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最近不太对劲。”戴着眼镜的男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如是说。
“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坐在沙发边缘的人试探性地问。
那人没说话。
安室透看着那个大摇大摆地闯进他的安全屋又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的家伙,叹了一口气,放弃跟那位不速之客继续交流。
——跟麦芽威士忌认真了你就输了。
他站起身,决定还是先离那家伙远一点比较好。
“波本啊。”
安室透动作一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维持着起身的动作,侧头问道:“怎么了?”
“你会把什么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这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微妙就微妙在他最近刚刚知晓好友把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的照片放在了钱包里。
好友的这个行为其实无关暧昧,更多只是出于便捷,但是从外人角度看很难真的不做他想。
他不知道麦芽威士忌问这个问题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普通抽风一问,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安室透坐回原处,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朋友、对手、同僚……”
麦芽威士忌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在钱包里放了黑麦威士忌的照片?”
“当然没有!!!”
“我记得黑麦威士忌有女朋友……你们这个设定挺有趣的。”
“你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最终安室透放弃了挣扎。
以那个人神奇的脑回路,他很难不怀疑继续说下去,事情只会被越描越黑。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又知道了多少,但既然最终呈现出的局面暂且是平和的,那不打破这个已有的平衡或许更好。
至少现在,对他们来说,这个平衡并不糟糕。
安室透开始思索如果平衡被打破了会发生什么届时又该如何应对,好友已经向他讲述过自己的计划,他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心又悬了起来。
麦芽威士忌是个定时炸弹,他现在这样想,过去也同样这样想,于是在经过各种衡量以及面对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时,他做出了拆除这颗定时炸弹的决定。
但是他的拆除计划失败了。
他以为会迎来难以估摸的反噬,但是那颗炸弹并没有发生爆炸,事发后每一次重新面对麦芽威士忌时,他都会诧异于那人过于平淡的反应。
在他眼里、在很多人眼里都难以跨越的问题,在麦芽威士忌眼里似乎总是不值一提。
这种认知上的信息差和落实到态度上的实际误差让安室透在与那个人发生接触时,除了难以捕捉的气息带来的那个人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错觉,也会在某个瞬间生出那个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的想法。
就像好友说的那样,麦芽威士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安室透垂眸看着已经自顾自地枕在他腿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几秒后,又抬头望向天花板。
麦芽威士忌没因为那场状况频发的任务针对他就已经有些难以置信,在一段时间的与过去没什么分别的无视过后,那个人竟然开始主动与他产生交集。
他起初会因为这种突兀的行为感到警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那个人单独坐在一个安静的空间又或是坐在喧闹的人群中,竟然也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他开始理解好友对麦芽威士忌的“习惯”,因为那个人的确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随他去、不再刻意拒绝,就会习惯那个人的存在,连带着那种神奇的脑回路也变成了一种似乎有迹可循的个性。
他依然对麦芽威士忌带有防备,依然因为麦芽威士忌与好友过近的距离感到忧虑,却再未生出过什么想伺机除掉那个人的想法。
或许是曾经试过但并未成功所以谨慎程度就加倍升级起来,有可能是麦芽威士忌的实力和精神状态都远超他的预期认知,也有可能是因为……
安室透靠在沙发背上,放空自己,压在腿上的那颗头存在感极强,让那个气息浅薄的人存在感化为实质。
他想,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开始觉得麦芽威士忌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可理喻和不可控。
麦芽威士忌的危险性并没有改变,但是他开始觉得这份危险暂且不会落到他的身上,更重要的是暂且不会落到他的好友身上——后者才是他愿意保持观望的本质原因。
他想起那道出现在一个下雨天的声音。
【“如果那是你的宿命,我就会放你走。”】
麦芽威士忌眼里的苏格兰威士忌的宿命是什么仍未可知,以常规思想去推断那个人的想法往往得不到结果,但是他能听懂后半句的含义。
【“我就会放你走。”】
那是极为平静的一道声音,但是那句话却犹如一块巨石被投入平静的湖面,让他猛地惊醒。
追击一个背叛者,这种任务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同样身为卧底搜查官的好友来说都很敏感,或者说,叛徒这种词汇对任何一个组织成员来说都极为敏感,但是麦芽威士忌却说:我会放你走。
隔着雨幕看着那两个人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荒唐的想法——
雨幕中苏格兰为麦芽撑起的伞,在未来某一天,或许会成为另一把保护伞。
“苏格兰最近不太对劲。”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第二次在这个安全屋里响起。
安室透从重重思绪中抽离,回以了一个与刚刚完全相同的回应:“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会把同一个问题说出两遍,也就变相证明了说话的人对这个问题其实相当在意,安室透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不喜欢自己的姓氏。”
安室透一愣:“啊?”
“这是好事,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可不是单说一个是或不是就能解决的,安室透斟酌着开口:“我觉得……”
但是还未等他说完,枕在他腿上的人已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既然他喜欢我的姓氏,倒也不是不可以让他改。”
安室透:“……哈??”
“不过要看他表现才行。”
话题越来越偏,那人说的话也越来越离谱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安室透还是试图挽救一下好友在麦芽清奇的脑回路下愈发诡异的形象,委婉道:“我倒是没觉得苏格兰不喜欢他的姓氏,以前没拿到代号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叫他绿川的。”
下方迟迟没再传来回应,安室透刚准备低头去看,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却已经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绿川啊……”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安室透总觉得那人在一字一顿缓慢地重复出这个姓氏时,一晃而过的疑惑后,那份如同孩童般的兴致勃勃几乎要溢了出来。
安室透的唇角向下压了压。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