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瑜醒来时方停归已出门了,冰箱上的小黑板写着“粥在锅里,记得吃。”
沈向瑜盯着小黑板难以自控的嘴角上扬,那是他买回来写情话的,每天写一句土味情话,每天方停归开冰箱就会看到,起初他每每脸红,后面偶尔也会开玩笑的在沈向瑜写的情话下点评几句。
吃过粥,沈向瑜翻着工作计划表,他不用坐班,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今天下午得去客户家维修一部三角钢琴。
尚如珊电话来得巧,沈向瑜刚有点睡意,想补个眠,被她咋呼声吵醒。
“小瑜,快出来,在你家附近吃早餐。”
“姐,我吃过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你钱包不要了?昨天走那么急,钱包都没拿,这钱包里方老师的照片我留了啊……”
“姐,地址,马上来。”
沈向瑜摸了下裤子口袋,还真是钱包没在,想来是昨晚原想买单,结果被柯白抢了先,钱包落桌上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方老师照片只有一张,那是那年毕业,在美院荣誉墙上看到的,刚好美院换照片,他讨向学姐讨了方停归照片剪下来偷偷藏钱夹里,一藏就是几年。
“来这么快,飞过来的?”尚如珊揶揄道。
沈向瑜笑得那叫一个假,“姐,钱包呢?”
“不急,先吃东西,给你叫了碗蟹黄面。”
沈向瑜只得坐下陪她吃,尚如珊上下打量他:“小瑜,你跟方老师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
“怎么个好法?”尚如珊吃了口面,问道。
沈向瑜愣了愣,说:“什么都好,没有不好的地方,迁就我,宠我,从不和我吵架。”
尚如珊敛起笑意,认真地看着沈向瑜,好半晌,放下筷子,说道:“小瑜,你觉得他爱你吗?”
“爱的,他爱我。”
“你这么急着回答,就是不确定他爱不爱你,我也跟方老师打过几次交道,说实话,我感觉他对每个人都很好,不光是你,我有次去一个秀场做灯控,看见方老师着学生们在秀场,他的涵养,儒雅,决定了他的性格,他对每个人都好,我不是想给你添堵,我只想说,我不想看你受伤,你知道吗?我跟他以前经常吵架,三天两头的吵,每次吵完和好感情又进了一步,每次吵完一次,解决一点我跟他的之间的问题,各种小问题,生活习惯,三观看法,每一次吵架都是一次磨合,后来,我们不再吵架了,有不满也不想说出口,默默咽下去,再后来,我们就变成陌生人了。”
沈向瑜喉咙梗住,又听她说:“他有关心过你开不开心难不难过吗?你开心的事跟他分享,他有没有跟你分享过他的心事,你难过的时候他有安慰你吗?他难过的时候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珊姐,我赶时间,先走了。”
沈向瑜抓过钱包和手机落荒而逃。
他不敢再待下去,他不想承认尚如珊全说中了,他也有低落不开心的时候,每次他不开心方停归从不问他为什么不开心,每每他有开心的事第一个想到跟方停归分享,路上看到一束小花,一只小狗,第一时间拍下来分享给方停归,方停归每次都只回一个淡淡的“嗯”字,反观他,他从未向沈向瑜诉说心事,好的坏的,从来都没有。
强打起精神去到客户家,这次维修的钢琴是一架大型三角钢琴,在一所高级会所中,据会所负责人讲述,原本钢琴是放在会所中供人参观的,被一客户小孩无意泼了水进去,沈向瑜粗略监测一番,直叹可惜,斯坦伯格三角钢琴可是世界名琴,用他们爱琴之人的话说,得像爱护自己眼珠子一样爱惜它,三角钢琴重达七百多斤,沈向瑜一个人很难操作,打电话让琴行安排助手过来。
谁知当天琴行所有出外勤的都出外勤了,上课的都在上课,能过来的只有老板梁浜了。
沈向瑜折下钢琴板,问题太多,制音器失灵,延音踏板失灵,且因客户多次挪动过钢琴导致滑松,固定不了,得先将轮子固定。
梁浜赶来时,沈向瑜正单膝跪在地上检查部件,见是梁浜,也很意外,“你是过来吃饭住店还是见客户?”
