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能指望祝正骞。
别说祝正骞只是霍宗青的义父,就算祝正骞是霍宗青亲爹也不可能。
谁家好人乐意看自己儿子跟个男妓纠缠不清的?
尤其还是个“艳名”在外的男妓,当初十二皇子和五皇子的事可是闹得满京都都知道了。
关于赎身的事情反正就这么掀过去了,霍宗青也没有说什么等我一年之类的话,这都没有意义,等伐赵回来他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霍宗青在柳池这边睡了一夜,然后第二天理所当然地翘掉了早朝。
反正他去上朝也就是站在那里当木桩子,那些家国大事从来轮不到他说一句话。
只是临走的时候柳池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什么。
霍宗青真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使劲想了想,也只是憋出来一句:“我以后一定会带你离开这。”
这并不是柳池想听的话,虽然柳池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还“嗯”的一声。
武威王显然没想到他才罚了霍宗青跪,这混账东西从王府出去当夜就跑去风月楼了,等到霍宗青回去,就直接叫去王府被关了三天禁闭。
柳池也觉得接下来两天镇东将军怕是来不了了——他虽然不知道武威王把霍宗青叫去训话的事,但霍宗青来的时候身上那两个脚印子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整个京都,敢踹这两脚的,柳池只能想出一个人:祝正骞。
他当然也可以想见这位武威王接下来的反应了。
说起来武威王脾气倒是挺好的……起码柳池觉得自己如果亲儿子和义子都陷在一个男妓身上,是做不到像武威王这样不迁怒的。
祝正骞一句话,就能让柳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最起码从京都消失。
柳池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
十二皇子今天来得格外的早,柳池刚吃过“早饭”,他便到了。
“你不是向来只来蹭晚饭的吗?”柳池有些哭笑不得。
“已经过了晌午了,我在这边等一会儿不就该吃晚饭了?”
十二皇子膝盖还没好,一瘸一拐的在椅子上坐下,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很高兴的模样。
十二除了势力发展有进展,很少有这么纯粹开心的时候,柳池也没忍住笑了笑。
“现在你该告诉我了吧?怎么让你从这里离开?”十二皇子有些急迫地问道。
“承亲王,知道吗?”柳池问道。
十二皇子当然知道,承亲王原本是个宗亲王,后来立了大功,被当时的皇帝赏了王位世袭三代,如今的承亲王便是第二代。
更主要的是,承亲王一脉跟永昌候一脉有世仇。
永昌候虽然只是个侯爵,但世袭罔替,而且祖上是正儿八经的开国功臣,不像承亲王最初只是靠着血脉宗亲封王。
虽说第一代承亲王立了功,但他儿子庸碌无为,只是个吃俸禄的闲散王爷,最后一个王府和一个侯府居然斗了个不相上下。
十二皇子点点头,问道:“怎么?”
“承亲王世子身体一直不好,”柳池坐在他对面,“他快要死了。”
十二皇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跟这个承亲王世子并不熟,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
“我跟他有一些交情,”柳池低垂着眉眼,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你找个机会,把这封信交给承亲王世子,你亲自办,显得有诚意一些。”
十二皇子接过来,毫不避讳地直接拆开看了。
然后喜色尽褪,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若是事成,就能够将你和我分割开,接下来你在朝堂上做事将会简单许多,污点也消失了,还能和承亲王府成为盟友,”柳池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处很多啊。”
十二皇子却皱着眉:“小黄鱼儿,要不然还是不……”
“是你要我想办法的,十二,现在又要后悔吗?”
