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蝙蝠的治疗中断,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痊愈?
而身体里残余的“病”和“爱”又将慢慢繁殖,直到变为这具身体里除了坏血以外的永恒。
阿琉斯为自己一瞬间的念头感到荒诞而疯狂。
但他冷静之后,却已经想出许多可以施行的办法。而和这些诡计共同充斥在他脑中的是蔺怀生对他忽远忽近的呼唤,千百句父亲大人的敬称、爱称,孺慕的、甜蜜的、防备的、平淡的……血族死掉的心脏重新复苏,渴望钻出整个永恒但腐朽的胸腔出逃。
“父亲大人。”
真实的蔺怀生原来也在呼唤他。
阿琉斯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向蔺怀生。现在这个现实里的小蝙蝠变得十分克制,可阿琉斯要留下来陪自己永生的也必须是这一个。他需要主导一场驯化。
阿琉斯在蔺怀生疑惑的目光中抽回自己的手腕。而他强大到如此地步,几乎没过几分钟,手腕上咬痕就已经自愈。
他拿着蔺怀生说过的话作为自己出击的武器。
“不是奖励?奖励当然必须适度。”
然后,阿琉斯就看到蔺怀生眸光闪动。
“是的。”
他平静地遵从了阿琉斯的决定。但阿琉斯知道他这一次根本还没有吃饱,阿琉斯始终能感受到蔺怀生有意无意瞟向他的目光。
没被满足的食欲会牵动全身所有的欲望,每一个种族都妄图逃脱最原始与低劣的欲望,但忍耐到极限后,没有一个例外。何况他的小蝙蝠又是那么的娇纵,吃不了一点苦。
阿琉斯坐在书房唯一的椅子中,他转头看向窗外洋洋飞舞的大雪,只留给蔺怀生棱角分明的下颚。
但落地窗雾蒙蒙的玻璃上,隐约映出两双猩红色的血眸。
……
傍晚的时候,蔺怀生发现自己找不到阿琉斯了。
询问三楼的血仆,每一个都战战兢兢地回答不知道。蔺怀生在饥饿中等待了一整晚,骄奢淫逸的血族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最后实在熬不住饥饿与困意,直接睡在了阿琉斯的卧室。
通体纯黑的大床直到今夜才不再沦为空空的摆设,蔺怀生秉持着最后的礼貌和小心,两条小腿伸在床外,短绒的皮靴成为摇摇欲坠的皇冠。怎么会有人佩戴两顶皇冠,那样多么滑稽,可如果是蔺怀生,他和祂都愿意为其层层加冕。
这间卧室里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金红不断交加,逐渐还有黑色混杂其中。这里,这栋房子里,这整个世界,通通都是这串黑色的派生品。阿琉斯为什么会爱他的小蝙蝠?阿琉斯当然要爱祂的蔺怀生。
这双眼睛看见横躺在床上的背影,描摹他起伏的曲线,甚至见证了那张漂亮的脸上逐渐露出焦躁的全部过程。直到这双眼睛完全被黑色侵染。
祂走出来,用阿琉斯的身体,但堂堂正正地作为自己而走出来。蔺怀生之所以能如此熟睡,其中何尝没有祂的手笔?
祂为蔺怀生创造了这么多个世界,为他一再地易改规则,每一次的故事和人物都是他煞费苦心的设计。
痛觉敏感的是上一个世界,那么下一个世界就让他不再怕疼;害怕他把自戕作为惯用的手段,就用暴雨让他必须小心翼翼自保,如果这都不能够,就接近永生、直到永生……可生生不明白祂的苦心,他只在一直朝前奔跑,祂则要握着无数黑色的数据流追在蔺怀生身后构建一个又一个世界。而这个过程中,祂也在无数的皮囊中逐渐改变,开始有了固定的模板。
祂为生生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可以亲自降临到祂某一串意识的“身体”里,拥有和生生更多的亲密呢?
口不对心也好,针锋相对也好,做敌人,做挚友,做爱人,祂都可以比这些祂的派生做得更好,让蔺怀生更愉快。
祂坐在床边,就在一伸手能碰到蔺怀生的身边。床面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承载多余一分的重量。
祂抚摸自己的眼眶,深渊一般的黑眸乱作一团,最后这团黑色被骤然扯开,才发现凝聚在一块的又只是一团数据,它们编码、重组,黑色的细线末梢分裂出更多分支,分支却带着亮的微芒,直到它们重新凝聚,组成了金色的眼睛。阿琉斯的眼睛。
祂轻松地想,祂现在就是“阿琉斯”了。
血族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蔺怀生身上,蔺怀生保持他禁欲到底的装束,但阿琉斯的掌心却好像已经满足地拥有过蔺怀生的每一寸肌肤。
睡梦中,蔺怀生潜意识感知到自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皮肤饥渴症剧烈激荡又被迅速安抚,短时间内极强的对冲,即便是清醒之下意志坚韧的蔺怀生本人,也很难没有任何反应,而当下睡梦中的脸庞也弥上一层欲态的潮红。
阿琉斯以往冰冷的金眸中现在承载了慢慢温柔,他像一个安静的守卫者,就这样陪伴在蔺怀生的身边。
“你察觉到了阿琉斯的诡计,对么?”
