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想起两天前发生的事――
那晚,他为十一号换过药之后,依照惯例为十一号解除了右手束缚带。
他心不在焉地任由十一号摆弄他的手,他顺应十一号的要求,用指尖轻轻搔弄其下颌与咽喉,无知无觉地用肢体语言肯定、赞许着十一号的忠诚奉献……安吉洛不清楚十一号脑袋里的那些鬼主意,他只是将这种行为视为一种“抚触”治疗。
据他观察,温和的皮肤接触有效缓解了十一号的躁狂情绪,或许这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治疗手段――狂犬病的治愈案例极其稀少,且大多缺乏真凭实据,最近的一例痊愈案例是某位四处招摇撞骗的灵媒师自称用降灵方式驱逐了一位狂犬病患者体内的邪祟……狂犬病相当难治,整个医学界都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摸索,谁也不敢一口咬定某种治疗手段是“绝对有效”或“绝对无效”的。
安吉洛胡思乱想着,没去留意十一号赤裸裸地索要回应的眼神……
而就在某一个瞬间,十一号松开了他的手腕。
那只青筋微凸的右手循着安吉洛小臂向上捋去,揪住他衬衫领口雪浪般的褶裥,猛地向下一扯。
“啊……”安吉洛惊呼,他重心失衡,双手撑在十一号耳侧,上身前倾,虚悬着,讶然道,“你干什么?”
两人离得颇近,以致于安吉洛能看清十一号面部的所有细节,十一号的眼神忠诚而痴迷,左眼黑密睫毛交织如网,隐然有一星墨绿,池藻般浮荡于幽黑瞳仁之中。安吉洛微怔,他一直以为十一号的眼睛是纯黑色,就在这时,十一号稍微支起受缚的上身,在安吉洛蜜桃般粉白的左腮上温柔地tian了一记。
他tian得很轻,很小心,与其说是骚扰,不如说是一种形式特殊的示爱。
面颊传来的湿凉惊得安吉洛一弹,他想躲,可十一号正死死揪住他的衣领。
“松、松手,十一号……你在干什么?!”安吉洛狠掰十一号手指,可它们强悍得犹如五根铁水浇铸成的枷锁。
“?”十一号皱眉,眸光从痴迷渐转阴郁,他舔了舔唇,又咂了咂嘴,困惑且不悦地咂摸安吉洛嫌恶的反应。
他难以理解……
根本不能理解。
十一号英俊的左脸缓缓胀红了,像个被玩弄了感情的笨小子。
安吉洛单手掰不动十一号的手指,只得收回撑在枕头上的另一只手,腰腹紧绷,勉强维持着上半身的平衡。可这平衡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安吉洛就被十一号单手拽得一踉跄,趴倒在十一号鼓胀结实的胸口。
紧接着,他的嘴唇被十一号贪婪地衔住了。
“唔――”安吉洛倏地熟透了。
十一号犹如饿兽般大肆“吞咽”他的唇舌……
仿佛安吉洛是一块香甜滑顺的果冻。
……
“十一……唔,十一号……唔……”安吉洛慌了神,一会儿试图用手撑枕头强行支起身体,一会儿又试图掰开十一号揪住他衣领的手,可惜不仅全做不成,反倒因手忙脚乱显得愈发可爱。
十一号左眼微眯,行为更加放肆,安吉洛若是某一下挣扎得格外厉害,他便从喉间溢出犬科动物威胁的“呜隆”声作为警告。
安吉洛的面颊与后颈已从浅淡转为滚烫的玫瑰色。
骨骼已被su麻蚀空,脆弱得禁不起一次角力。
安吉洛羞愤欲绝,奈何体力不支,只得狠狠咬了十一号一口。
铁锈味弥漫,咸腥粘稠,十一号却受到血气刺激,眼白赤红,不知道疼似的,疯得愈发不讲章法……
……
直到安吉洛彻底放弃抵抗,这场征伐才终于宣告结束。
安吉洛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呕……”
十一号的舌头破了,安吉洛不慎咽下几大口粘稠的血液,口腔里尽是血腥味。身为医生安吉洛常与那些“血腥的事物”打交道,他知道正常的血是什么样子,可十一号的血液格外腥咸刺鼻,这使他反胃,相比之下,十一号的吻倒是显得没那么令人不适。
十一号眼神阴沉暴戾,直勾勾地瞪着不断干呕的安吉洛,右臂肌肉紧绷着,似乎随时准备逮住安吉洛再来一遍,强迫安吉洛接纳、习惯……他的眼神仿佛在宣布他缺少正常人应有的廉耻心与道德感,他是一头野兽。
安吉洛察觉到这一点,他机警地不肯再靠近束缚床半步。呕了一会儿之后,他直起身,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扭头就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克希马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修士合力捆好了十一号的右手。
……
安吉洛足足一整天没出现在11号病房中。
十一号瞬间回到了最疯狂的时期,他拼命闹腾,龇牙咧嘴地威胁每一个企图靠近他的人,并且拒绝让克希马处理他舌头上的咬伤。克希马担心他因伤口感染而死,率领修士团摁住他,向他注射镇静剂,这一招他们之前试过,安全范围内的剂量对十一号无效,或许狂犬病患者高度亢奋的神经能抵御部分镇静效果,于是这次克希马大胆地使用了能药翻一头狂暴公牛的剂量……可那仍旧无效。
“吼……呜噜……”十一号简直快把那张束缚床挣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克希马怀疑十一号完全有能力把束缚带撕成碎片,再把束缚床撅成两截,他之所以不这么干只是因为他不想太惹人怀疑,也或者他在装可怜什么的……当然,这个荒诞的念头很快就被他甩出脑海了。
为了让十一号配合治疗,克希马不得不把龟缩在医疗棚里的安吉洛逮回来,让他为十一号缝合舌头上的伤口。
安吉洛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脑袋,努力撇住天然上翘的嘴角以示不悦,他还没亲吻过女孩子呢……他这两天简直快气疯了,面颊总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张嘴。”安吉洛郁郁道,“张大一点。”
十一号缓缓张开嘴。
他的舌头血肿严重,像一枚塞在口腔里的椭圆形红气球,胖胀得几乎不能打弯。
安吉洛给他注射了一针麻醉剂,犹豫片刻,小声嘟囔道:“我很抱歉……我没想让你伤成这样。”顿了顿,又道:“你也应该向我道歉。”
十一号用乌沉的左眼直直看着他。
估摸着麻醉已开始发挥作用,安吉洛着手解决问题,他用棉花擦拭十一号舌面深处的血沫与汹涌的唾液,防止它们淌过来,他嘀嘀咕咕地教育十一号说那天不该做出那种野蛮无礼的举动,他正说着,手腕上的感觉忽然变得不对起来……
安吉洛睁大眼睛。
十一号艰难地挑动血肿的、胀得发亮的舌尖,陶醉地、痴迷地用它轻舐他汗津津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