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他虽然和陆景洲重新加回了好友,但是只有加回来当天说了话,之后都没有谁再主动,哪怕他无数次想问陆景洲好点了吗,也没能有勇气问出去,怕逾矩又显得暧昧的担心让人看了笑话。
穆洋偷偷看了陆景洲的朋友圈,对方依然什么更新都没有,几年前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相比自己朋友圈记录的灯红酒绿,男人的生活平淡的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连一丝偷偷漾起的波纹也难以窥探。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穆洋忙于自己的工作,陆景洲也一样,大多数时候他听到陆景洲的动向还是在周少安和张蔺的嘴里。
张蔺大多说的是生意上的近况,话语里能感觉到对方在几个项目中周旋非常忙碌,而周少安偶尔会讲讲陆景洲的八卦,提的最多的不过就是说陆景洲和白玉瑕的订婚宴莫名其妙没后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推迟了时间。
穆洋不敢贸然揣测中间发生了什么,媒体也无人提及,似乎早就默认了这场婚姻会举办是迟早的事情,他们的重点更多的聚焦在百特的股权之争。
a市近期气温降得很快,他回来时还刚迈入初夏,一转眼就已进入深秋了。
对穆洋来说,近期唯一有点意思的就只剩八卦自己下属的感情生活了,对方貌似和一个直男一直在周旋,他深知直男多难钓,所以前段时间没忍住助推了一把,也不知道现在后续发展的怎么样了,不过看当时的情况是有戏的。
他今天上午处理完工作邮件后,下午参加一个了品牌的秀场,还和几个一同参加的pr吃了顿晚饭。
……..
就餐的餐厅离他家不算太远,当散步走回去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他本意结束后一个人走回去消消食,只是却没想到自己走着走着却突然下起了大雨,砸在身上好大一颗,一会儿就把风衣浸湿了,穆洋操了一声这才想起后面几天的天气预报全是暴雨。
大雨倾泻而下,街上的人群立马散开,没一会儿就变得空荡荡的冷清,穆洋现在在主街根本没法打车,要打车还得冒雨走到最前面的叉路口去,不过估计暴雨一来,打车排队的时间也跟着延长,周围现在全是商业写字楼,他没有办法只能躲在一家写字楼下的咖啡店前站着等雨小点再走。
只是他在下面等了十几分钟,雨势不仅没小,反而还扯起了闪电,银色的光一闪而过,下一秒就只能听到头顶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吓得他差点没把手机拿稳。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穆洋看了眼天气预报,后面的时间也全是大雨,还显示的百分之80的降水量,他做了下心理准备,硬着头皮想往前面路口跑去,只是他脚刚踏出屋檐下一步,一把伞却突然举到了自己头顶上。
“?”
穆洋回过头,男人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墨黑色的瞳孔在黑伞的阴影下显得晦暗不明。
“近期a市降温,往后几天都是暴雨。”
“陆总,你怎么在这?”穆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也没想到在这能遇到陆景洲。
“在这工作。”
穆洋眨了眨眼,望了一眼整栋楼上挂着的巨大的两个字,他尴尬地笑了笑:“哦,原来鼎华地产总部在内环啊,我不太清楚,陆总这是才下班?”
“是,今天见了一下客户,所以比较晚。”
陆景洲会解释让穆洋有些意外。只是两个男人身高腿长地挤在一把伞下,在现在他们的关系里实在有些别扭,穆洋刚要借口自己打的车在前面到了,结果陆景洲先行打断了他。
“你现在回家吗?”
“是…….”
“一起回去吧。”
穆洋顿了一下,他心脏止不住开始乱跳:“陆总没专车把你送回去?”
有倒是有,随时也能叫人来接送,不过陆景洲在此刻却并不愿意:“今天大家都下班得比较早,没有必要麻烦他们,而且走路回去时间并不长,还是穆总监觉得和我一路有什么顾虑?”
