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佩银甲、披着红袍, 骑快马自承明门南下,一路穿过长街,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飞奔入了太殊宫中。
他的出现就如一滴水,溅入了油锅, 在顷刻间引得油星四溅,周遭的世界随之如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身披红袍,在卫朝象征着大胜。
哪怕还没有听到口口相传而来的战报, 远远看到这抹红色身影,雍都百姓便知,谢不逢这场仗打得大获全胜。
卫朝的首都, 彻底地陷入了疯狂之中。
在长街上看到信使的百姓, 还在大声地将喜讯传播。
另外一头,自发地庆祝活动已经开始。
不少门户挂起了红绸还有灯笼, 气氛热闹与过年无异。
受此情绪影响, 不少商户都在这一日关了门。
雍都角落的那家医馆,也悄悄地在大白天就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并将门窗紧闭。
这一切在今天, 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没有人觉得一间小小医馆关门有什么不妥。
整座雍都, 唯一寂静不敢欢腾的地方,或许就是太殊宫。
“传恒新卫——”
“传恒新卫入殿!”
“——陛下传恒新卫入宁和殿!”
太监尖利的声响, 一阵又一阵地回荡在太殊宫里,将消息传往四周。
不消片刻就连幽禁文清辞的太医署, 也只剩下了两个人守着, 其余人全被唤到了宁和殿去, 等候在了外面。
北地来的信使, 双手捧起了战报。
皇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起战报, 而是直勾勾盯着那个人手中的东西,末了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直引得人心中发寒。
“好,好啊——”
“……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他轻声念叨着。
恍惚间,皇帝的眼前似乎生出了幻觉。
宁和殿上冰冷的地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运河上的滚滚浪潮。
无数尸体沉浮,从水中伸出手,想要将他拽入河中。
斩草果然要除根……谢不逢出生之后就该被直接斩杀。
自己当时的一时仁慈,竟然酿成如此大祸。
反复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绝对不能在大殿上出丑之后。
皇帝终于深吸一口气,将视线向前落去。
他将手指重重地抵在太阳穴上,等那信使的手都因长时间抬起而发麻,不断颤抖的时候,他终于将战报接了过来,然后随手翻开,草草地扫了几眼。
按照卫朝的规定,取得大捷后的总结性战报,应由将领亲自完成。
今日皇帝手中拿到的战报,就是由谢不逢完成的。
羊皮卷上的字迹刚劲,力透纸背,宛如龙蛇飞动。
时皇帝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战报的内容中,而全落在了谢不逢写字的结构上。
——这样一手好字,没有十年的时间是练不出来的。
尽管这段时间,从北地传来的一封又一封的战报,早已经让他意识到,谢不逢并非自己原本想象的被养废在肃州的皇子。
少年一直都在隐藏他的实力。
但这一切都直观地表现在羊皮卷上后,给皇帝带来的冲击便格外大。
从在肃州时起,谢不逢就在欺瞒自己。
……这一切绝对是兰妃的手笔。
“传召兰妃,从今日起,她便不用住在蕙心宫了,直接搬到朕的殿上来!”
守在一边的兆公公停顿几秒,连忙行礼称“是”。
让一个妃嫔搬到皇帝的殿里去住,乍一听好像是给她了无限的荣宠,但放在如今这个诡异的环境里,意味便有所不同。
她是人质。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留恒新卫在这里。”他对身边的太监宫女说。
“是,陛下。”
自己当初将谢不逢送上战场,是为了让他死在那里,这一点谢不逢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更别说他还是河内怨鬼托生……
如今回了雍都,怎么可能不找自己报仇?
皇帝的视线缓缓扫过殿下站着的恒新卫。
谢不逢或许会打仗。
但论起夺位当皇帝,却不一定能胜过自己。
此时谢钊临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谢不逢不可以不除。
而且必须趁着他在朝堂上羽翼还未丰满的时候,就将他除掉。
皇帝虽然恨不得谢不逢就这么死在半路上,但他也知道如今卫朝百姓全向着谢不逢,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和往常一样装作一个贤明又慈爱的“父皇”。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恒新卫站在下方小心翼翼地向皇帝看去。
只见对方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手指不时在桌案上轻点,发出一点细弱的声音。
在庆功宴上动手,显然过分愚蠢。
负责太殊宫安保的恒新卫,都是自己的人没错。
但庆功宴势必会有军人、将领参加,他们势必会站在谢不逢那边,到那时谁能打过谁,还真不一定。
可是庆功宴结束后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皇帝缓缓地笑了起来。
谢不逢虽已经成年,但是在宫外没有府邸。
按照规矩,他回朝之后,还要暂住在从前的玉光宫里。
谢不逢是不能将侍从带进宫的。
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死活还不全由自己说了算?
