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秦容进门之前,把外套脱了下来,垂在臂弯,病床上的孙秀已经醒了,整张脸惨白,嘴唇如同脱水的面皮。
说生孩子是半脚踏进鬼门关,秦容是经历过的,但又不算真正体验过,看到孙秀这番模样,才突然有了点感同身受。
孙秀挣扎着想起来,秦容快步上前按住他,“躺好。”
秦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孙秀忽然抓住他的手,分明很是虚弱,可不知他那来的力气,捏得秦容手侧微疼。
孙秀盯着他,嘴唇翕动,“孩子……”
秦容想到育婴室里的小猴子,唇角微微上扬,“孩子很好,不用担心,等你能下床了,就亲自去看看他。”
孙秀听完陡然卸了力,整个身体深陷在被褥中,他轻声说:“像在做梦。”
“嗯?”
“这里一下子就平了。”孙秀摸着肚子,目光浸满柔意,“如果不是在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他一声哭喊,我还真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秦容慢慢地摸向孙秀的头顶,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辛苦了。”
孙秀眼眶热了,他垂下眼,低声唤道:“秦总。”
秦容嗯了一声,停下手,“怎么?”
“没事,”孙秀抿了抿唇,紧接着笑了一声,望向他,“可以多摸一会吗?”
秦容不明所以,但却没拒绝,重复着抚摸的动作。
“谢谢您。”
“不用。”
孙秀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紧张地捏紧被角,“孩子……是omega吗?”
秦容说:“要等半岁后才能做分化检测。”
“是哦,”孙秀自嘲地笑道:“真是太紧张了,连这个都忘了。”
秦容想了想,问:“你希望他是什么?”
秦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猜测,应该是alpha吧,孙秀身为omega,吃了这么多苦,定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跟他一样的路。
孙秀弯着眉眼,唇角扬起一道温柔的弧线,“omega。”
秦容问:“为什么?”
孙秀道:“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辛苦,但现在的感觉,是alpha,是beta,永远体会不到。”他似乎在描绘着一卷美丽的画卷,“以前从没人真正爱过我,但现在我知道他会爱我,以后,也会有一个人像他爱我一样,去爱他,这样我死了以后,也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孤独了。”
他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紧跟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魏远之拍着手,笑道:“说的真好啊。”
秦容眉峰微蹙,警惕地看向这不速之客。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而病床上的孙秀像是得了重病,稍稍有了血色的唇顷刻间苍白如纸,浑身打着颤,连话都说不圆乎,“魏、魏哥。”
魏远之看也没看孙秀,笑眯眯地跟秦容打招呼,“秦总也在啊?”
语气熟稔,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
秦容没理会他,连忙按了铃,“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
可他冒着虚汗,抖得像个筛子,那里像个没事人。
秦容抿紧唇瞧了一会他,又转身看向魏远之。
魏远之好整以暇地站在门边,无辜地耸了耸肩,“可能我长得比较吓人?”
秦容挡住孙秀的目光,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魏远之上下打量着秦容,漫不经心地说:“秦总这么紧张,难不成是喜欢上阿秀了?”
秦容淡淡道:“跟你有关系?”
魏远之轻声啧了一句,“要是被江峋看到,阿秀可就惨了。”
听到江峋两字,秦容八风不动的神色霎时有了裂缝,他侧身看了看,孙秀神情恍惚,浑身仍打着颤,他们之间的对话,想必是一句也没听到。
秦容放下狠话,“孙秀现在是我的人,江峋也没资格动他。”
魏远之恍然大悟,“这个我倒是差点忘了。”
“既然清楚了就请回吧,”秦容不欲与他过多纠缠,魏远之浑身都散发着秦容不喜欢的味道,他冷着脸下逐客令,“他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
魏远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指着孙秀的肚子,“怎么会没关系?我的孩子可刚从他的肚子里出来。”
什么?
秦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病床上的孙秀忽然情绪躁动起来,惊恐地往后缩,“不是!不是!孩子不是您的!”
“怎么会不是呢?”魏远之双手交替,脸上的表情可谓是温柔如水,可秦容却仿佛看到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狐狸,“阿秀,别闹了。”
秦容一时之间竟没理清眼下的状况,孩子怎么会是魏远之的?但孙秀的情绪越来越过激,容不得他继续猜想,他连忙将人拥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试图以此安抚住情绪。
可魏远之像是存了心不让孙秀好过,“孩子我已经去看过了,还挺像你的。”
秦容感受到怀中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喉间发出嘶哑地喘气声。
秦容扭头,眼神凶狠地瞪向魏远之,“你、闭、嘴。”
“不管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他现在需要休息,请你出去。”
魏远之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成唇角带笑的模样,“好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理了理衣角站起来,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孙秀,上次说的,我等你的回复。”
上次?
秦容蓦地想起,他上次来时,孙秀那怪异的反应。
等魏远之走后,孙秀情绪平复了些,秦容才问:“你愿意说吗?”
孙秀嘴唇颤了颤,垂下眼默不作声。
“不愿意就算了。”
秦容声音向来都是又冷又平的,可现在的这语调,却让孙秀顿时慌了神,他忙不迭抬起头,“秦、秦总。”
他害怕极了,秦容是他摇摇欲坠的人生中,最后一根支柱。
秦容将孙秀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吐了口气,努力地甚至有些艰难地,将声音软化到能称得上温柔。
可他没说什么劝慰的话,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我在。”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让孙秀眼泪一下子流了满面。
【作者有话说】:江峋:?我老婆怎么去哄别人的老婆了(掀桌子)
感谢小花卷打赏的鹦鹉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