“过来监督你。”
梁浜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沈向瑜笑笑,也不生气:“过来搭把手,先调下轮,固定住。”
梁浜嘴上嫌弃着动作却配合得无比默契,一人扶钢琴身,一人调轮,沈向瑜站起身推了推,“可以了,现在检查检查琴键。”
沈向瑜坐在钢琴前,双手十指刚放到琴键上,他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大堂正门,正在走进来的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边走边听电话,沈向瑜匆匆瞥了一眼,那人走路的样子像极了方停归。
想起方停归,沈向瑜有些分神,坐在钢琴前好半天没按下一个键盘。
梁浜唤了他两声,见他没动静,凑过来往钢琴上一靠,手肘碰到钢琴顶盖的瞬间,重达二十多斤的钢琴顶盖猛一下落下来,没装缓降器的顶盖如铡刀般砍在十指上,沈向瑜顿时痛得连出声都出不了,十指连心,像是失去知觉,梁浜见他表情不对赶紧拉开顶盖板,知觉恢复,沈向瑜手抖指抖个不停,动都动不了。
“别装了,快干活。”
沈向瑜冷汗顺着背浃直往下淌,这会儿才感觉到痛,钻心的痛,咬着牙出声:“手指好像……断了。”
钢琴是修不成了,改去医院修手指了,医生给拍了X光片,十根手指,除了左右手大拇指,其他八根全军覆没,集体骨折。
沈向瑜双手夹满小夹板,夹板外面编着纱布,痛得他是龇牙咧嘴,这样还不忘揶揄梁浜:“老板,这算工伤吧?我们公司工伤怎么算来着?”
梁浜打开车后座门,小心翼翼护着他的手伺候他坐上车,语气不耐:“行了行了,赶紧的,回家休息,工伤,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上班,你近期的单子我帮你顶上,工资照发。”
沈向瑜拖长音:“唉……那点底薪,还不够我吃粥……”
“两倍,闭嘴。”
“好咧,老板大气。”
“送你回家还是去哪?”梁浜启动车辆问。
“现在几点?差不多五点吧,我回家也没用啊,家里又没个伺候的人,要不,您跟我回家伺候我几天?”
“我说沈向瑜,我跟你说,见好就收,医药费我负责,其他自己搞定。”
沈向瑜往后一靠,又扯动手指痛得眼冒白光:“送我去安归吧。”
本着不让他舒心的心理,梁浜故意说:“你还没跟那个谁分啊?你俩还在一起?看不出来啊,你挺长情,你大学那会儿的花心都是假的?今天追校花明天追校花同桌的。”
沈向瑜闭上眼,说:“你就是酸,你就是嫉妒,你不懂。”
到了安归大厦楼下,梁浜下车打开车后座门:“到了,需要我送你上去?”
沈向瑜瞥了他一眼,“我脚还没废。”
梁浜用力关车门:“不识好歹,我看你按电梯键也用脚按。”
沈向瑜顿足,“还真是有要你帮忙的。”
“说。”
“看到那边花店没,就马路对面,你去帮我买枝玫瑰,红玫瑰,就一支。”
“沈向瑜!你别得寸进尺我告诉你!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把我当小厮了!”
“哎哟哟哟,痛痛痛,手指好痛……”
梁浜扭头往马路对面走,大步向前踏:“行了行了行了,我去买。”
沈向瑜站在原地大笑。
刚从外面回来的石坤正巧看到这一幕,愣怔了许久,他和沈向瑜认识不久,见面次数也不多,沈向瑜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端庄严谨,沉稳内敛,他还是头一次见沈向瑜使坏,原地愣了数秒,石坤才回过神走上前打招呼,“沈先生,你又来接老方下班……你手怎么了?”
“石老师!”沈向瑜扭头笑着回话,“手没事,就是最近想偷偷懒。”
石坤笑道:“原来沈先生也这么幽默。”
“叫我向瑜就行了。”
“那你也跟着老方叫我老石就行了,是要上去吗?一起?”
沈向瑜向对面街抬了抬下巴,“你先上吧,我这儿等人呢。”
“那行,我先上去了。”
石坤上去第一件事冲进方停归办公室,嚷着:“老方,你家里人来了,在楼下,两只手伤得那叫一个惨,哦,跟他一起的还有个男人,看起来蛮帅。”
向来云淡风轻的方停归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抬头:“手伤了?人在哪?”
“就在楼下,我跟你说那包得叫一个严……诶你慢点啊!”
方停归跑来快,在电梯口打了个趔趄,前台文员惊呆了,小声嘀咕:“方老师这是怎么了,着火了不成,活久见。”