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晔就着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了青菜炒香菇、青椒肉丝、红烧肉还有紫菜蛋汤,他在家最多做一菜一汤,这次一人搞定四个菜,可把他忙坏了。
他从五点半忙到七点,还要算上他把陆谨承赶出厨房后,一个人待在锅前心慌意乱了半天所浪费的时间。
陆谨承抱了他。
虽然他之前都被陆谨承横抱过好几次了,可刚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太暧昧了,钟晔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洗完手拍了拍脸,然后盛好饭,端到餐桌上喊陆谨承过来。
“喏,筷子。”
陆谨承接过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菜,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丰盛的菜肴出自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之手。
钟晔期待地看着他,“你尝尝看味道,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冰箱里有的食材我见都没见过,根本无从下手,我只会这些最简单的家常菜,可能没有王阿姨做的好吃。”
陆谨承尝了一口红烧肉,夸奖道:“不,很好吃。”
“真的吗?不许说假话。”
“不是假话,是真的很好吃。”陆谨承狼吞虎咽。
钟晔笑得露出酒窝,“那就好,你明天想吃什么?”
“你决定就好。”
钟晔咬着筷尖想了想,“好吧,我来决定。”
陆谨承确实没说假话,因为很快他就去盛了第二碗饭,钟晔十分满意,把红烧肉夹到陆谨承的碗里,“多吃点多吃点。”
此时的陆谨承和别墅里的陆谨承很不一样,他很真实地存在着,不爱吃青椒,吃红烧肉吃得嘴边沾上油,而不是别墅里那个阴晴不定,浑身戒备到好像全世界都在与他敌对的模样。
他记得在别墅里,王阿姨会严格按照陆粤给的营养标准给陆谨承做饭,特别是晚上,怕吃得太油腻,对陆谨承身体不好,所以大多数时候,陆谨承都是坐在一边吃一份单独的菜,而其他人吃得色香味俱全。
陆谨承有洁癖,事多,总是挑刺,但其实他很少抱怨,他只是说王阿姨切水果时不擦底盘,但王阿姨给他什么水果他都乖乖吃完。再比如他两次被严栩惹怒,当场失控,钟晔到现在也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坏话。
王阿姨和姚艳都在背后说陆谨承的不好,但钟晔没觉得陆谨承给她们的工作带来了什么麻烦。
其实陆谨承才是那个软柿子。
因为她们会把所有不满意的事情都怪到陆谨承的精神问题上,她们做工多年才能遇到一次,能趾高气昂地批评雇主儿子的同时还不会被雇主夫妇责备。
严文涛和小西就不用说了,连陆粤也相信陆谨承有很严重的病,每当王阿姨提起陆谨承又挑了她的刺时,陆粤都不否认,还会追问陆谨承今天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陆谨承做什么都不对,这是那栋别墅里所有人的共识。
钟晔顿时觉得心疼,他用筷子戳了戳饭,自己跟自己生气,嘟囔道:“陆谨承,明天吃排骨汤,好不好?”
陆谨承从饭碗里抬起头,“会不会很麻烦?”
“不麻烦,”钟晔摇头,“一点都不麻烦,你一定要吃得饱饱的,这样才有精力学习。”
“谢谢。”
“我们之间不要提这个词,如果要谢的话,小房间里那一整箱东西,我该怎么谢你呢?对了,那个小房间……你有别的用处吗?因为我妈经常回去突击检查我的房间,我没法把画具带回去。”
“那个房间就是留给你的。”
话音刚落,钟晔整个人呆住,陆谨承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两个人闷头吃饭,好久都没有再说话,快吃完的时候,钟晔嗡嗡地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舅舅的女朋友是个画家,那个房间是她原来作画的地方,现在她和我舅舅一起去了国外,估计要到年底才回来,所以你不用有负担。”
“嗯。”
吃完饭后,陆谨承教钟晔怎么用洗碗机,还主动承包了所有的善后清洗工作,钟晔则钻进小房间里,继续眼花缭乱。
陆谨承不想去打扰他,从厨房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书房学习,两个人隔着一道墙,各自沉浸着,但都会不时地想到对方。
钟晔尝试着在画架上作画,昂贵画笔的手感确实好了不止一倍,钟晔小心翼翼地用着,他在纸上画了一只大快朵颐的小狮子。
今天小狮子的头顶不再是乌云了,而是明媚的阳光。
快九点的时候,钟家明的电话打了过来,“小晔,你怎么不在家啊?你去哪儿了?”
“我、我在同学家,马上就回去。”
“要不要爸爸去接你啊?”
钟晔慌乱起身,“不用了,离家不远,我自己跑回去。”
“行,那你注意安全。”
钟晔把东西收拾好,所有未拆封的画具都一一放回箱子,画好的画夹在一旁的油画册里,然后出了小房间,循着灯光,他一转身就看到书房里正专注着做题的陆谨承。
谁说成绩好不是加分项呢?