凡是战争,受伤都是必然。
等谢不逢死后,自己先压上几天再随便编个理由,说他旧伤发作,不治而亡便可。
皇帝不断轻点着桌案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地看了站在殿下的恒新卫一眼,沉声吩咐了起来。
当日,雍都的欢庆声如浪水一般冲入了太殊宫中。
可皇宫却始终陷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恒新卫无处不在,忙得要命,似乎是在布划着什么。
皇帝深知不能打蛇草惊蛇的道理,因此他稍稍改变计划,将兰妃、小公主还有文清辞,都暂时留了下来。
不过他们能留的时间也不长了……尤其是文清辞。
皇帝决定庆功宴结束后,便立刻放血制药,一秒也不耽搁。
文清辞身边的看守多了一倍。
他们不再像之前一样死守在小院外,皇帝放了一半恒新卫进来,蹲在他的背后时刻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文清辞像没看到这群人存在一般,直接将其无视,继续着自己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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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心似箭。
北地的大雪一弱,谢不逢便带着数千亲卫,骑快马以最短时间奔向雍都。
队伍行至郊外,忽然停了下来。
少年在驿站里沐浴更衣,换了一套崭新的玄甲。
甚至以往松散竖在脑后的黑发,也被整齐梳好,用他平日里最珍惜的那串晴蓝色药玉束了起来。
战场上的谢不逢以攻为守,从不惧战。
他身上的盔甲,也与其他人不同。
玄甲防御的功能实际上并不太合格,但却能在护住命门的同时,给予佩戴者最大的灵活度。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左手手腕。
和右手上佩戴着的方便活动的硬皮护腕不同,谢不逢的左手佩的是由厚重玄铁打成的护腕。
这东西结实虽结实,但却非常笨重。
好几斤重的东西戴在手上,日常活动都不怎么方便,更别说是上战场。
谢不逢是战场上的神明,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众人常在私下猜测他的护腕下一定藏着什么。
今日那东西终于露了出来。
——和众人想象的皇室传家宝,金银玉石完全不同,被谢不逢小心翼翼藏在玄铁护腕下的,居然只是一根米色的羊毛手绳。
停驻休息间,军士们也终于凑到一起,放松了片刻。
“诶,我说你之前是不是雍都的守军?”
“是啊,我是从雍都调到北地的,怎么了?”
闻言,周围几人都凑了上来,其中一人朝他挤眉弄眼了几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那你可知道,将军大人是有心上人在雍都吗?”
“啊……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那人想了想回答道,“我在雍都时,似乎很少听说有关大殿下的事,只知道他生来没有痛意,因此被视作妖物。”
他说的这话,军中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在一场场战争获胜展现出的绝对实力面前,再也没有人在意谢不逢是不是没有痛觉,又或者他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生为妖物。
相反这一点的“特殊”,还成了他生来就是将相之才的象征,为无数人所羡慕与崇拜。
不果说到“妖物”这个词,士兵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战友的话:“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队伍后面或许没有注意到,从北地回来的这一路,将军唇边的笑意就没有落下来过!你看他平常虽然也很讲究,但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注重打扮过……这完全是一副去见心上人的样子啊!而且我敢打包票,将军那串玉,就是他的心上人送的。”
“怎么样?赌不赌?!赌一钱银子怎么样?”
那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
但和他所想不同,话音落下之后,同伴并没有兴奋应和,反倒是一脸古怪。
“咳咳!!!”
“咳——”
“你们咳嗽什么啊?难道我说错了吗?”他皱眉问。
说话间,不知是谁将一钱碎银从他背后抛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可那士兵非但没有一点激动的样子,甚至心还随着这抛来碎银一起,在瞬间坠了下去。
“参见将军大人!”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向来人行了个军礼。
身披玄甲的将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在翻身上马的同时道:“说的没错,但军中禁赌,到雍都之后,自己去领罚吧。”
士兵:!!!
