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感到自己怀中的好友在微微发颤。
相较于林恩性格中的疏淡与谨慎,白蓁一直是更加活跃外向的人,但是流露出这样敏感的一面,林恩从前也没见过。
林恩不想耽误时间,白越之随时可能赶到,只有把白蓁送上专机他才放心。
面对站在车外的兰司,他以嘴型说谢谢,继而拍拍白蓁的背,说,“我们走吧。”
就在他示意司机开车的同时,白蓁将他抓住,“等等。”
“......我们去哪里?”白蓁问。
厢式车的内部空间虽然开阔一些,但也没办法站直了说话。林恩先坐下了,白蓁跟着坐下。
“我等了将近两个月......”林恩试图向白蓁解释,但声音透出明显的急切,“才等到你单独出门的机会。”
“姚洲会想办法让你哥晚点下班。我们接下来去机场,有架专机送你出境。”
白蓁听后面露错愕,凭林恩的能力,能够请到兰司出面又让姚洲内应,甚至动用专机,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你从哪里租到的私人飞机?”白蓁一脸难以置信。
林恩犹豫了下,还是据实已告,“姚洲帮忙安排的。”
他提到姚洲时刻意压低了音量,以防被司机听到。
白蓁近几个月很少联系林恩,并不清楚他的感情进展。
白蓁凑近了些,小声问,“你们复合了?”
林恩摇头,现在不是聊他感情生活的时候,他拍拍驾驶座的椅背,还是想让司机赶紧开车上路。
这时候却听见白蓁说,“你费心了林恩,让你这么兴师动众,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也许是近来少晒太阳的缘故,白蓁的脸色透出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让林恩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个自己。
白蓁又说,“我在你刚结婚的时候搞不清状况,好像也受兰司撺掇,用这种方式来救你。现在你又用相同的方法救我。”
说着,白蓁笑了笑,神情里依稀有种对过去的怀念,“你为我做得够多了,这次...我可能要辜负你的用心......”
也许是因为内疚,白蓁说得很不流畅。
林恩对他的回应感到不解,脑中一个闪念,问出口,“你被白越之标记了吗?”
然而白蓁很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
林恩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的性格,一时间又着急,又不能表露出来。
“那是...为什么?”他根本没想过白蓁不愿意离开。
白蓁视线飘忽,似乎在临场想借口。
其实他心里早有计划,往前推到他哥订婚的消息发布时,他就有了计划的雏形,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的一天。但内情不能告诉林恩,不能告诉任何人,否认听到的人一定会竭力阻拦他去实施。
白蓁慢慢呼出一口气,对林恩说,“我才满一岁的时候就被送到白家,名字是我哥给取的,每一年的生日他陪我过,从小到大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如果离开他了,我自己该怎么生活......”
也许白蓁说的是事实。林恩不能否认。
但是就算有前面长达近二十年的陪伴,也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一直执迷下去。人总是要长大的。
看看白蓁现在的样子,就是林恩再怎么不偏倚,也不能承认他在白越之的控制之下过得很好。
林恩陷入沉默之中。
他不擅长劝人,甚至隐隐觉得这里头有哪里不对劲。白蓁与他是从小认识的朋友,林恩很了解白蓁,按说他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厢式车内一时间无人说话。
直到车外传来一道刹车声,刺破了心事重重的沉默。林恩很警觉,立刻探身看向窗外。
一辆挂着联盟牌照的轿车驶到他们车前停住了。
林恩心下一沉。
白越之还是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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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司没有示意自己的手下围拢上去。
林恩与白蓁乘坐的那辆车已经停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离开,这足以说明问题。
