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疯子一路飙了二十多分钟,贺情最后在三环边上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被放下了。
将近凌晨的路边儿,出租车没有一辆,更别说滴滴了,谁乐意来啊。
贺情实在没辙,打个电话给风堂,说话的声儿都惨兮兮地:“大哥,来接我。”
最后过了四十多分钟,贺情硬是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手机都快没电了,才老远看着兰洲那辆路虎揽胜停在路边儿上,开着应急灯,两个发小从车上下来,拎着件羽绒服跑着过来给贺情笼在身上,护着上车了。
贺情在后座窝着想了老半天,都没想好要怎么跟他俩解释这个情况,毕竟他也被打得措手不及。
下车的时候,姓单的还特认真的说:“贺少,等你和应与将分手了,给我个机会?”
贺情白眼一翻,差点一拳头上去,恶狠狠地答:“没那一天。”
兰洲这路虎揽胜才开出去五六十米不到,贺情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就几个字:你和风家大公子要是把兰少也带弯了,记得跟我说声。
“操!”
贺情忍不住骂出声来,连忙回头从后挡风玻璃想去看这附近哪儿还停着姓单的车,果然在对面马路的闸道上还真看到他刚下来的那辆车。
紧接着又来一条消息:当然,兰少肯定没你好吃。
不就是想约炮么,说得这么情深意笃,冠冕堂皇的,做作给谁看?
还他妈敢打兰洲的主意!
前座副驾驶上的风堂还略有些担心地老把头转过来问他怎么了,贺情快被气死了,鼻尖儿被他俩身上一股子烟酒味堵得难受,吹了风脑袋晕乎乎的,咬着唇不开腔,哼哼唧唧几句,也就一笔带过。
他再也不想说开阿斯顿马丁的人是绅士,有品味了,姓单的简直就他妈是个王八蛋。
接下来的几天,贺情还是被集团事务缠身,好不容易又有气儿歇歇,直接被他爸扔过来的一张邀请函安排了,坐飞机去了趟北美车展,位于美国的汽车之城底特律。
再回来又是五日后,在那边被代理商招待得每天吃好几顿,晚上住个酒店之前都得抓去做个按摩,但车友带着去的红灯区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贺情现在对着那些大胸蜜桃臀的欧美姑娘,半点儿电不来不说,甚至满脑子都是应与将以前跟姑娘上床的场景,虽然都是想象出来的,但还是就这口气堵在心里,咽不下去。
说难听点儿就是瞎吃飞醋没事儿找事儿,这种怪异情绪整得贺情根本没功夫去应付那些热情的外国车友。
哪儿有人连远古时期的床伴儿的醋都吃啊。
不过自己那么喜欢他,吃点醋也正常……
偶尔有几个男车友,看他提不起兴趣,起了点小心思,拉着贺情问他要不要换一种,几句话没说完就动手动脚,把手背往贺情腰腹上轻蹭的,一股子男士香水的味儿扑面而来,齁得他够呛。
贺情只是皱着眉头,曲起手肘把人推拒开一点儿距离,礼貌地说,他有男朋友了。
对方无一不是瞪大了眼,惊异非常,再者拍拍手欢呼,追问是何方神圣,或者夸那人真是好幸运。
贺情摇摇头,眨巴着眼,尾角下那颗小痣亮晶晶的,也不说是谁。
从底特律都会韦恩县机场回来的时候,贺情下了从北京转来的航班,落地双流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不意外地,又在双流机场T2的到达出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过这次来的是应与臣这个小兔崽子,双手插在兜里,藏蓝色棉服,上边儿缀着橙黄条纹,脚上一双螺旋藻球鞋,染了深棕的发乱糟糟地,但由于没遮住额头,神清气爽,看着十分青春活力。
年轻真好啊,贺情每次看着应与臣就想起自己当初高中,快意人生的样儿。
他手上还拖着一箱行李,面色有些憔悴了,也不敢说是去红灯区被拉着玩儿整的,远远的给应与臣打了个招呼,小孩儿撒丫子跑过来给他接过行李。
应小二上下打量了下他嫂子,神情略带担忧,忍不住说:“哎哟,穿个踏拉板儿就出来啦?飞机上没睡好?”