“没什么……只是我可以走到那个街口打车。”
“现在打车排队时间会很长。”陆景洲淡淡地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排队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走回去了。”
穆洋不想再找借口了,尤其是别人显得无所谓的时候,自己还在这矫情更显得没放下了。
陆景洲在他身侧举着伞,一路上两个人沉默无言。穆洋听着雨滴砸在伞上的声音和时不时的闷雷,无端想起了最早在金丝雀码头地铁口时,他给陆景洲递出的那把伞。
那时他脸皮很厚,好像有被打击不完的自信,还能嬉笑着分给陆景洲一只耳机,用那首歌含蓄却又直白地给对方告白。
伦敦的阴雨天很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们在伞下共享过无数个黄昏和雨夜,看塔桥的尖顶,看古老的石砖,看深红色的双层巴士碾过水泥地溅起的水花,大本钟会响起准时的敲钟声,被泰晤士河边的晚风裹挟着荡过自己的耳边,那时侧过头就能看见把自己心里填得满荡荡的那个人,时光仿佛在那一刻驻足。
几年过去了,再一次有机会和身边的人走在雨夜,眼前古老厚重的建筑已被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和车水马龙取替,雨水倒映出的是都市的繁华和喧嚣,可不变的还是那只是余光看到就会止不住跳不动的心跳。
“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景洲突然开口,穆洋侧过头同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视线:“都挺好的,没什么特别的。”
像是为了防止尴尬,穆洋又补充了一句:“你呢?”
“比前段时间好一些了,不会一直加班应酬,不过即使这样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找不到休假的机会,偶尔会觉得很累。”
穆洋意外于陆景洲会说这么多的话,不过也许是交谈平常,氛围没有方才的沉默紧绷,他眨了眨眼看着在暴雨里赶时间奔波的骑手轻轻叹了口气:“都有各自的不易,不过再累也要挤出时间好好休息吧。”
“……..穆总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也有很累的时候吧,是怎么过来的?”
“硬熬呗。”穆洋笑了笑,“吃了很多职场上的亏,吃过语言的亏,也因为种族歧视而被特殊对待,跟着跑拍摄和策划的时候凌晨回家也崩溃过很多次,看过的日出比以前泡吧清晨回家的都多,时常后悔为什么没回国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不过看到做出的作品那一刻……就觉得值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穆洋本来就是一个分享欲旺盛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不过那几年里苦于异国打拼,和挚友交谈这些的时候少之又少,现在陆景洲只是随口一问,他懊恼于自己的嘴快,却像是找到了倾泄口,还是忍不住什么都说了出来。
“你很勇敢。”
穆洋心脏猛然一跳,这是第二次在陆景洲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他赶忙转移了话题:“还行吧,不过你也挺累吧……都坐到这个位置了,发着烧都还要…….对了,你姥姥还好吗?”
“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穆洋想说因为你很爱她。
“她走了。”
“啊?”穆洋顿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时间节点,就想起了陆景洲的不告而别,一瞬间窒息就弥漫了上来,“不好意思,节哀。”
“没事,她已经走了快六年了。”陆景洲举着伞,肩头轻轻蹭过穆洋的肩,“刚开始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她,但是现在她已经很久不来我的梦里了,我想可能是当年的很多事和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到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了。”
穆洋眼睛突然有些酸胀,连喉头都莫名变得干涩了起来,他想问那你有一次梦到过我吗,只是觉得问出来显得实在丢脸,只能干笑了两声:“都全部放下了是吗?那就好,人是得向前看。”
他说完这句话,陆景洲却侧过头看直直地向了他的眼睛,像是带着揣测的探究,又像只是普通的一眼,穆洋从来就没觉得自己看懂过陆景洲的眼神,除了最开始的厌恶。
“不是。”
话音刚落头顶又是一记闷雷,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放肆的风雨,深秋的晚风吹得穆洋的鼻尖和眼睛都有些发红。
“只是放下了很多,但不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