在场没有一个人关注“领罚”。
他们瞪圆了眼睛,面面相觑。
将军大人刚才说了什么?自己没有听错吧?!
他在雍都竟然真有一个心上人!
*
卫朝沿袭前朝旧制,靠战争打下江山的前朝,不但留下了军功制度,甚至在雍都留下了独属于军士的尊荣。
雍都城的正门承天门,平日里都是紧闭着的。
只有皇帝继位、大婚,还有将领取得大胜后,才可以开启。
此时距离承天门上一次开启,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
谢不逢即将回朝的消息,在清晨传遍了整个雍都。
哪怕今日雍都还在下雪,可数以万计的百姓,还是早早就聚在了承天门的门外。
马蹄声响起,一遍遍回荡在长街之上。
“承天门启——”
刹那间鼓声震天,钟乐鸣鸣。
伴随着“吱呀”一声巨响,三层楼高的巨大朱红色城门,被人缓缓从内推开。
露出了这座百年都城中,最为崭新的一条长道。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身着玄甲的少年将军,如箭矢穿过雪幕,带着数千重骑疾驰而来,如一道闪电,越过了承天门,奔向雍都街市。
不到两年时间,宛如一个漫长的轮回。
上一次走上这条路时候,他是被锁在马车后,狼狈压入雍都等待他人来裁决命运何去何从的“妖物”。
可这一次,却身骑战马,成了执掌生杀,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大将军。
“大殿下英武!!!”
“将军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这样喊了一声。
“将军万岁”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口号,忽然一遍遍回响了起来。
负责沿街安保的士兵忙转身瞪向他们,让他们闭嘴,但法不责众,面对着数以万计的民众的欢呼,他们也无能为力。
长街之上,谢不逢的唇角缓缓扬了起来。
……不知道文清辞有没有听到皇宫外的声音?
少年的心中随之生出一阵浓浓的期待。
方才在驿站听到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了谢不逢的心中。
自己表现得真的那么明显吗?
谢不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笑了起来。
他轻轻地咳了咳,微微低头强行将唇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冷静自持,冷静自持。
谢不逢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
他虽然擅长打仗,但是除了“恶”的那一面外,对人情世故还是缺少了解。
迎着长街上的欢呼,谢不逢心中那点幼稚、骄傲,甚至于委屈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
他无比期望文清辞能亲眼看到这一幕,看到如今的自己。
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除了烈烈风声以外,他似乎又听一次听到了文清辞在殷川大运河上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臣相信殿下,一定能建功立业,带着一身功绩回到雍都。
无论文清辞当初究竟是认真,还是敷衍,谢不逢都将对方的话变成了现实。
此时的他战功赫赫,受无数人敬仰。
……还新添伤疤无数。
太殊宫一点点近了。
欢呼人群的另一头,皇宫的红墙已隐约可见。
谢不逢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就连骑马的速度也不由放慢。
伴随一阵钟鸣,谢不逢终于到了太殊宫的宫门外。
宫门缓缓打开,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的那一边。
他的身后还跟着无数人。
谢钊临向来会做戏。
决心再伪装一日慈爱贤君的他,此时无比耐心。
谢不逢所骑的战马足有一人高,他还未来得及下马,正坐在马背垂眸向前方看去。
被人俯视的压迫感,瞬间袭了上来。
此时的皇帝,就像一个被鹰鹫瞄准的猎物,竟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移动了。
他的额间又传来一阵刺痛。
正站在宫门外,面对着无数百姓,皇帝自然不能像他在太殊宫里一样,随随便便就拿出芙旋花丹往嘴里倒。
痛意终于将他正走向混沌的神智唤醒。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说起了早已备好的词句。
这个时候谢不逢终于翻身下马,站在了皇帝对面。
他的视线越过这道明黄色的碍眼身影,向着皇帝的后方落去。
完全没有在听眼前这人正在说什么。
——文武百官、宫妃命妇均在此处。
身着水红色宫装的兰妃,正紧紧地拉着小公主谢孚尹的手,满含热泪看向少年所在的方向。
对视的那一刻,谢孚尹忽然兴奋地向他挥起了手,并打着“哥哥”的口型叫他。
谢不逢有些意外。
自己去北地征战时间不短,谢孚尹不可能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按照母妃谨慎的性格,她很可能压根不会谢孚尹在面前提到自己。
可她今日见了自己,怎么会如此激动?