“但你不会发现我的,生生。”
……
作为一个任性妄为的血族,蔺怀生进到这个副本后有好几天没有彻底地睡过一场好觉了。甚至当阳光射进卧室、映在黑墨色的床单上时,蔺怀生下意识还想往被子里藏。
不一会,蔺怀生彻底清醒。他环看四周,阿琉斯依然不在,但蔺怀生知道,对方不会走远,甚至还有可能默默地观察着他。
阿琉斯想要拿捏、圈养一只称心合意的宠物,而蔺怀生也准备给阿琉斯一次痛击。
腹腔的饥饿感还在忍耐的范围中,但蔺怀生却狠狠皱着眉,把昨晚的焦躁延续到了当下。他快速起身,用力在地上踩了两下后脚跟,权当做已经穿好了鞋子,而身上衣服凌乱的褶子根本不顾。
他冲出阿琉斯的卧室,扫荡完空空如也的三楼,直往楼下奔去。
而在二楼,蔺怀生不仅发现了阿琉斯,还同时看到了皮斯科。
两人之间没有动手,却已经有剑拔弩张的氛围,蔺怀生赶紧过去,而那两人看到他后,同样自觉地各退一步收敛了。
走近后,蔺怀生发现,阿琉斯也戴上了一副皮质手套。
“父亲大人。”蔺怀生先是这么喊了一声,然后插到两人中间,“您在这里做什么?”
看似无意的举动,实际上却保护了弱势的皮斯科。
阿琉斯的眼睛暗了暗,但他忍住了,只说:“我在替你管教这个鬼鬼祟祟的奴隶。”
阿琉斯在蔺怀生面前表现出沉稳与内敛,傲慢则掩藏。相反,之前内敛的皮斯科却表现出明显的愤怒。
因为他亲眼见证一场谎言。阿琉斯完全无中生有,只是单纯地针对他,想要他死。
蔺怀生却说:“父亲,你也会对别人用‘管教’吗?我以为这个词只属于我。”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为之一愣。
蔺怀生去牵阿琉斯的手,就像一个对父亲充满孺慕的孩子表达着他对父亲的亲昵,哪怕真实里相碰触的只是两副皮质手套。
阿琉斯愣得更为长久些。
再开口时,就显得不再一气呵成的自然。
“抱歉。”
阿琉斯竟然很认真地为此道歉。
“但如果你愿意我处理他的话,生生,之后会有更好的血奴供你使用。”
阿琉斯面不改色地说了一个谎。
他只会希望蔺怀生身边所有的血奴死光。
蔺怀生毫无介意的样子,扬着他对阿琉斯最仰慕的笑容说道:“那父亲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训好这些奴隶的。”
接着他转身对皮斯科不客气道:“好了,收拾你的那些破烂滚到一楼去吧。”
他把皮斯科从二楼原来的那间卧室彻底赶走了。
阿琉斯收起内心的遗憾。
他不可能杀掉皮斯科了,而且必须忍受这世上存在另一双仿冒他、但低劣的眼睛。
生生总是这么善良。
面上,阿琉斯作出一副因此恼怒的神态,状似不留面子但实际很轻地拂开了蔺怀生的手。阿琉斯就顺利成章有了借口,对蔺怀生说道。
“那你就需要替你的奴隶接受惩罚。”
“今天的‘奖励’没有了。”
说完,阿琉斯直接消失,但为接下来更大的陷阱布网。
阿琉斯打算沿袭原来的计划,通过掌控蔺怀生身上皮肤饥渴症的方式重新拥有蔺怀生的病态爱情。
剩下的蔺怀生和皮斯科面面相觑。
皮斯科必须承认,他被蔺怀生救了一次,而在阿琉斯对他强烈的杀意之下,种种纷纭缭乱的线索忽然在他的脑海中串出一条求生的路径。
皮斯科张了张嘴唇:“我……”
同时,皮斯科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但蔺怀生匆匆打断了他。
“好了,你下楼吧。之前上一个皮斯科的房间,你找一楼随便什么人问一下,今天以后就住在那里。”
最后原地只剩下皮斯科,他一点点地收敛了表情,唯有金色的眼底逐渐积攒浓烈的情绪。
……
蔺怀生在自己的卧室中待了一个白天,等到傍晚,他再次出来房门时,换上失控边缘死死压抑的表情,直接朝三楼去。
他推开阿琉斯的卧室,看到仍然空无一人的房间,这一次直接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的床上。
相似的戏码上演。
暗处依然有一双窥探的眼睛,欣赏台上这个最美丽生命的精彩出演,只待蔺怀生妥协的瞬间,再别有用心地走到幕前成为另一个主角,将对方拯救。
阿琉斯算好了,生生目前只要保持两夜一晚的频率喝一次阿琉斯自己的血,在这过程中两人的肌肤碰触,既会让生生无比的快乐,又让他永远戒不掉这份快乐。
阿琉斯漫天的臆想,但蔺怀生忽然站起来、冲出去,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不——!
蔺怀生的速度快到阿琉斯甚至没能拦下他,就直接瞬移到了一楼。他因为食欲和戒断期的反弹陷入了完全的失控,猩红的血眸直勾勾门板,在左右都住着血奴的走廊里,他现在随便闯入一间,都可以得到全然的满足。
他的奴隶们都可以满足他。
忽然,一扇门自内主动打开,在蔺怀生路过之际把他扯了进去。
蔺怀生被对方用血肉身躯围困在门后,蔺怀生挣了两下,扭过脸来露出獠牙示威。结果一只男人的手腕横伸来,直接塞满了蔺怀生的口腔。
皮斯科的另一只手把这只凶性毕露的小豹猫搂在怀里,两个人的肌肤隔着两层布料紧紧贴合。
“你可以咬我。”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吸我血时的表情,我的血应该很让你满意吧,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祂本人亲自降临游戏场之后——
生生:你来啦,亲爱的,那我可以玩得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