实际上一开始柳池还没有把这件事怎么放到心上,但在意识到事成的好处之后,他就把这事当成正事来做了。
十二皇子看到柳池脸上没了笑意,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换了表情,只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十二皇子本名盛云归,和柳池是同岁,和遗传了母亲艳丽容貌的柳池不同,十二皇子更加肖父,当然,当今皇帝年轻时候也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
据一些宫里的老人讲,十二皇子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皇帝,无论是容貌还是脾性。
“没有。”柳池别开眼,低声道。
十二皇子在其他皇子眼中,就是不思进取、混吃等死一类,这大部分都是因为他和风月楼、和柳池的纠葛给别人造成的印象;但在真正了解他的人眼中,这位皇子沉稳、冷漠,极擅长玩弄权术和演戏。
唯独在柳池面前,十二这家伙显得单纯、活泼……甚至于可爱。
反正被这家伙眼巴巴看着,柳池感觉压力很大,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一张酷似皇帝的脸摆出这副表情的。
最后十二皇子虽然面上不情不愿,但还是很小心地把信收好了。
他明白既然柳池既然会说和承亲王世子“有些交情”,就说明这个世子不同于他那个庸碌无为的父亲,柳池是极聪明的,能和柳池有交情的一定也是聪明人,承亲王世子这个盟友说不定比他想象中的作用更大。
“小黄鱼儿,我后悔了。”十二皇子嘟哝道。
他知道柳池一定有其他损失更小的方法——现在柳池提出来的这个办法,并没有损害十二皇子一党任何利益,反而多有好处,只损害了柳池自己,虽然柳池并不认为这是损失——但那个方法被柳池否决了,仅仅因为这个方法给十二皇子带来的利益更大。
“婆婆妈妈的。”柳池笑了。
玄武门前。
废太子——或者说七皇子站在马车前,脸色极为苍白,额头上还有一道将将结了痂的伤口。
“国师,”他看着朱红的宫墙、以及墙后他看了二十年的、恢弘的宫殿群,“孤……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被废太子称为国师的男人看起来也有四五十岁的模样,即便太子被废,他也没什么看不起的情绪,只是表情温和的问道。
“我后悔出生在这里,”废太子低声道,“我后悔我是皇帝的儿子。”
“请您慎言。”国师低下头。
“无所谓,我知道我出了京城就会死,我那些兄弟们不会放过我。”废太子脸上扯起一个阴冷的笑,“不过很快就有更多的‘好兄弟们’下去陪我了。”
“陛下让您出京,是为了保护您。”国师道。
“不,”废太子摇摇头,“他只是要我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罢了,好歹在我小的时候,他还真心实意地逗过我不是?”
“死在京都的话,他觉得晦气。”
国师低垂着眼帘,替皇帝陛下辩解道:“您误会陛下的苦心了。”
“苦心?”废太子“呵”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那可真是多谢他了。”
七皇子是没什么才能的。
在最初一群皇子一起读书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七皇子在学习方面只能说是平庸,而在心性方面,则是像极了他那个出身民间、上不得台面的生母。
在被皇帝立为太子之后,七皇子很是振奋了一段时间,他尽了最大努力想要把事情做好,但通常每一件都做不好——不光是他自身没什么才能的问题,更大的原因在于他那些兄弟和兄弟的母族出手干涉。
废物太子的名头被坐实,彻底摘不下来之后,七皇子便直接堕落了,他已经明白自己只是个挂在台面上的靶子,无论他犯下什么样的错误,他的父皇暂时都不会动他的位置,同时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皇帝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所以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直到杀了挑衅他的二十三皇子。
“我承认现在这样全都是我罪有应得……”废太子叹息一般说道,“但是国师,我问你,父皇他为我杀了二十三弟而勃然大怒,以至于废太子、削了好几个皇子的势力,表现得如同他多么看重这个儿子一般,但他……知道二十三弟本名叫什么吗?”
国师一时无言。
谁会知道那个完全没什么特点的二十三皇子到底叫什么,皇帝知不知道二十三皇子的姓名,确实还是在两说之间。
但国师还是说道:“陛下当然是知道的。”
“呵。”废太子冷笑一声,看着他,“父皇知不知道是两说,但国师你一定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看我们一群龙种狼狈不堪,你很高兴吧?”
国师抬起头来:“殿下何出此言?”
“宋乐山,你不过是个乡野方士出身,又因为早年不得志受尽欺凌,所以尤其爱看出身高贵的人受辱,是不是?”废太子斜睨着他,眼中尽是鄙夷之色,“你这趟好心专程送我,想必也是为了看我如何狼狈出京的吧?”
“殿下倒是误会臣了。”国师眯起眼睛,冷声道。
废太子说的不错,从七皇子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宋乐山,也就是国师,就一直在关注着他。
看这位出身高贵的太子殿下处处碰壁,最后堕落被废的过程,是宋乐山这些年来的乐趣之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