谢孚尹这模样也将兰妃吓了一跳,她连忙拉住身边的小女儿,低声给她说了些什么,谢孚尹扁了扁嘴,终于安静了下来。
文武百官站在皇室成员背后。
谢不逢的目光徘徊半天,终于朝着那里看去。
他慢慢攥紧了手心,用指尖触了触腕上的羊毛手绳。
雍都的雪渐渐大了起来。
好像烟雾,将一切都隐在了它的背后。
谢不逢屏住呼吸。
他的视线穿过雪雾,最终落在了那道熟悉的月白色身影上。
许久未见,文清辞又清瘦了不少,他脸色比从前更加苍白,像是将要融进这漫天大雪之中。
……如一瓣玉兰,静静地坠在那里。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正在看他,文清辞也抬起眼眸,缓缓地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还是那样的温柔。
谢不逢那颗刚才还不安又躁动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少年不由皱紧了眉。
今天雪下得那么大,文清辞为什么不再加一件披风?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今日在宫门迎接自己,是属于朝堂的正式活动,所有人都必须身着礼服,不得随意增减衣物。
“可以进宫了吗?”谢不逢兀的开口,半点也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了皇帝还没有说完的话。
“……”
皇帝强压下心中的愤恨与不满,硬是挤出了一抹微笑:“自然。”
话音落下,背后的皇室成员与百官缓缓分成两列,让出了一条路来。
皇帝先于谢不逢,在太监与绣满了龙纹的明黄色华盖的簇拥之下向前走去。
他虽身着华服走在最前方,但此时气场却已完完全全被身后的少年所压制。
『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皇帝的声音自不远处传了过来。
谢不逢缓缓地挑了挑眉。
似乎是发觉谢不逢刚才在看兰妃和谢孚尹所在的方向,皇帝又不禁冷笑:『谢不逢最好祈祷文清辞的血真的有用,不然兰妃和谢孚尹就算不死在明日,也得在不久后给朕陪葬……哈哈哈他们还真是死得其所。』
谢不逢的眸色突然一晦,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冷了下来,顷刻间被杀意所覆盖。
……
太殊宫宫门外,文清辞和所有人一样俯身向皇帝和年轻的将军行礼。
雪花纷扬飘落,文清辞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在北地远远看到的那一幕……谢不逢被万人景仰,光芒万丈。
传奇的故事一旦拉开续篇,便不会终止。
太殊宫的宫门外,同样铺着青砖。
寒气从膝盖升了上来,顷刻间将文清辞笼罩。
他忍不住小声咳了两声,强撑着将血腥气压了下去。
远远看到正向自己靠近的少年,文清辞心绪忽然乱了一阵。
谢不逢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在雍都没有什么根基、眼线。
贤公公被怀疑之后,也不敢再派人前去北地。
因此谢不逢可能直至现在,也不太清楚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他的母妃与妹妹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文清辞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玄黑的战靴,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谢不逢不再继续向前走,而是站在这里静静注视着对面的人。
文清辞犹豫几秒缓缓抬起了眼眸。
他看到,少年的皮肤黑了一些,五官愈发深邃,气质凌厉如剑,还带着从沙场上染来的杀意。
琥珀色的眼眸中,仍几分没来得及散去的寒意。
……谢不逢要做什么?
没来得及细想,少年便缓缓向他伸出了左手。
米黄色的羊毛手绳,于刹那间映入文清辞的眼帘。
“文太医请起。”
不等他反应过来,谢不逢便紧攥着文清辞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少年这一下用足了力气,文清辞的手腕瞬间生出一阵痛意。
少年掌心的温度,也在这个瞬间温暖了文清辞冰冷的腕骨。
文清辞被吓了一跳:“谢殿下……”
“嗯。”谢不逢点了点头,可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甚至他还微微用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气氛陡然间暧昧了起来。
文清辞终于抬起头,向不知何时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少年看去。
一点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落在了谢不逢的发顶,那串青蓝色的药玉随之发出淡淡光亮。
文清辞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的呼吸一乱。
太殊宫外,向前的队伍忽然停滞下来,周围人目目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