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黏徐绍寻。
他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徐绍寻,总有一种想开口叫住他的冲动,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总是作罢。仿佛某种替代,并排坐的时候,林余会往徐绍寻那边蹭一点,如果徐绍寻没有反应,林余就把吞下去的一小段距离据为己有。非常偶尔的,他们的手肘会碰到一起,徐绍寻有时候会挪开,有时候不会。
这一点无声的亲近细微得约等于无,全世界只有林余自己知道他在靠近徐绍寻,每一毫米的亲近都不同寻常。林余对此有精准的量尺。
但他自己知道归知道,一边知道一边放弃抵抗,反正徐绍寻看起来并未察觉,林余可以将之视为接受良好。
徐绍寻是真的接受良好。
自从上次谈话之后,他就感觉林余话似乎比以前多了一点——这并不是说林余会经常开启一个话题,而是回应徐绍寻的时候更“舒展”了,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仿佛是……徐绍寻用笔尖敲了敲笔记本,思考合适的词。
仿佛是更鲜活了。林余以前就像有个一尺见方的小天地,严格地将自己和外界隔开来,而现在终于愿意探出一个脑袋,允许自己看看外界,也允许外界看看他了。
徐绍寻心想,真跟养猫似的。
与此同时,他手机亮了一下,徐绍寻拿起来一看,林余给他转了一个推送——院网球比赛的通知和报名链接。
新鲜的,阅读量才十几。
徐绍寻卡了一下,想起来好久以前似乎是顺口扯过一个淡,说要参加比赛,他自己说完就忘,难为林余记得。
但又觉得不奇怪,林余是实心的,什么都当真,什么都用心。
徐绍寻无奈地笑笑,点开报名链接。
鉴于林余脚伤才好不久,徐绍寻便没有拉他一块报名。
抽签结果不久就出来了,排期表出来之后林余管他要了一份,也没说要来,但徐绍寻知道他会来。
到真正比赛的时候,林余果然就在场边站着了。
徐绍寻签运不错,没抽到特别专业的对手,顺风顺水地赢了两轮。两次打完,林余会把水递给他,右手摊开,掌心放着一小块巧克力。
那巧克力让徐绍寻感觉像什么授勋仪式,让平平无奇的比赛和胜利变得特别。
十六进八对手是他们球队的,技术要比徐绍寻好一点,但要打也能打。只是徐绍寻前一天刚熬夜交了一个作业,精神上有点疲惫。
他本来就不大有胜负欲,从头到尾抱着“输就输了”的心态,此时状态又不算太好,跑动得便不太积极。
三盘两胜,胜六局为一盘,转眼就丢了一局。交换场地的时候徐绍寻不经意对上林余的目光,那目光并无什么情绪,只是极为专注,显得双眼格外有神。突然对视,林余也一怔,旋即做了个“加油”的口型,又生疏地对徐绍寻弯起唇角。
徐绍寻抓着拍的手紧了紧。
等赢了一分,徐绍寻下意识又望了林余一眼。林余一直看着他,自然没错过这一眼,只是方才油也加过了,笑也笑过了,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眨眨眼以表支持。
徐绍寻便笑起来。
这一盘一直打到了抢七,最后还是不敌,三盘两胜,输掉一盘。
局歇的时候徐绍寻朝林余要巧克力,说:“先吃着,不白吃。”
林余没听懂,但局歇太短,来不及问。他只是看着徐绍寻的背影。
接下来两盘打得拉锯又折磨,两边都满场跑,一局下来热汗涔涔。
既然我可以赢——徐绍寻心想,为什么不呢。
论技术,他是比不过对方,但徐绍寻常年运动,体力充足,他耗得起。他还要拖着对方一起耗。
到第二盘后期对方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徐绍寻本来以为又要平局抢七,但对方意识跟上了步伐没跟上,4:6结束了战局。
第三盘结束得更快。
徐绍寻长出一口气,终于站定了。他浑身是汗,累得一步也不想走,但还是走到网前跟对手握手,握完实在是不想动了,干脆坐到地上,等林余过来。
林余果然过来了。
徐绍寻用球拍戳戳他,林余就蹲下来,头和徐绍寻凑到一起。
徐绍寻低低笑了一下,说:“巧克力没白吃吧。”
徐绍寻或多或少凭签运进到八强,后面八进四的时候遇到了从小练网球的学长,实力差距在那,输得既无悬念、也无波澜。
赛后林余安慰他:“你很厉害了。”
徐绍寻说:“那可不,我很厉害了。”
林余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表示他们达成了共识。
他们院自己打完,挑出优胜者代表院参加校赛,跟其他院打。今年他们院发挥得特别不错,拿了校赛的冠军,整个球队的人都非常高兴,吆喝着要去庆功。
到了包厢,简直是群魔乱舞,风卷残云地吃过一轮菜就说要玩大冒险。
有人问真心话呢,他们队长一挥手,气沉丹田道,谁关心你真心话,通通给我出糗。
众人颇觉有理,鼓起掌来。
副队早有准备,拿出两套牌。一套是扑克,抽到小鬼的倒霉蛋来大冒险,另一套的牌面是大冒险的要求。副队笑眯眯地说,特别过分的已经拿走了,各位不需要担心会跟异性亲密接触,没有这种好事。
林余心刚因为这句话放下半截,某些“大冒险其实是友好交流适度交往”的幻想萌生了还不到半分钟,就被奇奇怪怪的牌面击得稀碎。
一会儿两个学姐搂一块给对方喂吃的,一会儿又是其他人又背又抱地折腾,林余看得头皮发麻,默默靠近徐绍寻。
他心里只剩下两个字,救命。
但好的不灵坏的灵,林余掀开牌,一张小鬼双手交叉,悲天悯人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