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玦让一旁候着的教徒退下,酒窖里只留他们三人在此。
“左护法之前假意投诚大堂主,也是为了方便留在这里照顾凤眠,说起来算是我的恩人。”
盛寒枝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热,冷硬的轮廓有动容的痕迹,“凤眠是谁?”冷长书:“凤眠是天煞教的圣女,也是教主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凤玦顿了顿,低低点头嗯了一声。
小时候认知的绳套还未绷直,尚未察觉人性的可怕,长大后才发现这绳套很短,会勒住他的脖子,厮磨他的血肉。
当年天煞教的老教主死后,只剩下凤玦和凤眠兄妹两个,教内对教主之位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凤玦揣着父亲留下的秘册进了山洞,经脉置位,内力重修,中途需承受数倍的痛苦,十六岁的凤玦不会悲鸣,只咬牙忍受着,受不住了就闷哼几声,都是极轻的。
终于熬过了大半个月的折磨,凤玦牵着年幼的妹妹重归天煞教,以一身上乘武功平息了教内动乱,将凤眠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等当了教主之后,凤玦才认识到世人对“天煞教”三字存了多大敌意,可笑的是,他们一边打着“尽早剿灭内力邪门的新教主”的旗号,一边又对这“邪门心法”趋之若鹜。
那些无味苦寒的季节里,多少肮脏污秽在方寸苟活,夜雨江湖多年,世人都道魔头凤玦屠戮了无数活人,年轻的教主却也是懒得争辩,不屑看可怜虫叫嚣。
世事如云烟,圣女凤眠长大后生性活泼喜欢捉弄人,正派里有不少人着过她的道,凤玦帮她收拾烂摊子时,却忘了要教她“心比命硬”的道理。
那日凤眠及笄,带了个随从下山却碰上一场大雨,糖葫芦没买成不说,反倒被树上簌簌而落的枯叶糊了一脸。
几米外的少年戴着箬笠,披着蓑衣,扶着大树,笑得前仰后合。
凤眠恼火地瞪过去,胡乱抹了把脸,上去和那人打了起来,无奈雨势渐大,随从的教徒怕会被教主问罪,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回去。
走的时候凤眠放下狠话:明日在此决一死战。
第二日凤眠瞒着哥哥偷溜出来,正巧遇上几名四方剑派的弟子,那几人记性挺好武功却不高,凤眠虽应付得过来,也免不了在打斗过程中被溅了一身的污水,昨日刚下过大雨的地面坑坑洼洼,衣裳脏了不说,凤眠脸上也没能幸免。
她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身上“面目全非”的衣裳,迎面而来一个玉白锦袍,丰神昳丽的男子。
“今日这树又‘误伤’姑娘了?”听见这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凤眠猛地抬起头,“你找死!”“在下常乐,昨日并非有意嘲笑姑娘。”
他掏出手帕,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擦擦脸吧。”
凤眠一掌拍掉他的手帕:“不用你惺惺作态!”看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常乐非但不气恼,反倒笑得越发温和,弯腰捡起手帕,强行扣住她的下巴,仔细帮她擦拭脸上的水渍。
世人都说天煞教的圣女性子乖张,行为荒唐……可凤玦清楚,她骨子里到底还是天真了些,否则又怎会被骗得差点丢了性命?事情败露那天,凤眠第一次求他,“哥哥,对不起,我真的喜欢他……”后来常乐时常身上带伤,凤眠在天煞教的酒窖里找到半醉的教主,跪在他面前,“哥哥,可不可以别再派人为难他了……”几年前凤玦进那凶险难测山洞之前,十岁的凤眠也是这样跪在他身后求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不要进去……”凤玦垂眸看了她许久,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所有的处心积虑最后都逐渐暴露,一年前常乐把凤眠带到了破元谷,圣居山庄布下天罗地网等凤玦上钩。
旁人只道从破元谷出来后,魔头凤玦身受重伤,圣女凤眠香消玉殒。
其实不然,禁室的医书被悉数翻出,各种珍贵的药材凤玦都一一寻来,他能救出凤眠,却始终解不了她身上积藏已深的毒素。
所幸上次抢来冰山雪莲和血菩提发挥了很大功效,凤眠如今脉象明显好转很多。
念及此,凤玦侧过头去,吩咐冷长书把密道的暗格打开。
他拉着盛寒枝的手往前走,“以后酒窖里不可以打架。”
“好。”
你说什么都好。
盛寒枝看着凤玦抿嘴笑的侧脸,眸光微动。
心痒痒,很想抱他,但地点不对……暂且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