贺情脚上还穿着酒店里带出来的拖鞋呢,踩着软软的,比穿皮鞋舒服多了,瞪着眼回答:“拖鞋怎么了?我觉得舒服!不过这能睡好么,转了几趟,时差都倒不过来……”
应小二狗腿地跟着跑了几步,手上拉着贺情的一袋行李,本来就长得挺高一截了,眼里小白兔似的眼神还是改不了,说出来的话却吊儿郎当的:“够局器吧?我明儿还得上学呢,为了您我还熬鹰那……”
回头一眼瞥过去,贺情腾出空手捏一把应小二的后颈肉,道:“关我屁事,你今儿逼着你哥陪你过生日吧?顺便来接了趟我,少邀功了!”
被戳穿的应小二“诶嘿”一声笑,追着贺情又跑了几步,朗声道:“我今天满十九,明儿我就去考科三,把驾照拿了!”
得,应与将又要破财给他弟弟买车了。
贺情是见着醋就得吃一点儿,不吃还心里真不舒坦,一个大白眼翻过去,骂道:“应与臣你他妈挂了几次了……还没考爆呢?”
话音刚落,就见着应小二拖着他的箱子呼啦呼啦一顿跑,超过了贺情,还回头甩电眼:“还差两次!”
被挑衅的人一愣,神色复杂,这两兄弟,都是混不吝的主,但为什么性格和外表能差这么多?
一出航站楼就看到应与将的迈巴赫S停在路边儿上打着应急灯,应与将解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接过应小二手里的行李箱往后备箱装,弄好了又冷着脸上了车,看着贺情坐到副驾驶上,俯过身去,给人拴好安全带。
贺情还没来得及说话,应与将伸手过来勾了他的脖颈,在嘴角印了个浅浅的吻。
随后应与将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按档,脚下油门稳踩,锁了四周车门,缓缓驶入机场高速。
应小二就坐在后座上,真特么紧张,手心都是汗,毕竟他还没能适应他哥和贺情接吻的场面,生害怕接下来干柴烈火,小别胜新婚的,没控制住,留他一个人在车上亮得跟LED跑马灯似的。
不过还好,他哥还是比较能把持住。
晚上回了望江名门,应小二迅速跑进自己的房间猫着了,过了半把个小时,还是忍不住跑他哥房间门口站着贴耳朵听。
那种青春期的好奇心一上来,怎么都克制不住,就扒着听,也没听出什么奇怪的动静,应小二都要怀疑他哥是不是不行了……
他才站了没几分钟,只听里面他哥低沉着嗓一声怒吼:“应与臣!”
我草,这下得给应小二吓了个半死,迅速跑回房间装死,盖着被子瑟瑟发抖,没一会儿他房间门就响了,看着他哥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腰间系着条白浴巾,才洗完澡的样,发茬还滴着水。
应小二这时候戏精上身,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咽气儿似的迷糊道:“干啥呀哥……”
应与将眯着眼看他那怂样,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弟弟好玩儿,说:“挺能耐啊,还会听墙根儿了?”
顿了一下,他伸手去握门把手:“得了,明儿一大早还得去考科三,都早点睡。”
话说完,他就把弟弟的房间灯给关了转身合上了门,这房间黑得突然,应小二一声叫唤,在房间里的独立卫生间洗漱完毕,就缩了被窝,生闷气,这气了一会儿,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高三生早上醒得早,睡醒了又没按耐住好奇心,应小二拖鞋都没穿,蹑手蹑脚地往他哥房间门口一站,把耳朵贴门缝上竖起来,只听得里面一阵听不出是谁的低喘声之后,传来了重物落地在地毯上的闷闷一响,听得应小二心惊肉跳的。
接下来就是贺情哑着嗓子的一声骂:“应与将你给老子滚下去!”
再过了几秒,还是贺情的声音:“你不嫌疼啊?屁股啊,屁股!你瞪我?还瞪?得,你牛逼你别动,去,躺平了……”
应小二都快惊呼出声了,睁大了眼偷听着,心头一跳一跳的,可太他妈心疼他哥了。
他真是千算万算,十万个没想到……
他威武的哥哥,居然是下面的那个,还被这么凶地对待。
忽然那种与贺情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感觉又油然而生,应小二暗自握紧心中的小拳头,决定等今儿个他哥送他去考场的时候,好好跟他哥哥谈谈这个问题。
不过他有点儿担心,他哥还能起床来送他么?