反正钟晔看着认真做题的陆谨承,觉得他比学校里那些染发烫发、自诩为班草校草的男生帅多了。
当然陆谨承本身就很帅,家境又好,成绩还排到全市前三,简直没有缺点。
钟晔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自卑,也不知道陆谨承是怎么看待他的。
保姆家的儿子,跑个步能把自己腿摔断了,头发乱糟糟的,五官也不出众,成绩还差,钟晔简直没法从自己的身上挑出任何优点,正苦恼着,陆谨承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看他一脸郁闷,陆谨承紧张坏了,两只手在衣服上搓了两遍,才敢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你还有两个月就要上大学了。”钟晔顿感沮丧。
“准确来说,是两个月高考,离上大学还有四个月。”
钟晔撇了撇嘴,“哦。”
陆谨承又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上大学之后,这个房子的钥匙留给你,你想画画的时候就过来,没关系的。”
“我不是要画画……”
“那是要什么?”陆谨承认真地问。
钟晔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只是觉得心很乱,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算了,我回家了,再不回去我爸爸该着急了。”
“我送你。”
“不用。”
“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钟晔抬头看了看陆谨承,没有拒绝。
其实明天早上就见面了,可钟晔竟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电梯边上的窗户没关,夜里降温,凉风窜进来,钟晔一推开门就打了个喷嚏,陆谨承连忙回身去衣柜里翻出一条围巾,钟晔愣住了,没有伸手接。
陆谨承便主动把围巾缠到了钟晔的脖子上,他毫无艺术天分,连打结都是歪的,钟晔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生怕被陆谨承看出来自己红透的脸颊。
他们一同坐电梯,一同出了楼,然后又一同走到了小区门口。
谁也没有说话,但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伐,几百米的路走了足足五分钟。
“拜拜。”钟晔朝陆谨承摆了摆手。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衬得他眼眸又黑又亮,陆谨承舍不得说再见,只是静静地看着钟晔。
钟晔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连忙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风声在他耳边呼呼作响,掩盖掉钟晔的心慌。
一定是因为他是顶级的alpha,所以即使我还没分化,都会被他影响到。
一定是这样。
钟家明在家里看电视,见钟晔回来了,也没多问,反正是周六,他也不去管孩子的事情,只是见钟晔回房拿衣服去卫生间,才问:“你昨晚不是才洗的澡吗?最近降温得厉害,哪里需要天天洗澡?”
“今天出汗了。”
“哦,那你洗吧,爸爸回房间了。”
钟晔又走出来,“爸,你明天你不用回来做饭了,我和同学约出去玩。”
这倒合了钟家明的意,“行,零花钱够吗?爸爸再给你一点。”
“不用,够的。”钟晔转身进了卫生间。
*
陆谨承从来没觉得一晚的时间如此漫长,即使他长期失眠,他依然觉得今晚是最难熬的一晚。
但今晚他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想睡。
钟晔说要承包他周末的一日三餐,那钟晔早上就会过来吗?可是今天他都说了自己不吃早饭,钟晔应该不会来了吧,如果来呢?他几点来?陆谨承看了看表,觉得一分一秒都很难熬。
一想到钟晔,他就难以抑制地想到更多,他觉得这样很不好,是对钟晔的不尊重,他强迫自己想其他的内容。
比如钟晔做的菜,还有钟晔画的画,可是脑海里的画面很快又从钟晔坐在画架前,沐浴在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画画,变成了钟晔的腰。
很细的腰。
陆谨承下床灌了一整杯的凉水,然后就睁眼看天花板,很久之后才迷迷糊糊睡着,他是被一阵门铃吵醒的,不耐烦地推开门,看到了钟晔的笑脸,火气瞬间消失。
“当当当当!”钟晔把手里的杂粮煎饼举到陆谨承面前,笑眯眯地走进来,“我最爱的一家杂粮煎饼,放了两个鸡蛋,一根烤肠还有鸡柳哦!对了,还有满满的甜酱。”
“你不用这么早过来的。”陆谨承很心疼。
“快九点啦,这还早呀?原来你在睡懒觉,可是这家煎饼真的很好吃,相信我,吃了这个,你会爱上吃早饭的,家里有牛奶吗?”
