原那样好栽种粮食。但因为本身坐拥大笔矿产，所以城池积金累玉，非常富裕。

不过有钱的只是贵族，跟平民打不着半杆子关系。

木木野听小妖怪随意地说着，心里更觉得不去贵族家连吃带拿可惜了。

小妖怪心里没有对平民的半分同情，他厌恶那些人的心情是一样的。如果不是现在还在蛰伏时期，他要变强了才能对上所有人，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手软的。

他之所以现在把魔爪伸向贵族，不过是因为听木木野说的，那些人比平民更加豪富，府库里多半会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好东西。

好不容易下山一回，难道不去拿些好的，就挑一些“破烂”上山吗？

“其实我们赶路不用那么着急啦……”木木野慌慌张张地说着，惊恐地看着小妖怪的魔爪已经伸向了自己。

他的死活重要，却又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木木野再一次体会了过山车的滋味。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多来几回，脑浆都要被摇出来了。

这一回站都站不稳，缓了好久都缓不过来，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跟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没差别。

小妖怪抽了抽嘴角，眉头拧了起来。

木木野DNA动了，一看他脸色不对劲，脑子一轴就朝他扑了上去，哀嚎道：“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自己很弱小，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变强的。你不要抛弃我啊！”

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不会一走出去就被人逮着当什么奇怪的人抓起来吧，要是成了奴隶就更可怕了。

呜呜呜。

小孩僵住，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温热柔软，都忘记推开对方了

少年身上挺香，跑来跑去冒出一身的热汗，却没有臭味。

甜甜的，是小孩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息。

他的手指攥紧，其实他很想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什么妖怪，他也是个人类。

只不过是长相畸形的人类，因为和常人的模样不同，生得太过可怕，于是被当作怪物对待。

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因为饥饿死去，之后他就被人嫌恶地扔出了村子里，人人喊打，人人作践。

他是凭借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活下来的，支撑他行动、出手的动力就是毁灭破坏这个世界。

阴暗的过去到了嘴边滚了一圈，就又咽回去了。

思及从前的经历和痛苦，冰冷和怨恨重新涌上他的眼眸，他木然地推开木木野。

“走了，别在这里耽误时间。”小孩冷冰冰地命令。

木木野垂着脑袋，心惊胆战等了半天，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话。

大概是被PUA习惯了吧，他一时间竟然还挺庆幸的。

“好喔！”恢复过来的木木野又变成了小太阳，露出那张可爱的笑脸，乐颠颠地跟在小孩身后。

尽管他们要去的城池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繁华壮观的城镇之一，可其实比起后世那些动不动就是几百米、一千米的奇观建筑来说，这些城池的城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朴素矮小了。

这座城靠山，易守难攻，面朝来客的一方挖出来一道宽约八米的沟壑，里面灌满了水，相当于是护城河了。

木木野探头探脑地看着，他的穿着还是太超前了些，还没入城呢，一路走来都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还是那个小妖怪聪明，给自己身上裹了黑斗篷，别人就看不见他异于常人的外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