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应小二在饭桌前捧着一碗粥看着他哥和贺情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洗漱完毕的模样,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贺情还裹了件米灰色的运动外套,脚上一双棉拖,在门槛儿上一踩一踩地,吹了声口哨:“快点儿吃,吃完送你过去。”
一口气把粥给喝了一半,化悲愤为力量,应小二慢吞吞地说:“我哥送我就够了……”
最后还是那辆玛莎拉蒂总裁横着停在龙港驾考点儿大门口,停了几分钟,车又开走了,留下应小二一个人缩着脖子站那儿,瑟瑟发抖,太他妈冷了。
算了,还是先把考试考了再说吧。
……
姓单的亮底牌的那件事出了之后,贺情还专门跑了一趟尼伊格罗酒店,带着风堂,连着坐了两三天下午,都没看到单江别说的那个他爸的熟人。
他特别想把酒店监控调出来叫人删了,但是,这无异于打草惊蛇,万一惹了事端,那又被将了一军,但他完全忘记了他那天下午跟应与将出了酒店电梯之后在走廊里有没有亲密举动,那会儿脑子里的理智都软成浆糊了。
应小二科三过了的当天下午考了科四,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就拿到了机动车驾驶证,晚上贺情一去找应与将,就看着小孩儿吊着他哥的脖子闹,说想去金港赛道。
贺情半阗着眼看应小二,后者也不甘示弱似的看回来,在他哥的车馆里面转了一圈儿,也没找着合适的车。
看应与将那满不情愿的样子,怕是巴不得给他弟整个装甲车,才不怕上赛道被撞。
贺情手插着衣兜走过去,撞了应小二一下,笑着说:“晚上真想去金港?”
“对啊,太久没去了……”
这句说完了,应小二就想起上次在金港还就是跟贺情干架那一次,连忙住了嘴,悻悻道:“当我没说。”
贺情没吭声,拿出手机给金港那边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包场,晚上九十点的样子过去,五六个人,三台车。
电话打完,贺情取了兜里兰博基尼Centenario的钥匙递给应小二,说:“你开这个,我开P1,我再给你叫个跟你水平差不多的,晚上去陪你飙一圈儿呗?”
等入了夜,金港赛道上三辆超跑集结于此,被贺情说成技术跟应小二这个新手差不多的兰洲也开着他的保时捷911来了,以及副驾驶的风堂,把车窗放下来,嘴里叼着烟,不住地挥手,看得兰洲心惊胆战,生怕这傻逼把自己的软顶给烧了。
兰洲天天开越野车,看着贺情那一溜超跑心里也痒痒,奈何车技差强人意,实在没必要去糟蹋宝贝,就提了个白车红软顶的保时捷911来开着玩儿,在金港也跑了好几天了,飙发电举,练手磨车,江湖人称“金港小红帽”。
这车跟应小二今天开的贺情的Centenario一比,后者银灰色带金黄裙边儿,那就是大尾巴狼了。
这一战下来,应与将坐在贺情的迈凯伦P1上,一路跟着兰洲和应小二跑,那叫一个追风蹑景,声势浩大,引擎声简直响彻天际,战况十分激烈。
还好兰洲怕应小二一个新手开得太快,速度也压得狠,只让小朋友过了把手瘾。
最后兰洲一个飘移把车往应小二开着的Centenario前方百米处一别,赛道内灯火通明,射灯交错,照得三辆车都分别在暗夜之下闪闪发光,像赛车比赛的前三甲似的,齐齐停在赛道之上。
应与将靠在座位上,点了根烟,一时间有点儿恍惚。
就像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晚上回了家,贺情靠在床头柜上,屁股下垫着软枕头,今天在金港跟着应小二跑得太紧张,一直掐着方向盘,虎口发红,都还有点儿疼。
他手机屏幕上闪着一排大字,又是电子邀请函,是今年FE FE新赛季香港站观赛的,也就是今年的国际汽联电动方程式,在香港中环海滨赛道。
贺情想了会儿,看了一下邀请名单和主办方,果然看到了盘古的名儿,便兴奋地给应与将发了个微信消息过去。
不加贝:月底一起去香港?
盘古名车馆:?
不加贝:FE FE新赛季香港站啊,我看邀请名单有你
盘古名车馆:不知道这事。
贺情又把名单翻了一遍,眼睛死死地看着成都的交接方,心里一咯噔。
他迟疑着,推开房间门,轻轻叩开了他爸的书房。
①踏拉板儿:拖鞋。
②局器:仗义。
③熬鹰:放北京话里叫熬夜。
④考爆:科目考试一科超过五次没过就得从科一重新考。
⑤混不吝:谁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爱怎么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