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之后,燕泽玉才发现金戈好像也不那么可怕,憨憨的挺好使唤,并非他以为的那种蛮力残暴大块头。
燕泽玉从金戈口中旁敲侧击得知,辛钤今日被外派了要有几日才能回来。
他喜出望外。
人都是这样的。一旦敬畏和恐惧感消退,有恃无恐便开始滋生。
今夜无月,远山近土都蒙着一层灰雾,唯有远处烧红的篝火摇曳光芒。
他小心翼翼把帐帘掀开一条缝,偷瞄出去。
金戈在不远处守着,高头大马的跟个铜塑雕像似的,男人眼睛闭着,看样子正靠着草垛子打盹。
除此之外,帐子外再没有别的把守的人了。
好机会,天赐的好机会,燕泽玉不由得感叹。
第一件事便是摘了辛钤亲手给他系上的脚腕上的玉镂铃铛。
这玩意也一步一响,却没那叮当玉镯‘一步一想’的相思寓意,倒像是套狗脖子上的拴绳,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深处敌营所受欺负。
恶心至极。
叮当当一阵响动,红流苏和铃铛被扔进炭盆,气流扰动,飘了点炭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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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是一点点蔓延开的。
燕泽玉猫在远处,看着太子帐房火势由小到大,火苗跃动在其瞳孔中,闪着异样且耀眼的亮光,耳边是众人慌乱的大喊。
“走水了!太子帐走水了!”
“快打水来!快!”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燕泽玉眯着眼睛心情颇好,勾着腰从小道往远离人群的反方向走了。
只是转身的他,没看见远处一直凝视这个方向一脸惋惜的金戈。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略微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他在六皇子的‘笼子’里受尽折磨时听到负责保养刑具的奴隶们的闲聊,他的父皇母后和哥哥应该就被关在不远处的畜栏里。
畜栏。
听见这个词,他那时原本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陡然被激起一股怪力,猛地一脚踢上那嚼舌根子奴隶的小腿。
那人不防被他踹了个踉跄,在朋友面前丢了脸,燕泽玉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气全往他身上撒,倒是没用那些酷刑刑具,最原始的拳打脚踢,却也把他打得五脏俱移。
畜栏,畜栏,燕泽玉在心底默念。
怒气夹杂着深重的无力感。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燕泽玉又换回了低等奴隶的衣衫,灰扑扑的不显眼却也冷得死人。
劣质毛靴子被融化了的雪水渗透了,夜风冷得刺骨一下一下刀割似的钻进里衣。
仆人奴隶都往太子帐那处去救火了,别的地方倒人少,这一路下来他没遇到太多阻碍就到了畜栏。
所谓畜栏便是单独用篱笆围出来的一个大圈,里面浅浅铺了一层草屑,顶棚搭了两三扇茅草,篱笆外有个供牲畜饮水吃食的槽枥。
便就是这样了。
燕泽玉不敢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在这里度过这个冷冬。
畜栏里黑漆漆的,像吃人无数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风穿堂而过,腐败糜烂的味道,合着血腥味,别提多难闻,燕泽玉下意识捂住鼻子,几乎要吐出来。
这味道他在囚车里也闻过。
押解他们的北狄守卫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一个狭小的囚车里要塞七八个人,受伤的,没受伤的都挤在一起。
血腥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像是放了一个月已经发馊的米饭,被闷在囚车里整日浸在这味道里,没病也能捂出病来。
那父皇母后他们还好吗?
思及此,燕泽玉再也顾不上害怕,快步走了近那黑洞洞的畜栏里。
血腥味愈演愈烈,甚至盖过了动物的腥臊粪便之气,口鼻中尽是铁锈的味道,脚下粘腻湿滑,像是淌过粘稠绵密的血。
燕泽玉心中的不安开始发酵。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视物,他迫不及待的环视四周,这圈里很宽阔几乎没有遮蔽物,一眼望得到尽头,地上是黑乎乎的粘稠水渍。
太黑了,并不能分辨。
但,没人。
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为何他竟松了口气,紧接着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父皇!母后!大哥!”
空旷的畜栏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这里也没有他的亲人……难不成是那几人骗了他?
那他应该去哪儿找?
迷茫袭上心头。
思绪中,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谁会大半夜像他一样来着畜栏?
是敌是友。
燕泽玉紧张地屏住呼吸,一双杏眼警惕地打量着栅栏外的空地,左右迟疑了片刻后闪身躲进了囤放着的牲畜饲料草堆里。
脚步声很快逼近。
燕泽玉一动不敢动地蛰伏在草敦子里,透过窸窸窣窣的杂草他隐约看见一个修长年轻的身影轻车熟路地翻进来,又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弯腰好似在检查什么。
倏地,那人直起身,笃定道:
“八皇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狗太子:媳妇儿跑了: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