就算白越之没有亲自到场抓人,白蓁也未必送得出去。
兰司做了个按兵不动的手势,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白越之一直坐在轿车里没有露面。几分钟后,厢式车的门开了,林恩先走下来,又回过身扶了一把白蓁。
白蓁身上没穿兰司的那件薄呢大衣,大约是不敢接受其他Alpha的衣物。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白越之乘坐的轿车。
为了防止被媒体记者捕风捉影,这种解释不清的场合,白越之是不会下车的。
车窗只降下一半,白越之又坐在更靠里的位置,外头的人根本看不见他。
出于礼貌,或许还有顾及姚洲的情面,林恩仍是像过去一样,叫了一声,“越之哥。”
声音非常冷淡。
白越之同样不带什么感情地回应他,“听说你想找白蓁叙叙旧?聊好了吗。”
林恩蹙眉,不再应声。
白蓁拉开了后排座的门,叫了声哥,弯腰坐了进去。
林恩站在车外没有离开,车门关上了,他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一点身影的轮廓。似乎是白蓁坐到了白越之腿上。
当林恩意识到他们可能在接吻时,立刻转开头了,两只手暗暗攥拳。
刚才白蓁告诉他,虽然不能出境,但很想跟着他去二零区的家里住上几天,还说要去求求他哥。
原来...竟是这样求的。
林恩浑身都冷了,站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桶冰水。
过了一会,白蓁从车里下来了,嘴唇的色泽红润了许多,眼里却透出一种虚无的黑。
他走到林恩身边,好像有几分开心的样子,“我哥同意了,我去你家住两天,行么?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这一瞬间林恩甚至想握着他的肩,晃晃他,把他叫醒。
——那不是你哥,没有当哥的会对你做这种事。
然而最终林恩什么也没说,这是白蓁的选择,他已经尽到朋友的本分,余下的只能尊重白蓁。
一场用心安排的计划夭折了,林恩心里很是挫败,回头看一眼还留在现场的兰司,无声叹了口气,再面对白蓁,他又恢复笑容,说,“你能去住几天我当然欢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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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姚洲有一场外事应酬,因为不放心林恩,应酬结束他又去了林恩家里。
这个点孩子应该睡了,姚洲没摁门铃,站在屋外给林恩打电话。林恩很快来给他开了门,姚洲进屋,二层小楼里安安静静的。
姚洲问,“白蓁呢?”
林恩在好友跟前强颜欢笑一整晚,这时候终于不用装了,沮丧地说,“在客房睡了。”
白蓁挺有小孩子缘,一到家就和小小恩玩起来。小小恩因为家里来了客人,晚上太兴奋不肯按时睡觉,白蓁自告奋勇去哄睡。等到小小恩睡着,他自己也困了,没和林恩聊几句就去客房休息了。
林恩转身去厨房,姚洲在后面跟着。
林恩倒了一杯水放他跟前,语气冷硬,“没有鸡汤鱼汤给你,没心情做。”
姚洲伸手去揽他,揽到怀里,温和地揉揉他的头,“这是迁怒我吗?”
林恩撇撇嘴,“迁怒,特别迁怒。”
姚洲无奈笑了下,“Alpha都是一个德性?”
“嗯,仗势欺人。”
姚洲顺着他的头毛又轻轻抚摸几下,“不会因为交了白越之这个损友,我前面好几个月的努力都给抹杀了吧?”
林恩还没消气,怼他,“他才不是什么损友,是你的亲信,你亲自任命的内政部长。”
私生活与个人能力无关,这点道理林恩也懂。但是一想到白越之结婚在即,还不忘在外面买个房把白蓁送进去,林恩就气得无法保持客观。
姚洲不和他争辩,摸摸他的头又顺顺他的背,等着他消气。
过了一会,林恩心头那股愤懑减少了一些,再想到姚洲深夜上门,他就给了他一杯冷水,心下过意不去,小声说,“......也不是完全抹杀了。”
姚洲好歹松了口气,笑着说,“谢谢林领主赏罚分明,没把我一起连坐了。”
林恩抬眸去看姚洲。最近他们相处的气氛挺好的,像刚才那样把自己的情绪真实地表露出来,过去林恩是想也不敢想的。
姚洲也看着他,眼神更温柔了些,先是宽慰道,“白越之能同意白蓁来这里住下,已经有让步了。你好好把人留着,这几天我再劝劝,兴许还有转机。”
林恩抿了抿嘴唇,没说谢谢,却说,“先讲好,这回没有坐大腿的奖励。”
姚洲一听,顿时笑了,抱着他揉了揉,说,“好,没有就没有。”说着,声音压低了,去吻他漂亮的耳廓,“留着以后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