“不知道,我找一找。”陆谨承去冰箱里翻了翻,确实有纯牛奶,是陆粤提前帮他买好的,他拿出两盒,正准备加热。
钟晔却把他往房间推,“好啦好啦你去洗脸刷牙吧,我来弄。”
陆谨承这才注意到自己脸没洗牙没刷,身上还穿着睡衣,毫无形象,他急忙去换衣服,他本来抓起一件衬衫就往身上套,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停下,他悄悄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钟晔今天的衣服。
钟晔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和浅色牛仔裤。
陆谨承于是也翻出一件白色卫衣,下面欲盖弥彰地穿了条黑色的直筒工装裤。
钟晔把牛奶热好放在桌上,陆谨承正好走了过来,钟晔献宝似的把煎饼摆到陆谨承面前,“尝尝。”
陆谨承咬了一口,忍不住夸奖道:“好吃。”
钟晔非常有成就感,“当然好吃啦,这可是豪华版。”
他一笑起来就有酒窝,陆谨承怎么都看不腻,比起在姚艳的控制下总是乖乖顺从的钟晔,陆谨承更喜欢现在灵动又可爱的钟晔,每次他一笑,陆谨承就觉得天大的烦恼都算不上烦恼。
“我今天来可不是来玩的,我带着作业来的,我和你一起学习,”钟晔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可是过了一会儿又老实交代道:“周练考砸了,化学差一点点没及格。”
“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钟晔十分沮丧,“数理化都好难,我根本不是那块料。”
陆谨承安慰他:“没关系,我教你。”
陆谨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钟晔,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他看了看钟晔的试卷,钟晔羞愧难当,全程不敢抬头,觉得好丢人,陆谨承又要来了钟晔之前的试卷和作业本,很久之后才得出结论,“基础不牢。”
“……是。”
“其实知识点不多,你可能还没有掌握记忆方法。”
陆谨承把自己之前的笔记翻出来,对照着教材,按板块讲解知识点,一个上午就帮钟晔捋完了化学的内容,“这是我之前自己整理的一份化学涉及到的分子式,你可以抄一遍,随时拿出来看。”
“好。”
钟晔听话地掏出一张纸,正准备拿尺子画漂漂亮亮的横线,就被陆谨承拦住,陆谨承一眼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按着他的尺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抓紧时间。”
钟晔所有的试卷和作业都很工整漂亮,看得出来,他把时间都花在形式上了。
钟晔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收起尺子,照着陆谨承的整理材料,抄在自己的纸上。
快到十二点了,两个人才结束,钟晔坐得腰酸背痛,解脱一般地跑到厨房,陆谨承心疼钟晔太累,说:“要不然我点外卖吧?”
“不要不要,外卖不健康,早上已经让你吃了小摊上的东西,中午得做点有营养的。”他把排骨拿出来,放到微波炉里解冻。
陆谨承站在一边陪着他,随时准备帮忙,钟晔弯腰在冰箱冷冻层翻了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食材,可里面大多是海鲜,他不会做太复杂的菜,只能放弃,一起身却感到一阵眩晕,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幸好陆谨承走上来扶住他。
钟晔倚着陆谨承的胸口站定,陆谨承神色紧张,“怎么了?”
钟晔摇摇头,“不知道,最近老是头晕,身体不太舒服,跟来你这里没有关系,上周就开始了。”
“那你还跑过来忙活,以后都不要来了,腿还没好,本来就不能太累。”
陆谨承的语气很急很严肃,把钟晔吓了一跳,他不免委屈起来,低着头说:“不许凶我。”
陆谨承立马缓和下来,“我不是凶你。”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了。”钟晔把陆谨承推出厨房,“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我饿了,想早点吃上饭。”
陆谨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愈发焦急,随着厨房里葱姜爆香的味道传出来,他忽然意识一件事,钟晔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了。
刚刚讲课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但他以为那是他的心理作用。
还没等陆谨承仔细琢磨出原因,厨房就传出来钟晔的惊呼声。
陆谨承立即冲过去,然后就看到钟晔蹲在厨房里的边上,手死死按着后颈,表情痛苦,他感觉到陆谨承靠近,好似不能承受一般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他哭着说:“我好难受,陆谨承,我好难受。”
陆谨承靠近,来自对高等级alpha的本能恐惧,钟晔更怕了。
“我带你去医院。”陆谨承不由分说地关了火,然后回房间拿出自己一件宽大的外套裹住钟晔,又拆了一条抑制贴,贴在钟晔微微渗血的后颈。
他意识到这是分化的前兆。
钟晔完全没了主意,任凭陆谨承摆布,陆谨承把钟晔背起来,跑到小区门口招手打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做完分化检测后,护士给钟晔打了抑制剂,“分化结果还要半小时,你就坐这边等一会儿。”
“好。”钟晔脸色苍白。
陆谨承想让他靠着自己,但又不敢说出口,只是问:“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
“等结果出来吧,陆谨承,我会分化成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beta吧,我爸爸妈妈都是beta,我身边所有父母是beta的同学,他们也都是beta。”
陆谨承说:“可是你身上有香味。”
可钟晔不相信,“只有你这么说过,我没听别人说过我身上有香味,你说的是不是我沐浴露的味道啊?”
陆谨承陷入自我怀疑。
正聊着,旁边一对夫妻经过,女方气恼地说:“当初就不该怀,alpha和beta本来就不适合生小孩,每次产检医生都说孩子发育得不好,怎么办啊?烦死了,alpha和beta就不该在一起,我后悔了!”
钟晔听得怔怔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膝盖。
陆谨承没注意路人的对话,只盯着墙上的电子显示屏,见顺序还早,他低头问钟晔饿不饿,钟晔没有理他,他俯身拽了拽钟晔的胳膊。
钟晔不知哪里的脾气,收回胳膊,背对着陆谨承,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看的人好少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